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路漢軍會師。
傅僉連續猛攻井徑關一個多月,一個又一個的關隘全靠強攻打下來,可謂步步皆是鮮血染成。
并州漢軍一萬將卒折損了三千余人,已經接近了總數的三分之一,攻打井徑這樣的雄關,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靠人來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傷亡雖然不小,好在漢軍最終還是取得了勝利。
趙廣所部三千人,一路北上折損不過二百余,真定城空虛,在祖逖少兒營和薛季的配合下,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拿下了。
與損失相比,趙廣北上的收獲巨大,自從延津渡出發起來,直接收編的各地漢人流民帥、自發抵抗胡虜的義兵,卻足有萬余眾。這還不算那些打著漢軍的旗號,依舊在鄉里郡縣活動的乞活軍、流民軍。
這些新附軍將士現在還不能打硬仗,但只要經歷過幾場如井徑關這樣的戰事,他們就會進一步堅定必勝的信心。
與早就司空見慣的薛季等人不同,李矩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漢軍與胡虜撕殺,讓他驚嘆的是,趙廣這個大將軍居然也躍馬挺槍,沖殺在了前頭。
將領帶頭沖鋒!
這是當年曹丞相、劉皇叔、孫霸王、呂布等英雄豪杰才有的舉動,到了曹丕、孫權、劉禪這一代時,就已經不盛行了。
原因就是太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敵方盯住。
例如:被亂箭射死的張頜、被黃忠斜刺里一刀劈死的夏侯淵,還有重病斷后戰死的張嶷,并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因一個疏忽被殺。
“這樣的大將軍,才值得我李矩效忠聽令。”趙廣不知道,他很尋常的一次帶兵出征,讓李矩這樣的新附將領徹底的心悅臣服了。
李矩心中激動,新附的萬余冀州義兵也是一樣。
目睹漢軍將士砍瓜切菜般的將兇悍的胡虜殺得狼狽而逃,昔日泱泱大漢舍我其誰的霸氣再一次降臨到了這些年輕的漢家將士身上。
井徑關上,歡聲笑語不斷。
眺望這巍巍群山,千里太行,登上關隘高處的趙廣不由得感慨萬千。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雖然知道抄襲很不道德,但此時此際,趙廣只想喊出這一句呼喊。
所幸的是,趙廣身邊,薛季等人對詩詞無有研究,要是張瑛、祖納等能文能武之將在這里,趙廣可沒這么輕易逃過追問,
一番感慨之后,趙廣與剛剛追殺劉景回來的傅僉相會,兩人先是一愣,然后趙廣立即反應過來,率先快步上前,一把執起傅僉的手,不理會傅僉微微僵硬的身軀,用力搖了又搖。
昔日的蜀漢雙璧再次重逢,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好久不見,今晚可要抵足長談,好好的傾訴一番?”趙廣打量了傅僉好一陣,不自禁感嘆道。
傅僉駐守的高奴、九原、太原,均是漢國最為苦寒的地方,要不是對趙廣挽救蜀漢心存感激,要不是心懷光復大漢的志向,傅僉又怎么會一直堅持下去。
“大將軍,你可沒見老,還和以前一樣,真是讓人羨慕呀。”傅僉面帶友善的笑意,全不在意趙廣說他變老的話語。
老又怎么樣?
人都會變老的,更何況,傅僉的年紀也快要接過五十了。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不久前,新納的侍妾給傅僉又生了一個兒子,這傅家有后,傅僉覺得沒有什么遺憾的了。
趙廣見傅僉雖然面容蒼老了些,但身體很好,這讓他放心不少,一路征戰過來,老兄弟漸漸的越來越少了,傅僉的這份堅定支持,別人不清楚,趙廣心里卻是明明白白。
“大將軍,公儉他們要是能看到今天的大漢,該有多好?”傅僉眼睛里露出哀傷之色,低聲說道。
公儉,老將軍廖化的表字。
也是昔日趙廣、傅僉的軍中前輩。
蜀漢景耀年間,姜維撤軍回劍閣,卻遇上劉禪 為了抵抗魏軍的三路進攻,孤軍堅守劍門關,最后與數倍的鐘會大軍戰斗至生命的最后一息,廖化的墳瑩就在劍門關他最后戰斗的地方。
趙廣聽到傅僉提及廖化,心中也是愴然。這一時又想到劉諶、宗預、張護雄等復漢路上倒下的同伴,他們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私心,或許并不認可趙廣現在的做法,但他們都是復漢的英雄。
“公紀,不知不覺,我們并肩作戰已經十年,當年在江油關,你我為了蜀漢危亡,率軍北上漢中、關中,如今為了解救冀州、幽州百姓,我們再一次戰斗在這井徑關,你說等天下安定了,你我一起,到江油關、劍門關、陽平關、潼關、雁門關,虎牢關,還有這井徑關,走一走,看一看那些長眠的老前輩、老兄弟可好?”
趙廣的聲音低沉,這復興大漢的征途上,從不缺少英雄,在戰死的將士中,許多人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但他們同樣值得紀念和敬重。
傅僉本來有些拘束,畢竟多年未與趙廣暢談,他也不知地位高了之后,趙廣是否還和以前一樣,此時聽到趙廣還掛念著昔日戰死的袍澤,不由得眼眶泛紅起來。
常山郡,真定,距離趙云鄉里還有十六里地。
這里已是太行山脈余脈,屬于丘陵起伏的地段,因為遠離交通要道的緣故,趙云的故鄉的鄉邑還算完好,漢末時的小村落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已經成為了一處人煙繁密的塢堡。
太平年代,分散而居。
戰亂時節,聚族而居。
漢人自古以來,就明白這個道理,塢堡對于生活在這里的百姓來說,就是他們最為堅強有力的依靠。
這座塢堡的主人,復姓夏侯,單字一個澤。
夏侯、趙兩家姓氏相鄰,夏侯澤的祖上夏侯蘭,其實也曾是蜀漢軍中的一員。
在云別傳中有一段記載,“先是,與夏侯惇戰于博望,生獲夏侯蘭。蘭是云鄉里人,少小相知,云白先主活之薦蘭明于法律,以為軍正。”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夏侯蘭是曹操部將,隨夏侯惇參加了博望坡之戰,為劉備軍趙云所擒。夏侯蘭是趙云的同鄉,少小相知。趙云請求劉備不殺夏侯蘭,因夏侯蘭明于法律,推薦他成為軍正。
軍正屬于軍隊中的文官一級,這也說明夏侯蘭武力不行,后來的際遇也證實了這一點,章武元年即公元221年,劉備領大軍攻伐吳國,夏侯蘭隨同出戰,結果時運不濟,夷陵漢軍大敗,夏侯蘭也不幸死于亂軍之中。
夏侯蘭死后,其子見蜀漢已經勢落,也沒有了再在益州發展的心思,便想著回轉冀州,到了夏侯澤這一輩,感到胡虜威脅越來越大,家鄉兵荒馬亂,就再召集鄉人聚集成堡,用于自衛防御之用。
這樣的塢堡在五胡十六國時期,幾乎遍布了整個中原,也是漢人在兩晉朝廷不給力的情況下,只能靠自己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
小股盜寇和胡虜,塢堡確實能發揮作用。
但遇上如石勒,石虎、劉靈這樣的大股胡虜,塢堡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恨的是,東晉偏安朝廷面對北方漢人的困境,卻依舊不肯給矢志北伐的祖逖軍隊,這使得祖逖、劉琨兩個漢人英雄有能力卻得不到足夠的發揮。
夏侯澤這幾年來苦苦維系塢堡甚是不易,劉宏在占領正定之后,有幾次遣了胡騎前來塢堡恐嚇,命令夏侯塢堡出兵跟隨趙軍作戰。
這一回,聽到胡虜竟然被漢軍打跑了,而且還是被趙云的兒子趙廣打敗,夏侯澤連忙跑到趙家祠堂內,將趙家最長的老族長給請了出來,在告知趙廣的身份之后,又急修書一封親自帶到正定,邀請趙廣回祖籍祭先。
認祖歸宗。
這是人之常理,趙廣自然也不例外。
夏侯澤在前引路,趙廣帶著薛季、祖逖還有親卒五百余人回轉塢堡,父親趙云的故里趙廣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都沒有來過,不止是他,就是前幾年去世的兄長趙統也沒有。
趙統是在趙廣和諸葛婉成親后的第三年去世的,走的時候很是安詳,對于他來說,雖然自己的一生平平淡淡,但能看著趙廣從平平無奇的軍侯,一路做到漢國的大將軍,就已是最大的幸福。
老族長年紀已有八旬,已經老得走不動路了。
按他零零散散的敘述,當年他曾經跟著趙云作為義從,加入了公孫瓚的軍中,他們那時的名字叫:白馬義從。
前三國時期,涌現了許多讓人熱血奔涌的強悍精銳部隊。
白馬義從就是其中之一。
而它們最為經典的戰術,就是遠戰用弓矢,近戰用馬刀和短矛殺敵,聚如雷霆,散如云煙,奔馳如風雨,那些北方草原上的胡族部落聽說白馬將軍的輕騎兵殺到,立即驚惶四散。
趙廣陪著老族長聊著過往,傾聽著父親趙云年輕時的事跡,心中波瀾起伏,思緒難平。
那個白馬銀槍所向無敵的俊朗將軍,那個轉戰南北,長坂橋前七進七出的常山英雄,他是自己的父親:趙云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