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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一章 從東而來

第(1/2)頁  滂沱大雨中,天地一片灰蒙。

  洶涌的漢水漫溢到兩岸,淹沒無數良田和村莊。

  不用攔壩,洪水的跡象已經出現,一場天災帶來的死亡遠遠大于戰爭。

  而且襄州水網密集,不止漢水和襄水,漢水、唐河、清河、滾河等匯集于此,襄州本身就是這些河流沖積出來的平原。

  視察了漢水之后,李曄考慮的不是水攻能不能實現的問題,而是把洪水控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

  否則襄州之南,漢水下游,全部成為澤國。

  后世蔣凱申炸開花園口,淹死八十余萬人,上千萬的百姓受災,河南、蘇北良田全部變成黃泛區。

  “令輔軍全力疏散襄州、隨州、郢州等地百姓,收集附近所有船只,令均、鄧等地的百姓協助編造木筏、竹排等渡水的工具。”李曄望著洶涌的漢水,其實不用他出手,洪災是遲早的,古往今來,漢水跟黃河、長江一樣,并不溫柔,時常泛濫成災。

  好在這個時代人口并不如后世密集,李曄只能力所能及的解救。

  乾寧六年六月中旬,大量的輔軍和青壯匯集在襄州以北的谷城,在城東南三十里的平緩地帶蓄水。

  當楊師厚攻陷隨、郢二州之后,第一時間就是撤離百姓,這個時候也講不了仁義了,全部強制北遷,就連楊師厚所部的唐軍都撤到北面地勢較高的伏牛山余脈。

  將近十萬人的力量,只用了十天的功夫,谷城東南便出現一個巨大的湖區,湖水急速高漲起來。

  暴雨雖然停了,但上游充沛的江水依舊洶涌而下。

  襄州梁軍多次派出斥候哨探,也知道唐軍即將水攻,把城外工事的梁軍全部收回城中,加固城墻,堆高內城。

  不過這些措施在大自然的偉力面前終究是徒勞的。

  梁軍意識到不妙,數次發起突擊,小有斬獲,但在戰略層面,仍舊無法改變困局。

  除非此時的張歸弁不計后果,率領全軍向荊襄西南突圍,去鄂岳匯合他的兄長。

  然而,一旦張歸弁棄城,將會面臨十幾萬唐軍的圍追堵截,就算活著退到鄂岳,朱溫會放過丟失戰略重鎮的敗將?

  王重師的人頭還掛在許州城頭。

  前十年,王重師與朱溫親同手足。

  王重師戰秦宗權,持劍沖鋒在前,斬蔡將十余名,后朱溫攻濮州,濮州人頑強反抗,城破,堆柴放火御敵,諸軍皆不敢進,唯有王重師,才病床上一躍而起,披濕毯持斷刀而入,破城之后,王重師身受九創,朱溫驚恐,“雖下濮州,將失重師,如之奈何?”

  其后,朱溫遍尋良醫奇藥為其診治,才救了他一命。

  連這樣汗馬功勞的人都能殺,張歸弁又算得了什么?

  而如今張家在汴梁開枝散葉,所以就算是為了張家,張歸弁也不能走。

  六月十九日,簡易的水壩不堪重負,自行崩潰。

  漫天大水萬馬奔騰,盡管李曄有了心理準備,還是為滔天的洪水感到震驚,自谷城以東,大水浩浩蕩蕩,沖毀沿途的一切阻擋,村莊、森林、山石、城鎮…

  盡管襄州城進行了加固,但西面的城墻還是第一時間被沖毀,城外的工事在洪水面前更是笑話。

  整座城都泡在洪水之中。

  一日,兩日,三日之后,大水才漸漸減弱。

  幸虧這幾天都是晴天,否則洪水更加可怕。

  但襄州已經面目全非,在大水宛如一片孤島。

“軍中凡是通水性者,全部出動。”李曄下令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不是攻擊,而是去救人。

  襄州有七萬梁軍,還有至少同等數量的百姓。

  關中子弟熟識水性的極少,所幸有荊襄的百姓幫忙,大船小舟飄蕩在水澤中,靠近襄州。

  到了此等境地,頑抗已經沒有意義,大水遲早會退下,殘損的襄州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唐軍的圍攻。

  李曄是這么想的,唐軍上下也是這么想的。

  廓州西南,跨過茫拉溝,就是興海。

  太宗出嫁文成公主,曾在此地駐足,大唐開辟唐蕃古道,在此設立暖泉驛。

  在吐蕃與大唐和睦的短暫歲月中,此地即為唐蕃的交融之地,曾經繁榮一時。

  不過現在的興海在陸論藏看來,簡直就是土匪寨子。

  三百年了,這片高原一成不變,還是貴人與奴隸。

  貴人們臉上涂脂抹粉,喝著上好的中土茶葉,穿著天下最柔軟的蜀錦,連喝茶的杯具都是從天唐府運送過來的瓷器。

  兩三年來,唐人裹足于河湟,似乎對高原并沒有什么興趣,讓這些高原上的貴人們逐漸適應了他們的存在。

  甚至有貴人子弟前去天唐府游學,回來之后,滿面紅光的向奴人們講述天唐府的繁榮與富足。

  而興海城中,到處都是用石頭和木頭累積起來的低矮民房,城中唯一亮眼之處的貴人府邸,還是當年大唐暖泉驛擴建而來,高原與中土的風格在此混搭起一排不倫不類的樓閣。

  陸論藏每次看到這處民房,都想將其付之一炬。

  “你是什么人?”軍奴懶散的攔著陸論藏。

  “明世之人!”陸論藏寶相莊嚴。

  “從何處而來?”

  “從光明世界而來。”放下屠刀,站在陽光之下的陸論藏仿佛佛陀轉世。

  朗達瑪滅佛,掀起了吐蕃佛門的浩劫。

  但正如中土滅佛一樣,佛門的生命力極其旺盛,特別在奴人之中大行其道,今世忍耐,明世往生極樂世界。

  貴人們也樂得見到奴人們如此。

  越是封閉的地區,往往也是越迷信之地。

  陸論藏一路行來的涼州、瓜州、西州,都是佛門昌盛之地。

  軍奴的刀掉在地上。

  陸論藏撿起,送回他手上,臉上的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你說的光面世界是何方?”騎在馬上的貴人緩緩而來,眼中閃爍著寒光,身后十幾名甲兵。

  他不愚蠢,更知道如此世道,什么樣的妖人都有。

  陸論藏道:“東方!”

  貴人冷笑連連,拔出腰間長刀:“這么說你是唐人的細作?”

  陸論藏笑的更溫和了,“光明既現于東方,我族何不借之?固步自封只能沉淪于黑暗之中,論藏自東方而來,當化身為火,照耀西方之土。”

  “好大的口氣!”戰馬人立而起,刀光順勢而下。

  眾目睽睽之下,誰都以為這個狂妄的年輕人會死。

  就連貴人也是如此。

  然而眨眼之間,貴人只覺得天旋地轉,人從馬上被扯了下來。

  長刀不知什么時候落入他要殺的人手中。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看著年輕人臉上溫和的笑容,徹骨的寒氣從貴人心底迸發。

  年輕人的刀鋒緩緩劃動,鮮血從脖頸噴涌而出,“我不是在殺你,而是超度你往生極樂。”

  十幾名甲兵大怒,這是貴人的家族親兵,血脈相連。

  陸論藏甩了甩帶血的長刀,臉上在笑,眼中卻是一片冰涼,“從今往后,此土此地,我為佛陀,亦為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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