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王景仁的自信并非盲目。
時至今日,除了后起之秀的唐軍,梁軍戰力依舊持天下之牛耳。
宣武步卒陣列森嚴,神捷、龍驤梁軍全是朱溫起家的根本,曾抵御過黃巢,擊敗過秦宗權、時溥、朱瑾朱瑄等強者。
大兵團作戰,騎兵的優勢在于其機動性,正面沖撞,步軍方陣絕不落于下風,甚至占有一定的優勢。
王景仁下令全軍構建營壘,設置鹿角拒馬陷坑,從指揮能力上說,王景仁也算是當世良將。
不過對于他來說,最大的問題不是外部敵人有多強大,而是內部的掣肘。
事實上,朱溫用淮南降將而不用元從大將,是出于對舊將們的忌憚,丁會的叛變,深深刺激到了朱溫,當年朱珍的背叛也令朱溫記憶猶新。
能力向來與野心成正比。
一頭年老的頭狼,自然忌憚其他桀驁強壯的雄狼。
當初朱溫也不過是黃巢麾下一將,靠叛變才有今日。
這是朱溫的原罪,也是深刻在梁軍血肉深處的印記。
站在朱溫的角度,不是考慮誰最會打仗,而是誰最忠誠。
這也是朱溫不斷挖掘軍中新銳將領的原因,歷史上葛從周、丁會、張歸霸等大將都因為這個原因而被閑置,清口大戰重用龐師古而不用葛從周,是因為龐師古向來唯朱溫馬首是瞻。
在王景仁的營壘前,晉軍數次進攻都失敗了。
不過襲擾梁軍糧道卻成功了,梁軍很快就出現戰馬草料不足的問題,不少戰馬餓死,梁軍將領和老卒皆遷怒王景仁,覺得優勢兵力反而深溝高壘,漲晉人之銳氣。
王景仁只能加強對糧道的防守。
晉軍的優勢全在騎兵,來無蹤去無影,總能在防御不到的地方狠咬一口。
如此對峙了一個月,梁軍糧草大為緊張,士卒皆怨王景仁。
恰逢晉軍驍將安重裕領百余騎前來挑戰,朱漢賓不等王景仁軍令,亦領百余落雁都出戰,人皆金甲長槊,戰馬雄壯,黑繒飄飛,晉軍觀其軍容,心生懼意,朱漢賓身先士卒沖馳在前,晉軍膽氣為之奪,大破之,提晉將之首級擲于王景仁座前。
王景仁壓力倍增,遣使督促王镕出戰,牽制晉軍。
此戰雖因成德而起,但成德一直置身事外,既不助梁軍也不助晉軍,靜觀形勢變化。
當然,晉軍也并非一團和睦。
周德威深受晉軍擁戴,戰功赫赫,在軍中的聲望并不弱于李存勖。
現在梁軍進抵柏鄉,晉軍退無可退,背后就是成德,一旦梁軍進入成德,與王镕勾結起來,李存勖吞并成德的愿望就落空了。
因此李存勖比周德威更為急切,他一直主張速戰速決。
幾萬大軍在柏鄉對峙,對后方糧草也是巨大壓力。
河東產糧之地,也就半個河中以及昭義前線地區,盧龍還未完全消化,跟手握黃河兩岸的梁軍相比,家底實在單薄。
“梁人糧草短缺,孤觀其勢已衰。”剩下的話李存勖沒說,不過誰都知道什么意思。
周德威不敢諫,目視郭崇韜。
郭崇韜道:“梁軍遠來,深溝高壘,木角重重,我軍攻之必大損,不如示敵以弱,引梁軍出營壘。”
先鋒史建瑭道:“王景仁在淮南便以擅守而揚名,大王攻其營壘,正中其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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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李建及和史建瑭都是李存勖的心腹,他們的話,李存勖還是聽得進去的。
周德威道:“史將軍所言甚是,末將觀梁軍營壘,分左右二營,必是諸將不和,王景仁雖然謹慎,然張歸霸朱漢賓悍勇,末將可引軍前去挑戰,大王伏兵于柏鄉村塢間,無論破張歸霸還是朱漢賓,梁軍必大挫!”
李存勖的目光在周德威身上流轉。
周德威趕緊拱手,半跪于地。
殿中諸將將近一半跪在地上,李存勖一一扶起,最后才扶周德威,握緊他的手,“將軍武略勝于孤!”
周德威臉色一白,趕緊又跪在地上。
“風從虎云從龍,英雄揮劍,必有豪杰景從,大王天下英雄,周將軍代北豪杰,此謂之君臣相得。”郭崇韜拱手道。
李存勖大笑道:“不錯,天下大亂,本王正欲揮劍宰割天下。”
周德威遂引三百騎壓梁軍大營。
河東諸將,自李存孝之后,首推周德威,名震天下。
自朱漢賓自作主張迎戰梁軍之后,王景仁的威信降至低谷,漸漸駕馭不住諸將,龍驤、神捷士卒也蔑視之,王景仁不得已,悉其眾結陣而來,欲一舉擒殺周德威,攻陷鄗邑。
周德威弛射而走,朱漢賓引落雁都追擊。
至鄗邑南,晉軍步卒接應,朱漢賓方才退去,不過面對梁軍的全線決戰,晉軍伏兵不敢動。
兩軍對壘以待決戰,李存勖欲開戰,周德威大呼不可,“今賊遠來決戰,未帶糧水,士有饑色,晡晚之后,饑渴內侵,戰陣外迫,士心且倦,將必求退,大王可乘其勞弊,以生兵制之,縱不能大破梁軍,亦可擒其偏師!為今之計,當守!”
諸將皆以為然,李存勖眼神閃動,不過最終還是隱忍下來,聽從周德威的勸告,按兵不動。
梁軍發起攻擊,張歸霸領天武精兵攻之,朱漢賓以落雁都擾襲,王景仁、王彥章緊守營寨。
利箭破空,刀甲曜日。
張歸霸持白刃戰于前,士卒奮勇爭先。
晉軍雖然竭力抵抗,仍被打的節節后退,險象環生。
外圍,李存勖領五千從馬直站在高坡上,看著形勢漸漸不利的戰場,眼神中閃過一縷詭異的精光。
“大王!”郭崇韜聲音有些顫抖。
李存勖眼神變幻了幾次,終于還是下令李建及引一千從馬直支援戰場。
一千騎兵雖然無法改變戰局,但還是有效的牽制了梁軍,令周德威擋住了張歸霸、朱漢賓的進攻。
大戰陷入僵持。
王景仁也看到遠處陣列的晉軍騎兵,不敢妄動。
梁軍的生猛只持續了兩個時辰,便扛不住日曬。
六月天,驕陽當空,梁軍披重甲,能血戰兩個時辰,已經是當世之精銳。
只不過無論梁軍怎么奮勇,永遠都差一點擊破晉軍陣列。
不僅陣中梁軍疲憊,連后陣的梁軍也被疲累不堪。
王景仁眼見前陣無功,便鳴金收兵,想要后退回營壘中休整。
沒想到鳴金聲剛一響起,晉軍中萬眾齊呼:“汴軍走矣!汴軍走矣!”
霎時間,地面響如雷鳴,西北方煙塵大起。
那是千萬只馬蹄踐踏地面的聲音,黑色的騎兵從煙塵中沖出。
“殺賊!”
梁軍后方的伏兵也趁勢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