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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鳴驚人

  自張承業坐鎮云南以來,廣開榷場,發展與蠻民的貿易,各地漸漸趨于穩定。

  當地本就有很多漢人大族,從戰國時便定居在此,由楚國貴族發展成古滇國,三國蜀漢大力經營南中地區,隋代更是遣重將史萬歲進取該地,只不過后來吐蕃崛起,大唐四面都是敵人,重心在北面、西面,讓南詔鉆了空子。

  而南詔崛起,禮法制度悉從大唐,擄掠大量唐人入國。

  也促進了南詔地區的進一步唐化。

  所以云南并不是荒川異域,大唐在此本就有統治基礎。

  科舉選拔出來的寒門士子,經歷過中土大亂,對治理地方有強烈渴望。

  三年以來,招撫蠻民,開墾田地,興修水利,設官學、義學、忠義堂等教化蠻民,還趁農閑時建造新式村莊。

  遷徙深山老林中的蠻民。

  南詔地區除了爨族,還有烏沼蠻、弄棟蠻、獨錦蠻、黑齒蠻…

  基本一個山口就是一個族群。

  后世五十六民族,差不多一半在云南。

  其實爨人南詔人已經高度唐化,風俗和姓名與唐人差不多。

  大唐最初在云南采取的是土司制度,土官治土民,相當于一種羈縻政策,承認各部族首領的世襲地位,給予其官職頭銜。

  這些部族首領獨霸一方,占據大片肥沃土地,生產能力低下,耕種水平也不行,大量蠻民衣食無著,部族首領寧愿荒廢,也不愿開墾良田。

  唐軍攻滅南詔之后,不承認他們的權力,還收繳他們的土地。

  這才是云南一直動蕩不安的根源。

  損害了土司貴人的權力,但云南百姓卻獲得實利。

  沃土皆為皇莊,租給大量失去土地的百姓,部分蠻漢,從隴南趕來耕牛,從成都買來鐵犁,大大加快的開墾的力度。

  張承業先穩定滇池、洱海兩片核心區域,召熟蠻、唐人耕種,輕徭薄賦,連年豐收。

  然后打通成都至云南的商路,成都物產進入云南,附近生蠻漸漸吸引過來。

  這時代生存永遠是第一要務,有飯吃誰也不想到深山野林當野人。

  對于不服從的蠻部,張承業堅決討之,王宗范引蜀軍精銳鎮麗州,韓延徽領協軍、輔軍鎮通州。

  有了強大武力作后盾,云南人心安定。

  有糧食就有了保障。

  張承業還因地制宜,大量種植甘蔗,熬制紅糖,賣往成都、長安等地,財源滾滾流入昆州。

  幾年的不懈努力,云南已經大治,比蜀中先一步復蘇,可以反哺南中、松維、隴南等地。

  即便躲入深山的生蠻,也經不住誘惑,時常出山以獵物換鹽鐵茶布。

  時間一長,生蠻也變成了熟蠻,然后在歸化策的引導下,變成歸民。

  李祎來到昆州兩年,親眼見到云南的變化,從殘破的城池,遍地衣衫襤褸的百姓,變成廣廈明堂,城中儼然,商賈、文士隨處可見,跟中土大城一般無二。

  “欲定云南必先安民,民生穩,則蠻人自然歸附。”張承業帶著李祎、馮道等一干人巡視榷場。

  最開始榷場設在邊地,后來逐步移到縣城,取得蠻人的信任之后,就移到昆州。

  馮道拱手道:“太宗曾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張公治云南,先治舟,再治水,誠為大唐之典范,我輩之楷模。”

  張承業聽了奉承話,面不改色,“此非我一人之功,大唐若不振,云南亦不存,今雖有小成,但諸位萬不可懈怠,行百里者半九十,陛下之宏圖,是要讓此地永為唐土,此民永為唐民,”

  張承業說話的時候,目光掃過李祎。

  李祎跟馮道年紀差不多,青澀中帶著超出年齡的沉穩,從不輕易發表意見,一向都跟在張承業身后,默默的看著一切。

  畢竟是一位親王,云南官吏當然不敢真當他不存在。

  如今太子被廢的消息傳遍天下,自然就有人向他靠攏。

  從龍之功可平步青云。

  然而李祎似乎對此并無多少興趣,主動疏遠了試圖依附他的人,敬張承業如師,對下屬也平易近人,從來都沒有王爺架子。

  久而久之,反而為他贏得了不少人的敬重。

  張承業忍不住心中一嘆,可惜此子是庶妃出身,在朝中沒有什么根基,比不上風頭正勁的李禔。

  關鍵張承業也不知皇帝心中是怎么想的。

  “云南之地,向北可鉗制高原,東可延伸黔中,東南可壓制安南,此地為我大唐之根基,云南安,則蜀中黔中俱安,晚輩以為,現在應該稍稍擴充兵力,沿瀾滄江、紅河向東南發展,揚我大唐福澤、教化,不可固步自封于洱海、滇池之地。”

  李祎難得的發言,令諸人都驚訝起來。

  這些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昆州東南,仍有廣大區域,為東爨及諸蠻占據,大唐并未涉足。

  這些地區有瀾滄江、紅河水系的滋養,也是一塊沃土。

  東爨因此而成了氣候,一直游離在南詔、大唐的統治之外。

  李祎此策看似尋常,實際上是挖東爨的根基。

  張承業布滿皺紋的臉難得涌起一絲笑意。

  馮道拱手道:“若向東南伸展,蠻族豈不會奮起反抗?刀戈頓起,則云南之治煙消云散。”

  “不然,蠻人畏威而不懷德,若單示之以恩,蠻人以為我等怯弱,況陛下收復云南,并非只是為洱海、滇池,意在將高原、南中、黔中、交趾連成一片,才是長遠國策,南國土地之肥沃不下于江淮,氣候更適合農耕,東爨五百年來,一直為患西南,蓋因未能伐其根基。”李祎侃侃而言,沉穩的氣度完全不像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

  馮道若有所思。

  說實話,這些年他的心思都放在中土。

  即便人在云南,也只是盡一個傳統文人的本分,治理地方。

  在這樣時代,已經難能可貴了。

  但跟李祎比起來,就遜色了不少,更是落后了韓延徽很多,跟精通財政的宋齊丘比,也差了幾分。

  今日聽了李祎見解,瞬間就明白自己差了什么。

  眼界!

  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竟有此韜略!

  馮道心生慚愧。

  張承業目光看向東南的青山綠水,“老臣有意以殿下為東南招撫制置使,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張承業判西南諸軍事,有任免云南官員的權力,事后只需向長安匯報便可。

  李祎的見解,是他在云南這兩年暗中觀察和深思熟慮的結果。

  “這…晚輩才疏學淺,恐難當此大任。”

  “無妨,老臣讓馮道、韓延徽協助于你。”張承業的笑容中似乎帶著某種期許,以及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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