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化策在河隴地區的推行還算順利,看的出來不少百姓都是真心擁護大唐的,把子侄送往軍中,唐軍不收,又送往輔軍。
加上各州投降的守軍,河隴的輔軍接近九萬人,單一個岷州楊崇本就有六萬。
李曄雖然讓他統領舊部,但其中被裹挾四萬多青壯肯定不能繼續留在岷州,否則會造成河隴地區力量的失衡。
輔軍總管張承業坐鎮長安,距離太遠,河隴急需一個能鎮住場面的人物。
思來想去,居然發現無人可用,長安城里的那些大佬們,顯然都不合格,天唐府距離長安接近兩千里的路程,若是沒有得力而忠心的人鎮守,搞不好此地又成了藩鎮。
恰在此時,李巨川把廓州和渭州有功人員的名單送了上來。
上面除了張行瑾、阿史那真延,還有賴力、慕容敞、秦宗哲、桑圖等等一些列蕃漢名字。
“以張行瑾為河隴輔軍總管,下己覺得如何?”李曄問道。
“張將軍文武雙全,此番河隴大戰,功勞不小,精通蕃唐語言,的確是不二人選。”說完,李巨川小眼睛瞄了瞄李曄。
兩人合作這么長時間,早就心意相通,李曄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還有半截話沒說出口。
“接著說。”
“然張將軍銳氣正盛,恐不甘落于人后,輔軍總管,需坐鎮后方,沉穩有度者任之。”
話說的含蓄,李曄也聽懂了李巨川的意思。
張行瑾名為行謹,卻好行險計,無論是當初偷襲陜虢,還是臥底李茂貞,都說明他不是一個甘于寂寞的人。
“臣保舉一人,能為陛下排憂解難。”
“哦?”李曄來了興趣,這是李巨川第一次推薦人。
“劉鄩劉參軍!”李巨川小眼睛望著李曄。
李曄一愣,劉鄩的確是合適人選,心思縝密,治軍治政,皆是能人,但李曄對他的定位是參謀。
李巨川推薦他,未必沒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過目前也只有他能勝任。
像高行周、阿史那真延等人更不合適。
李曄只能點頭同意,“那就以劉鄩為河隴輔軍總管,張行瑾為廓州防御使,南面招撫使,阿史那真延為神威軍使,青海游弋使。”
廓州在黃河之南,直面高原,屬于前沿陣地。
唐軍在整個河隴地區都處于戰略攻勢的地位,廓州張行瑾和岷州楊崇本都可以可以大展拳腳。
令李曄沒想到的是,德王李裕在剛接到調令的時候,居然生了病,御醫的診斷是不能長途跋涉,還附有皇后的求情,趙崇凝上表,說自古嫡長子坐鎮都城,豈有坐鎮蠻夷邊荒之地的?
李曄只能一聲嘆息,給你機會不中用啊。
瞬間對李唐宗室也失望了,其實想想也是,李唐宗室在享受了三百年榮華富貴之后,整個宗族已經退化了,如何爭得過唐末這些從底層殺上來的狠人?
李曄原本還想到了合適的年紀,把這些皇子都扔進軍中,看來也是一廂情愿。
悵然之間,又想到自己兩個兒子,七皇子李禔是裴貞一所生,八皇子李祐是李漸榮所生,都這么在皇宮里泡著,遲早成了廢人。
兩個孩子都還年幼,這個問題可以留待以后。
進入冬天,河湟地區日漸寒冷,不過這個時代的人抗寒能力明顯強于后世。
老弱婦孺皆頂著寒風勞作。
歸化策下達之后,百姓勞作的積極性空前高漲,河湟什么都缺,但唯獨不缺耕牛和鐵。
祁連山下最不缺的就是鐵和銅,而且都是從大漢時代就開采的成熟礦脈。
李曄趕緊下了禁殺令,所有戰俘和山上拒不投降的野人部落們,全都強制拉來挖礦。
由于管吃管喝,附近百姓居然主動加入開采,李曄干脆大筆一揮,把興唐府之北祁連山下礦山劃歸皇莊。
除了包吃包喝,每日發放一斤糧食。
巨大的生存壓力之下,這時代沒有懶人,遠近百姓都來做工。
輔軍大量開墾黃河與湟水兩岸的土地。
實際上,天唐府就是整個河湟最精華的土地,此地之西,是水草豐美的牧區和森林,之東,是湟水、洮水、黃河滋養出來的沃土,極利耕種,輔軍的墾荒正是集中在此。
李曄也沒閑著,策馬繞了青海湖一圈,藍天白云之下,枯草接天,牛羊悠然,駿馬奔騰,遠方青山若隱若現,湖中萬頃波濤,隨著北風洶涌,令人心曠神怡。
沿著湟水向東,遍野無人收割的牧草,以及各種大樹。
野林間不時能看到麋鹿黃羊等野物。
關中存在開發過度的問題,但在此地,完全沒有這些擔憂,除了湟水中下游的城池,大部分地區還處于原始的野生狀態。
李曄命人把湟水上游的幾處河谷、森林標記在地圖上,列為皇莊園林區,禁止砍伐和捕獵。
一場大雪,繁忙的河湟,隴西地區頓時安寧下來。
李曄看著將作坊制造的一枚銅錢,品質跟流通了兩百多年的開元通寶差不多,只不過這些錢幣在李曄看來還是太粗糙了,而且容易仿制。
唐末以來,天下大亂,錢幣也亂了,在長安流通的錢幣都有上百種,多是劣質金屬打造,甚至還有錫和黃泥混制的土錢。
現在唐廷大力減免田賦,但從古至今,干啥都離不開錢,養軍要錢,擴軍要錢,推行歸化策也是要錢的,士子們總不能餓著肚子干活吧?還有登記造冊用的筆墨紙硯,區分身份的漆木牌,全都不是白來的。
手里沒錢,手腳都是軟的,還談什么發展?
總不能像歷史上的蒙古帝國以戰養戰吧?
這樣畸形的搞法不是長久之計,歷史上的蒙古帝國沒持續多少年,就四分五裂,淹沒在當地文明之中。
與其說李曄是重振大唐帝國,還不如說是重振大唐文明。
帝國和文明都是需要金錢支撐的,就算是蒙古帝國,生意都做的飛起。
錢幣更是一個國家公信力的象征。
拿下天唐府,實際上已經打通了茶馬古道,和西域連接已經建立。
明天春暖花開,可以想見,這條古道上來往的商旅,中土的絲綢、茶、瓷器,在這時代是絕對的搶手貨,光是收過路費,天唐府就能富得流油。
所以重鑄貨幣,整頓金融,就成了當務之急。
“此錢太過粗糙,你們能制,別人也能制,需要想出一套別人無法仿制的錢幣!”李曄對將作監的幾個唐人鐵匠道。
幾個鐵匠面露難色。
李曄提示道:“背面可以印花,正面改成大唐通寶。”
又過了一天,鐵匠弄出一枚新錢,李曄拿出來跟開元通寶對比,開元通寶用銅只有一兩成,新錢是青銅,重了不少,正面“大唐通寶”四個字,反面一朵牡丹,花蕊處正是一方小孔,邊角附有云紋。
整體上比開元通寶精致一些。
李曄查看了鑄錢的過程,驚訝的發現原來這時候模具的運用,早就爐火純青了。
稱為錢范,以鐵或者銅制成。
古代貴重金屬其實都可以當錢用,錢若是鑄造的太精美,劣幣驅逐良幣的效應下,反而不利于流通。
李曄剩下要做的就是加強打擊境內私錢的力度。
唐末天下大亂,朝廷自顧不暇,更沒有精力管這些,藩鎮各自為政,私鑄錢幣,朝廷即使想打擊,也沒那個能力。
在李曄看來,新錢只是一種收歸金融權的手段,其價值并不在貨幣上,而是朝廷的公信力,做的太精美也沒必要,后世就是紙幣也能廣泛流通。
“新錢銅一成,錫三成,鐵三成,鉛三成!”李曄下令道。
若是用全銅,那么一枚銅錢的價值就超過了銅錢本身,朝廷得不償失。
當然,新錢什么時候用,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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