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炎興元年,十一月末。
持續了近一個月的陽安關戰事結束,鐘會大軍連續的猛攻,讓蜀軍在壓力下逐漸崩潰。
面對魏軍不間斷的猛攻,蜀軍士氣節節下降,武興督蔣舒被魏國間作策反,蜀軍一部戰場嘩變,一切都已無可挽回。雖然傅僉和廖化盡了最大努力,陽安關還是宣告失守。
蜀中無大將。
廖化為先鋒。
這句評價也算中肯,廖化在荊州時不過是關羽軍中的主薄,其資歷雖老,但能力客觀來說,距離戰國末期的名將廉頗有不小的差距。
廖化的援兵雖然有近一萬人,但多是從蜀中各處抽調來的地方守卒,他們的戰場經驗、戰斗能力和訓練水平均有不足。
幸好的是,傅僉被接應回來了。沒有象歷史上那樣,孤軍沖向敵陣,最后陷陣而死。
不過,身被數創的他一段時間內,短時間內已不可能再上戰場,面對低落的士氣、敵強我弱的戰局,姜維駐守白水關已無意義,選擇退守到劍閣,依托險要固守成為必然。
十二月初,青城宮苑,蜀漢皇家獵場。
這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為取悅劉禪,黃皓準備了樂不思歸的諸多玩樂項目,其中就有食鐵獸這樣的新奇動物。
看著熊貓吃竹子、爬樹,看著野外的青山綠水,劉禪覺得比在成都宮中,呆呆觀望高墻的星斗要有趣的多。
這一種踏青的情懷,其實每個人都有。
蜀軍敗報連連,劉禪卻樂不思回,北地王劉諶再也忍耐不住,沖破黃皓的阻擋,直接闖進獵場面見,直到這時,來自北方戰事的真實情況才傳到劉禪的耳朵里。
劉諶是劉禪的第五子,母親何貴人,早逝,喜好武勇,性情剛烈,黃皓別人敢攔,對劉諶卻是不敢。
聽到蜀軍大敗的消息,劉禪不由得驚惶失色:“這,這又如何是好?”。遂急急忙忙命令黃皓擺駕回轉成都。
成都。
四野外的桑樹上,枝條稀疏,間或有一、二聲的老鴉鳴叫傳來,讓人感到絲絲的悲涼。
錦里的夜如白晝,織機的聲音不絕于耳,蜀錦因為花型飽滿、色彩豐富,工藝精美而倍受上層權貴們鐘愛,對于國小力弱的蜀漢來說,蜀錦也是重要的軍資。
對錦里的百姓來說,魏與蜀不過是名頭,誰當權都是一樣,他們還依舊要過柴米油鹽的生活。
在后世,成都,這座蜀中的名城,更有著太多可以說道的故事,其中:關于三國的事件就能讓人擺上龍門陣一天。
沉寂許久的蜀國朝會在先帝劉備的惠陵召開,在劉備惠陵的旁邊,是前丞相諸葛亮的武侯祠,在后世的時候,這兩處地方是成都的名勝。
惠陵是一座合葬墓,安葬著的是昭烈帝劉備和大吳皇后,對于這個劉備后娶的女人,劉禪沒有多少好感。
這個二婚女人,根本不配和父親生死相依。
要不是蜀中吳氏勢大,劉禪不止一次想重新進行遷葬。
皇位的爭奪,從來不講情面。
老爹劉備在世的時候,這女人就暗地里動作,想要讓劉備廢了自己,讓弟弟劉永繼承皇位,好在劉禪當時還有關羽、張飛等元從舊人、丞相諸葛亮等荊州官員支持。
如果有其他選擇,劉禪真不想在惠陵這個讓他不快的地方召見群臣,但朝中的臣僚們顯然不這么想。
面對可能到來的覆國之難,蜀漢上下驚惶失措,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了漢中、隴上不守,姜維退守劍閣的軍情,消息閉塞的,道聽途說以為魏軍已經打到了成都外圍的綿竹一帶。
“陛下,你醒醒吧,先帝在看著你吶!”覆國在即,蜀漢的大臣們已經對劉禪失望之極,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好搬出劉備來鎮懾劉禪。
前鎮軍大將軍宗預抱病而來。
都護諸葛瞻、尚書郎黃崇等人也提議在此。
“真是群頑固的家伙!”劉禪不以為然。老爹死了好幾十年了,就連丞相也早就不在,這朝堂里面,他劉禪不再是個傀儡了。
惠陵前,蜀漢的文武們七嘴八舌,亂哄哄的就象菜市場。劉禪雖然無能,但也算寬厚,他們也不怕因失儀掉了性命。
諸葛瞻、費承等曾經反對姜維北伐的將二代們,率先發言,他們一反常態,極力支持再募兵士,增援劍閣。
姜維那是主動打別人,勞民傷財還無效果。
現在是魏軍打上門來,再不出出血,那父輩們打下的江山就要沒了。
“陛下,依皓淺見,此次失利,非是將士不忠勇殺敵,乃是姜維存有私心,擁兵自重、作戰不力所致,臣請罷免姜維大將軍之職,并推右將軍、巴西太守閻宇為大將軍。”中常侍黃皓冷眼旁觀,眼神狠厲,出聲建言道。
此一時彼一時,陳祗死后,黃皓被劉禪任命為奉車校尉,現在說話也是有底氣的很,在朝內朝外,明里暗里投靠他的官員也是不少,除了右將軍閻宇之外,太子家令譙周、尚書郎李密、黃門侍郎陳裕等人也與他眉來眼去。
黃皓與姜維,早就勢同水火。特別是尚書令陳祇死后,黃皓更是對姜維百般逼迫,不予姜維糧草,逼得姜維不得不駐兵沓中。
有打擊報復政敵的機會,黃皓哪里會放過。
與不聽話的姜維相比,右將軍閻宇要聽話的多,暗底里黃皓可是收了閻宇不少的好處。
“陛下,黃皓奸巧專恣,操縱權柄,將敗國家,請殺之!”黃皓話音未落,眾臣中有一高大老者咳了咳嗓子,大聲請命。
宗預,字德艷。荊州人氏,曾經當過張飛軍的主薄,在參軍、右中郎將、后將軍、征西大將軍、鎮軍大將軍等多個職位上擔任要職,在蜀漢的老人們一個個離去的時候,宗預地位很是德高望重。
要不是身體有病,以宗預的資歷,在蜀漢的后期絕對可以是朝堂的支柱。
不過,宗預為人極是耿直,最大的毛病也就是話說的太直了,還經常倚老賣老,很不得劉禪喜歡。
劉禪眉頭一皺,這個老家伙怎么又來了,不是說他已經病的起不了床了?
“陛下,大將軍為黃皓中傷,不得已避禍沓中,如今又引軍千里而返,忠心可鑒,黃皓小人,亂我朝綱,臣請殺之!”
“陛下,為國事計,請殺黃皓!”
宗預一帶頭,諸葛瞻、李球、黃崇等對黃皓不滿的將二代、官二代們跟著鬧將起來。
“陛下,中常侍勞苦功高,萬萬不能濫殺!”聽得宗預等人攻擊黃皓,李密、陳裕等人急忙跳出來。
“陛下,臨陣換將,兵家大忌,漢中、隴上,我蜀漢之屏障,今不復所有,吾等無能,有負先帝期望!劍閣乃我蜀中最后的險隘,大將軍據守此處,切切不可撤換。”秘書令卻正氣急,出言道。
一向為人方正,保持中立態度的卻正,對黃皓惡意中傷不滿意,對宗預等人偏離朝議主題同樣的不滿意。
失了漢中、隴上,蜀漢的根基已經動搖,當初,姜維的軍隊向成都要糧,陳袛、黃皓不給,諸葛瞻這些將二代也以國小民敝為理由,不支持姜維的北伐,如今國難在即,這些人還只想著內斗,著實讓人失望。
劉禪虛胖的臉上,一絲不快掠過:“秘書令言之在理。大將軍與眾將士在劍閣為國苦守,汝等卻在朝堂非議紛紛,大敵當前,汝等當齊心協力,共赴國難才是。”劉禪這和稀泥的話一出,讓宗預、諸葛瞻等人如被淋了一盤涼水。
“陛下!”宗預見事不可為,氣的直哆嗦,話也說不利索。
劉禪見眾人分為兩派,意見不一,心頭一陣暢快,果然平衡才是王道,要是以前,這朝議哪有他決策的份,還不是諸葛亮一言堂。
“好了,扶宗大將軍回府吧,汝等也不要杞人憂天,戰事上也不盡是壞消息,這份奏報上不是說,牙門將軍趙廣在沓中一帶將鄧艾打的大敗,殺傷魏卒萬余眾。這個趙廣,是順平侯的次子,功臣之后,汝等好好議議,當重用!”
前方盡是蜀軍失利的消息,趙廣在沓中取得的局部戰果顯得尤其重要,姜維也想借著趙廣的戰功,讓自己少受些責難。
不過,劉禪能主動的提及趙廣,單單姜維使力還不夠,還得益于張家的推薦,其中來自后宮的小張后作用更大。
“陛下以為,趙廣當擔何職?”尚書張遵上前問道。按親戚關系來說,劉禪是張遵的姑父,平時也是親近的很。
劉禪滿意的朝張遵點了點頭,有個自家人在朝中,辦事就是給力:“右中郎將職位可空,趙廣率軍由陰平道南下,可令其督綿竹、廣漢諸地,以為大將軍后應。另外,大將軍在劍閣守衛,糧草、兵械等不可怠慢,應提早準備。”
從牙門將到右中郎將這一步,趙廣連升了好幾級,原本受姜維節制的他,自此以后,將獨立領一軍作戰。
就在不輕意間,趙廣這只小蝴蝶開始慢慢的影響蜀漢朝堂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