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不費一矢進入居庸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城,也傳到了朱慈烺的耳朵里。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上萬人依靠雄關不戰而降!簡直就是給咱大明朝丟臉!”
腦海中,老朱憤怒異常,他高聲道:“咱當年就算面對陳友諒的幾十萬大軍,也從來沒有想過不戰而降,男兒就算是死,也應該是站著死!”
朱慈烺苦笑了一聲,無奈道:“派去的還的確是個沒卵的貨,虧得先前父皇還十分相信杜之秩,可是到頭來就是他帶頭投降的!平日里大家嘴上都會說忠心報國,可是真到了實際的時候,又怎么說的準?”
相對于老朱的憤怒,朱慈烺反倒心里好受了很多,他畢竟知道京城很快就會被李自成圍攻,用結果去推過程,自然也就知道居庸關肯定守不住。
“那你還準備在京城待到什么時候?”
老朱冷笑了一聲,道:“要是跑得晚了,只怕到時候被人直接困在城里,看你小子慌不慌.......”
朱慈烺已經穿越有一段日子了,已經不再像先前那般沒有見識,他笑道:“先前我翻閱過闖軍的戰績,他們大多都是打得運動戰、圍殲戰,極少會打攻堅戰,而且對于堅城,他們也沒有什么特別好的手段,眼下我既然已經整頓出了幾千人,守個個把月問題倒不大——”
老朱嘿嘿笑道:“咱看你這花花腸子里可不止這么一些彎彎繞,你不光是想要守城,只怕還想要反咬一口?”
“是啊,只有反咬一口,咬疼了李自成,天下人才會知道我的名字......”
朱慈烺對于刷聲望這種事,是根本不會有任何拒絕的,他緊急聯絡吳三桂,不惜用一個平西王來釣住對方,自然不是給自己掩護跑路的.......
三月十六,在朱慈烺的命令下,吳襄將京營的三千人、北伐軍的六千人都集中在了太液池北側的內校場........當然,暫時由李繼周統領的三千南海子凈軍也都趕到了內校場,一萬兩千多人看上去頗為壯觀。
在大軍紛紛匯聚之時,吳襄、吳三輔、張世澤、李國禎等人也紛紛趕到,向前來的太子朱慈烺行禮。
等到朱慈烺抵達內校場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頗為懶散的軍陣,特別是京營的三千人,竟然跟北伐新軍六千人的儀態能夠相提并論,這使得朱慈烺心中有些微微不爽,不過他看到南海子凈軍的時候,反而感覺陣列什么的都要順眼一些。
朱慈烺的神色變幻自然也瞞不過一旁的吳襄,他連忙向下面的人打了下手勢,然后微微低頭苦笑道:“千歲爺,京營往日弊端重重,臣也一時奈何不得,縱使千歲爺給了臣不少支持,可是練兵終究急不得。”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在咱們的計劃當中,至少要能守住京城半個月才行。”
朱慈烺臉色中帶著些許凝重,他輕聲道:“李自成已經突破了居庸關,他們的先頭兵力應該也過了昌平.......距離圍城也沒多久的吧?”
“只怕.....只怕還需要兩天。”
吳襄細細沉吟一番,道:“若是千歲爺能夠將南海子凈軍和北伐營的調度之權全部交給臣,臣能守住京城至少半個月。”
朱慈烺點了點頭,果斷說道:“前兩日,月英曾經跟我說過,總戎的一身帶兵本領雖然不算遼東第一,可是終究經歷過沙場,經驗權變懂得自然比我們這些門外漢要多,我原本就打算將所有的兵力交給總戎,以助總戎守城。”
的確,在朱重八給朱慈烺開的軍事小灶當中,其實已經說過了這個問題,那就是臨戰的指揮權問題,是非常容易影響戰局,甚至會影響到勝敗——在目前的整個京城當中,真正善于領兵打仗的人已經沒有幾個,要知道連李國禎這種貨色之前都被安排到提督京營了.......
朱慈烺如果再不信任吳襄,那么他就只能用張世澤、李國禎這些不會帶兵打仗的勛貴,亦或者是李繼周和曹化淳這樣的太監,要真到了那個時候,朱慈烺又能相信誰呢?
因此,在沒有更多選擇的情況下,朱慈烺在眾將面前,將太子令信交給了吳襄,他輕聲感嘆道:“總戎,京城所有人的性命,還有我的性命,就都交給總戎了.......”
“末將自當竭盡全力而為。”
在安撫完吳襄之后,朱慈烺自然不會白白到校場來一趟,他雖然將軍權臨時授予了吳襄,可是這拉攏人心的事情還是要親自去干的——至少得讓站在這里的一萬兩千人都知道,他們現在領得是太子爺的賞!
一旁的李繼周連忙叫人將銀子都給抬了上來,滿滿當當三十箱銀子,每箱里面有二萬兩,合計起來一共是六十萬兩,它們全都被打開放在了校場上,讓人看著頗為眼暈。
朱慈烺從箱子里拿出一塊銀錠,道:“我的要求不高,你們所有人,凡是新兵每人三十兩銀子,凡是打過仗的老兵,每人六十兩銀子,你們要做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守住京城,只要守十五天就夠!”
“你們都是大明的壯士,都是我大明的希望!”
朱慈烺一邊帶著人發銀子,一邊從兵士們的面前走過,他高聲喊道:“你們放心,這一次我給你們先發銀子再打仗!如果殺了敵寇,一個人頭就是十兩銀子!”
聽到朱慈烺這番話,眾人的內心的忐忑不由得消減了許多,他們一邊望著朱慈烺,一邊在心里盤算著價錢......這也不打仗就能拿到三十兩,而一個人頭就是十兩,那十個人頭豈不是一百兩銀子?
朱慈烺笑呵呵地站在幾個兵士的面前,拍了拍他們身上的紙甲,然后拿起一桿鳥嘴銃,感嘆道:“你們不要怕,我絕不是讓你們去送死,大家都知道,這賞錢再高,只有活著才能賺到,我跟你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什么?活著更重要?”吳三輔頓時有些不解,這鼓勵將士不都是鼓勵他們死戰嗎?怎么現在鼓勵他們要好好活著?
他頓時有些好奇,卻又不敢直接問朱慈烺,只得納悶地望著自家老夫吳襄,而吳襄卻只是呵呵一笑,并沒有開口,他相信朱慈烺這番說話是有用意的。
果然,朱慈烺的畫風一轉,道:“你們都聽仔細了,我知道你們心里都有自己的主意,都想著活下去,可是要想活下去,就不能一個人蠻干,也不能一群人蠻干,咱們得有頭腦才行!”
“你們當中應該有人是打過仗的,我想問問你們這些打過仗的一些問題,回答得好有賞!重重得賞!
“我打過仗!”
“我也打過仗!”
“俺當兵已經八年了,俺砍過三個腦袋!”
在賞錢的刺激下,很快有七八個人站了起來,他們看著雖然并不是多么強壯,可是眼神里面卻有東西,絕非那些尋常之輩能夠比擬,還有更多人想要站起來,可是他們的動作卻晚了一些。
朱慈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先讓李繼周把銀子發下去,然后才說道:“我再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不管怎么回答都可以,反正這錢我就先給你們了!”
“千歲爺還請吩咐。”
“你們說,戰場上是迎著敵人危險?還是背對著敵人危險?”
朱慈烺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可是眼神卻顯得有些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