有些人能感受雨,而其他人只是被淋濕。
克莉絲將手平伸出去,感受那綿密的雨滴敲擊在手心的麻癢感。
她喜歡雨天。
喜歡那種可以什么事情也不必做,只是待在房間里聽著窗外雨聲的隔離感。
喜歡在雨天可以撐著一把傘,感受著雨滴拍打在傘面上,然后從邊緣滑落的閑適感。
也同樣喜歡夜幕下那濕漉漉的城市,四處都反射著霓虹的虛幻感。
因為在這種時候,是即使只有一個人也可以感覺到寂寞的幸福的時候。
不想要與任何人產生聯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連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很難應付的人呢…
可是。
那樣的自己,卻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似乎漸漸遠去了。
現在,只要繼續成為“克莉絲”,就能一直、一直享受到被各式各樣的愛所包圍著的幸福。
和以往習慣的寂寞不同,這是另一種全然陌生的體驗。
但是…還不賴。
看向站在身邊的那個人,克莉絲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如果,沒有像原動畫里那樣展開攻略的話,他還是喜歡上了自己。
那是不是多多少少代表了,他喜歡的有一部分…是真實的“我”呢?
“請問克莉絲小姐,愿意陪我一起淋雨嗎?”注視著她的臉,維恩忽然輕笑著問道。
克莉絲微微一怔。
他揶揄的神色,讓她驀然間回想起,曾經維恩詢問自己到底什么是亞撒西。
那時,自己告訴他:
是下雨的時候幫忙撐傘,沒有傘就一起淋雨。
瞥了他一眼,克莉絲說:“你是笨蛋嗎?哪有淑女會傻傻地跑出去淋雨?”
聽到克莉絲的回答,維恩露出了一絲尷尬。
他也只是順嘴一說而已。
“馬車上有雨傘,請大小姐稍候。”好在,卡蓮解除了維恩的困境。
一直在外等候的車夫見幾人出來,又將馬車調頭轉了回來,停在門口臺階下。
然而,他們卻并沒能順利登上馬車。
莫德里奇不知何時也跟了出來。
只見,他伸手扯住維恩的衣角,那幽怨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名負心薄幸的恩客。
“喂…再不放開我就要采取強制措施了。”維恩一臉黑線。
“我聽聞,真正最賺錢的生意是人的生意!”
莫德里奇如是說。
站在光線充足的地方才發覺,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干凈,但明顯能看出來已經很舊了,原先鮮艷的色彩都被洗得有些泛白。
“相信我,這筆交易一定能成為溫徹家族回報率最高的一次投資!”
啊這…你是也想去參加人口販賣的意思嗎?
在他一連串的說明下,維恩也總算是聽出來了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看樣子,他是不甘心就這么灰溜溜地離開王都,還想借溫徹家族的助力再搏一把啊。
打量著他的裝束,維恩面無表情地說:“那么,你能為我們提供什么呢?”
幾人站在門口,就這么當場面試起來。
“場地、還有我這個人才。”莫德里奇自信滿滿,“實不相瞞,在下其實是一名明珠蒙塵的天才畫家!”
自賣自夸可還行。
如果他真要是個人才,招攬過來也無妨。
莫德里奇再怎么說也是個子爵,即便來自外省,在王都沒有根基。但這不成問題,溫徹家族這棵巨樹的根基可是又大又粗。
利用溫徹家族的渠道,在王都里給他找個職位,他不就有根基了嗎?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必須要建立在,此人確有真才實學上。
“那么,你的代表作?”維恩懷疑地問道。
提到自己的畫作,莫德里奇變得矜持起來:“請諸位隨我入內一觀。”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隨他重新回到了昏暗的室內。
莫德里奇從另一邊的通道將眾人引入后間,再也不復之前憊懶的神情,態度極其配合,甚至配合到有些狗腿。
“我的畫全都被收藏在后面的倉庫里。”
從另一邊走出去,才發現原來后院還有非常大的一塊空地。
“我剛來王都的時候,由于人生地不熟,被人哄騙,以很高的價格拿下了這片地。”
他說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時候,我并不覺得這是一件有多大不了的事情。”
“畢竟錢花出去了可以再賺。我以為,我的畫作很快就可以出人頭地、大受追捧,成為王都諸多大貴族的座上賓。”
結果,現實顯然不隨人愿。
不然他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了。
“莫德里奇先生,沒有考慮過去參加畫師協會嗎?”
為了規范各行業管理,經官方備案之后,王國允許社會各界創辦一些行業交流性質的協會。
一般而言,在那些地方會有著許多行業大牛坐鎮,也會提供給所有協會成員一個互相交流的平臺。加入一個資金雄厚的協會組織,對剛入行的新人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目前最有影響力的王國畫師協會,正是與王國劇作家協會同級別的、由圣洛恩斯王室牽頭成立的官方協會。
就維恩所知,王國畫師協會經常會替一些新人畫家制作畫冊,將其介紹給貴族圈里的各大貴族們。
如果他們的畫作被看中了的話,運氣好就可以受到大貴族的長期資助,從而得以專心創作、不事生產。
光是克莉絲都以溫徹家族的名義資助過不少畫家。
在貴族圈里,這樣類似形式的資助多種多樣,無論是劇作家、畫家、鋼琴家…只要能被賞識,就全都有機會。
與此相對的,每當那些一時困頓的藝術家們成名之后,往往也要給予名聲上的回報,將那位資助他的貴族名頭傳播得更加響亮。
只是,能獲得資助的畢竟只有少數中的少數,其余更多的人,則只是隱沒于寂寂無名。籍籍無名 莫德里奇長嘆了一聲。
“我本來是加入了的。
“只不過,第一天就和王國畫師協會的會長起了沖突,對他冷嘲熱諷了一通。
“于是,我就被開除了。因為這件事,其余的畫師協會也不愿意收留我。”
說著,他目露悵然。
維恩簡直不知該說啥好。
怪不得寧愿白給也想抱住溫徹家族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