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皇帝領我等堅守霍邱,莫非是借我等之力,消耗梁軍?”霍邱幾員大將,朱瑾最是信不過唐廷。
原因在于朱瑾起家時,投奔泰寧軍節度使齊克讓,迎娶齊克讓的女兒,掌握兵權之后,驅逐齊克讓,致使這位對唐朝還算忠心的藩鎮郁郁而終,僖宗無可奈何,朱瑾朱瑄兄弟遂萌生奪取天下的雄心,雄踞山東,不納貢賦,賞罰由己,與唐廷的關系極差。
所以這種不信任由來已久。
而晚唐以來,唐廷對藩鎮也多是這種手段。
李承嗣、史儼沉默不語,不過面色難看起來。
李神福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在陳璋的絕戶計之下,霍邱的淮南將士已經出現疫病,糧草也入不敷支,多呆一天,風險就大一天。
“我軍還有多少糧草?”
“回稟將軍,每日維持最低標準,能支持六日。”倉曹官小心翼翼道。
“李將軍,以朱某之意,我軍不如舍棄霍邱,南下平淮,生米煮成熟飯,皇帝也不會為難我們。”這么多年東西隔絕,朱瑾還是把唐廷當成以前,不過這番話還是得到不少將領的認同。
“剛剛投效,我們就違背皇令,今后何以在朝廷立足?”李承嗣雖然是沙陀人,但比朱瑾更加老成持重。
“然霍邱已是死地,就算唐軍突破南面平淮,又怎能面對梁軍三面夾擊?”
諸將都望著李神福,等待他的最后裁決。
此時固始已經被牛存節攻陷,淮南軍的生存空間被進一步壓縮。
淮南軍的生死存亡,全在李神福的一念之間。
李神福面沉似水,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眾將,有希冀,有信任,有淡然,也有懷疑。
“自龐勛起事以來,江淮無寧日,王仙芝、黃巢、畢師鐸、孫儒,唯有先王能撫平此土此民,可惜天命不佑,中道崩殂,以致淮南分崩離析,依本將看來,朱溫殘暴無德,能得逞于一時,必不能得逞于一世,皇帝繼位以來,誅閹宦,克強藩,定西土,雖有挫折,但終成再興之勢,唐廷可不可信,本將不知道,但本將愿意賭一把,若是賭贏了,諸位在大唐也有進身之階,如果輸了,本將以命相償。諸位都是當世之英,難道愿意終老于山野之間?”
帳中諸將眼神逐漸熱切起來。
唐末武人固然是社會動亂的源頭,但也是最最有進取精神的階層。
“末將等愿意追隨將軍,堅守霍邱!”李承嗣等一眾將領拱手施禮。
群情激昂之下,朱瑾的臉低了下去。
不料李神福點名道:“朱將軍與朱全忠有刻骨之仇,恕本將直言,若不能容于大唐,天下再也沒有將軍容身之地!”
朱瑾全身一震,這已經不是信不信任的事了,而是事關他的生死。
天下沒有第二個大度的楊行密。
而李克用在車裂李存孝,毒殺康君立之后,聲名與實力都一落千丈。
不是代北與沙陀人,難以立足。
朱瑾臉上冷汗直冒,心悅誠服的對李神福拱手,“末將愿遵將軍號令。”
內部意見統一,李神福滿意的點頭,“朱全忠自以為我等是甕中之鱉,卻不知我江淮兒郎秉承吳楚雄風,百折不撓,朱瑾、李承嗣、史儼聽令。”
三將半跪于地。
“如今朱全忠移兵廬州,你們佯攻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壽州,能造多大聲勢,就造多大聲勢,讓東線的梁軍全都調動起來。”
“末將遵令。”
“劉存聽令,固始從你手上丟失,城中失陷糧草輜重十萬石,本將要你重新奪回來,霍邱水軍皆歸你調遣,本將再分你一萬黃頭軍。”
劉存盔甲上黑紅的血跡都沒有清洗,跪在李神福面前,“不破固始,末將提頭來見。”
“不,你可以死,但固始必須拿下來!”李神福下了死令。
如此以來,霍邱只剩下一萬黃頭軍,北面淮水之上還有陳璋的兩萬多水軍,東南有朱延壽的近三萬壽州軍。
“此戰是我淮南最后一戰!”李神福堅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
當初楊行密領著他們淮上三十六人,在這亂世里闖過刀山火海,才據有江淮之地,兩次大敗朱溫,爭得四分天下之勢,卻在楊行密死后,一切轟然倒塌。
此戰之后,淮南軍要么新生,要么消失。
申州。
郝摧雖然攻陷此城,撕開梁軍的淮南防線,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他所部唐軍折損過半,這不是劉知俊新轉換的輔軍,而是最早跟隨皇帝身邊的精銳。
王師范領著三萬輔軍入城之后,見到的是滿目瘡痍。
荊南的輔軍已經到了,但唐鄧的輔軍還在路上。
濃烈的血腥氣在盛夏的眼光里更加刺鼻,還有腐臭的氣息揮之不去。
梁軍在占領此地時,只想把它打造成軍事要塞,對于民生無暇顧及,除了少量青壯,大多數百姓都北遷了。
城中連口像樣的水井都沒有,傷兵們更得不到治療,呻吟聲若隱若現。
王師范眉頭皺起,郝摧卻恍若未覺。
“郝將軍,陛下以東面之事托付與我,于情于理,申州也在我的管轄范圍之內,此城傷兵盡快送往安州治療,城外的尸體盡快掩埋。”
郝摧上下打量這個年輕的上級,“士卒疲敝,恐無力應付這些小事。”
王師范符合所有世家子弟的特征,申州都是前線了,他還穿著一身圓領袍,腰纏白玉蹀躞帶,帶上掛著一柄珠光寶氣的長劍。
郝摧自然看不上眼。
“將士們血戰,這些小事的確不該勞煩他們,陳司馬,此事交給你,領一萬人即刻掩埋尸體,清理城池,構建防御工事。”王師范對身邊的輔軍司馬道。
“遵令。”荊南輔軍早就對他歸心。
“將軍攻陷申州,有大功于朝廷,陛下多有贊賞,如今梁賊勢大,我軍火中取粟,將軍為國家大將,我等當繆力同心。”王師范雖不是世家子弟,但自幼熟習文武,氣度儒雅,即便是郝摧這種西北廝殺漢,也不禁如沐春風。
特別是一句國家大唐,正搔到郝摧心中癢處。
準確的說,他離大將還有半步之遙。
王師范潛移默化的奉承,令郝摧心中的芥蒂盡去,“是本將疏忽了,招討使莫怪。”
王師范最新的任命是淮西招討使,理論上是郝摧的頂頭上司,不過這時代,很多事情都是要用實力說話的,靠名頭與職位嚇不到這個曾經的涇原牙將。
“郝將軍說笑了,軍情緊急,告辭。”王師范翻身上馬,沖郝摧拱拱手。
郝摧倒是吃了一驚,輔軍入城才兩個時辰,“招討使何去?”
王師范平靜的望著東面,“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