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從來沒想過,那是自欺欺人,便是晚上休息之時,劉諶和崔氏有時閑聊還曾經提過,但也只是想想,并沒有什么實際的行動。
原因無它。
在劉諶的心里,覺得自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劉禪身體還算不錯,活的年頭夠長外,太子劉璿又是自己兄長,怎么排也不可能輪到他。
沒有人不想當皇帝。
說不想的,只是他沒有這樣的機會罷了。
劉諶被荀詡一句話說動了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愿望,而同樣的,心陷絕望的崔氏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喜,也是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荀詡正色道:“諶王爺,皇后、翎軍將軍差遣荀某到王府來,就是想問一問諶王爺的意思,大漢的基業需要有一個能力出眾、剛毅果決的皇帝,大漢的危亡需要甘于奉獻、不畏艱難的皇帝,先帝在看著他的子孫,看他們誰能繼承遺志,誰能復興大漢!”
劉諶聽到這里,胸中立時象一團火在燃燒一般,讓他情不自禁的叫喝起來:“復興大漢,復興大漢,我劉諶絕不會讓祖父失望!”
荀詡注視著眼前激情不能自制的劉諶,心里也是五味雜陳,他對蜀漢的這幾個王爺的脾氣性格摸的很透,眼前的這位北地王要是軟言相求,只怕沒什么效果,但若是用激將法,特別是用先帝劉備的遺志來刺激的話,劉諶一定會慨然應諾。
“諶王爺,復興大漢,是我們這些忠于大漢的臣子共同的心愿。翎軍將軍前不久已經和大將軍合兵一處,現正駐守在青城、臨邛、涪城一帶,事不宜遲,遲則生變,荀某請王爺速速動身前往,晚了只怕成都出不去。”
胡淵進城的兵馬只有五百人,重點還是在錦宮和舊宮兩處,再有就是太子府邸,象劉諶這樣的閑散王爺處,也就派了一小隊守在門口。
劉諶一激靈,猛然醒悟過來,魏軍馬上就要進城,連忙道:“孝和公,本王這就隨你出發,夫人,你~!”
劉諶本想說,夫人你和兒子一起走,但細細一想,又不太現實,拖家帶口目標太大,要是驚動了黃皓,那別說全家出城,就是劉諶也出不去。
崔氏會意,低首道:“王爺盡管先去,若是魏軍進城,王府在城內也有私宅,我和孩子自有去處。待王爺登基之后,可再派人來接。”
說罷,崔氏急匆匆的向內宅跑了過去,一會兒奔跑過來,將收拾好的衣衫遞到劉諶的手里。
“王爺,保重!”崔氏低喃一聲,一下撲進劉諶的懷中。
“唉!這~,夫人也保重,還有孩子煩請照看。”劉諶稍一溫存之后,狠了狠心將崔氏推開。
妻兒和江山。
當然是江山重要,這是祖父劉備身體力行證明了的。
長坂坡,劉備被曹軍虎豹騎追殺時,甘夫人、糜夫人包括阿斗都被拋棄,要不是趙云舍生忘死殺出重圍,甘夫人和阿斗也將死于亂軍之中。
現在,以劉備為榜樣的劉諶自然是一樣的選擇江山為重。
荀詡看了看怔在原地的崔氏,長嘆息一聲,目光中甚是憐憫。或許劉諶會是個有作為的皇帝,但絕不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趁著夜色,北地王劉諶與荀詡在幾名原司聞曹好手的保護下,引開控制王府的一隊曹兵之后,從成都太城的西門城垣翻出。
北地王府內。
崔氏淚流滿面,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見。
城中的私宅,那不過是她隨便一說,北地王府真要有私宅,也會被中常侍黃皓查的一清二楚,她們母子躲到哪里,都不可能逃過追殺。
就在荀詡游說劉諶的同時,在太子劉璿的府上,劉璿一天天的醉生夢死,喝的大醉躺著不醒人事,相比還有抵抗決心的劉諶,劉璿確實要差了甚多。
在內室,侍中張紹的夫人正在與王貴人、太子妃費氏敘話。
王貴人早年就出身張府,是大張后的侍女,入宮后才被劉禪這色鬼看上,很幸運的生下了劉璿,之后就是母憑子貴,當上了貴人。
不過,由于侍女身份太低,劉璿這個太子在朝中也頗有爭議,為此,一向力挺劉璿的大司馬費祎將自己長女嫁給了劉璿。
費祎將女兒嫁給劉璿,當然是為了未來的皇后位置,但現在,隨著蜀漢的亡國,這一切都成為了泡沫幻影。
費氏嚶嚶哭泣,她哭的不只是皇后的位置不可能有了,還有就是投降之后,她們這些蜀漢皇室的女人,將會面臨怎樣的結局,實在無法預料。
“好了,不要哭了,皇后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快把衡兒抱出來,今晚就送出城去,晚了,只怕一個都走不了。”王貴人不耐的吩咐道。
費氏不敢反抗王貴人的命令,只能邊哭邊將只有一歲多的幼兒劉衡抱了出來,在仔仔細細的包好之后,小心翼翼又萬般不舍的交到張氏懷里。
“叔母,衡兒就托付給你了,待見到皇后,還請多為衡兒說幾句話,這孩子從小命苦,若是能得了皇后的垂憐,那是他的福份。”費氏哽咽囑咐道。
張氏也不禁軾了一下濕濕的眼睛,嘆道:“這皇帝不知是造的什么孽呀,好好的江山不要了,好好的孫子不要了,非要去北方做什么安樂公。這天下之大,哪還有比成都更安樂的地方。”
連一個女人都能看出的答案,劉禪卻不明白。
或許,他只是當皇帝當厭倦了,想換一個活法,但卻不知,正是他這個荒唐又倉促的決定,讓成都陷入到了一場兵災之中。
太子府側門,一輛馬車急急駛出,車幔遮的嚴嚴實實,讓人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何人。
內宅。
王貴人和費氏相對無言。
蜀漢亡國,錦衣玉食的生活也離她們而去,當如狼似虎的魏軍進城時,除了財物之外,最令魏軍將校動心的就是女人,尤其是皇族的女人。
“老身已經年邁,活不了幾天了,魏人要是進城劫掠,這府邸就是我的歸宿。你還年輕,不管怎么樣,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也許有一天,還能再見到衡兒。”王貴人流著淚,對兒媳費氏囑咐道。
費氏眼睛已經哭的通紅,她點了點頭,道:“母親的話,兒記下了,只是太子那邊,不知他有什么想法?”
王貴人朝前面的外宅看了下,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劉璿,又一個扶不起的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