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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七章 保甲之法

  開荒令頒布之后,李曄乖乖的舉行祭天大典,唐廷能走多遠,就看這兩年的糧食產量。

  渭北的田地里,以黃土壘起高臺,臺上旌旗童子,臺下文武百官,親衛往來巡戒,斥候四方游弋。

  本來趙崇凝提議驅散百姓,以免節外生枝,李曄自不放過這么好親民的機會。

  渭北的莊民不止是當初吸納的流民,還有遷徙過來的大量黨項人。

  普通黨項人其實早已漢化,說一樣的話,穿一樣的衣服,連名字都逐漸向中土靠攏,只保留了一些特殊的姓氏。

  黨項貴族或許還有一些造反精神,但普通黨項人只要能吃飽穿暖,還管誰是頭領?

  忠義堂的大本營就駐扎在這里,天天變著花樣的搞同化,什么三國演義,大唐忠烈傳,李曄全部改編出來,特別在大唐忠烈傳中大書特書黨項大將夫蒙靈察。

  夫蒙靈察是羌人,黨項人也是羌人,藝術加工一下,在李曄筆下莫名其妙成為了黨項人的旁系祖宗。

  淳樸的黨項漢子們聽到夫蒙靈察被安祿山誘殺的時候,一個個咬牙切齒,大罵安祿山天字一號的奸臣逆賊,甚至有人提議去盧龍挖安家的祖墳。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了夫蒙靈察這位英雄大將軍站臺,黨項人參軍的熱情被點燃,大量黨項小伙子加入輔軍。

  一些弓馬嫻熟的人還被選入驍騎軍的輕騎營。

  這些人更不得了,每逢休沐回鄉,就成了眾人仰慕的對象,朝天幞,青領袍,蹀躞帶,追風履,投軍的時候像個叫花子,回來的時候儼然官宦子弟,更刺激的一眾半大小子流口水。

  “天子親軍知道么?比縣尊老爺還氣派哩!”

  人靠衣裝馬靠鞍,唐時的衣服,更凸顯英氣,黨項小青年們不同于漢人青年,花錢如流水,舍得裝扮自己,一點兒軍俸全都花在衣冠之上,仿佛穿了圓領袍,就能揚眉吐氣。

  事實上,普通的黨項人在當初的夏綏節度使帳下日子絕不好過,這是顯而易見的,黨項大小頭領無數,都需要供養,底層人日子好過才怪。

  李曄收復夏綏的時候,順手把黨項貴族們遷入長安,不服從的基本都在地斤澤神馬湖邊砍了腦袋。

  一些中小貴族老爺們也遷入了渭北,老實過日子還好說,有別樣心思的,都被皇城司提走了。

  如今的渭北,東臨黃河,西至涇河,大片的土被莊戶和輔軍開墾出來。

  白渠、石川河、龍首渠、六輔渠等等,一條條水渠被重新疏浚,灌溉著渭北的土地。

  昔日的天府之國,漸漸恢復生機。

  沒有戰亂,處處都祥和安寧。

  李曄裝模作樣的祭了天之后,又頗為親民的走訪各大黨項人寨子。

  黨項人還保留一定的游牧習俗,簡陋的寨子四處漏風,羊皮氈遮擋不住黃土高原南下的寒風,一家十幾口同處一室。

  “爾等以前是朕的子民,以后也是,朕不能讓你們餐風飲雪,饑寒交迫,你們也要住進大房子里面!”

  鄜坊的黨項人漢化深,早就跟唐人一樣,但夏綏的黨項人沒這條件,有些還在河套草原上游蕩。

  就這樣,黨項人最后的習俗,被李曄改變了,包括一些從漠南遷徙而來的黠戛斯人,都移風改俗了。

  這年頭,處處殺人放火的,能吃飽飯,有個安身之地,誰還管老祖宗留下來的風俗?

  異族不同于中土,連個文字都沒有,草原上殺過去殺過來的,前天是鐵勒人,昨天是突厥人,今天就莫名其妙成了回鶻人。

  草原上的融合更激烈。

  春耕還未開始之前,一排排的村落建成,每個村落都是雜居,黨項人、黠戛斯人、漢人混居,李曄還往面摻了傷殘老兵,這些傷殘將士本身就有軍俸在身,就是不參與種田,衣食住行也是沒問題。

  中土百姓,只要能動的,就絕不會讓自己閑著,平日種種田,訓練輔軍什么的,自是不必多說。

  被西北的寒風一吹,李曄腦子也靈光起來,想起蔣委員長的保甲制度。

  十戶為一甲,設甲長,十甲為一保,設保長。

  當然,保甲并非委員長獨創,大唐其實有類似的制度,只不過戰亂頻仍,都荒廢了。

  甲長和保長大部分是由傷殘老兵擔任,也有一些通過思想和背景審查的黨項人擔任。

  李曄還特意把趙擴調來,擔任渭北團練使,此人能把心如鐵石的杜晏球熬軟,治理這些黨項人,更不在話下。

  什么事都需要個儀式感,特別是大唐皇帝親自任命,更是增加了甲長、保長的神圣性,李曄親自給他們頒發蓋了皇帝私璽的委任狀。

  老兵們不必多少,黨項甲長、保長們都拿回家供著。

  李曄一看這么熱情,也很感動,干脆在渭北開了個武營別院,教書育人,大力弘揚漢家先賢的經典。

  當初落第的士子,李曄也沒放他們回去,搞不好里面又藏著黃巢一類的大人物,都留了下來,口才好的進忠義堂,文采好的進弘文館,喜歡教書育人的進武營,都有俸祿,除了能養家糊口,還能時不時的去平康坊北曲瀟灑一下。

  下次科舉還能繼續考。

  如此優厚的條件,對寒門士子的吸引力巨大。

  千里迢迢的穿過無人區、殺人區、野人區,進長安趕考的士子,對大唐也算是真愛了。

  不能這么放回去成為兵頭們的幫兇。

  “爾等好生讀書,將來科舉少不了你們的!”李曄最后的一句話,徹底點燃了他們的熱情。

  在一個無比恢弘燦爛的大唐文化面前,誰愿意在草原上當野人當土匪?

  就算是土匪野人也不希望自己下一代還是土匪野人吧?

  能登天子朝堂,這是天大的榮譽。

  于是,各種千奇百怪面目全非的李曄泥巴塑像,被立在村落之中。

  泥菩薩的寓意雖然不太好,但李曄不能給他們的熱情潑冷水啊,只能一笑置之。

  回長安的時候,李曄特意看了看頭頂的天空,暗想老天爺今年不會再鬧幺蛾子了吧?

  搶了洛陽,已經沒地方搶糧了。

  保甲制度雖然是李曄靈光一閃弄出來的,但可行性非常高,既可以加強地方的管束,又能第一時間掌握地方的動向,還能安置傷殘老兵,好處實在太多了。

  特別是遷徙的百姓,對他們也是大有裨益。

  一個秩序的建立,才能讓人穩定,安心生產。

  莊戶的保甲制也要穩步跟進。

  春天的氣息已經相當濃厚了,冰河消融,荒野間的草木拔出綠芽,農人早早出來侍弄田地,一些荒地也在大規模的開墾之中。

  韓偓說的沒錯,開荒令對普通百姓仍然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很多土地只是因為戰亂荒廢了,稍微整理,又是一塊良田。

  看著到處煥發著生機的關中大地,李曄反而不想回去了,繞了一個大圈,穿到渭南。

  渭南的人口比渭北稠密一些,特別是華州一線,幾里一村,幾十里一縣。

  短短兩年多的時間,這片土地上的戰爭瘡痍在緩緩自愈。

  華州城更是一片安寧。

  “陛下若是要入城,末將先去打探。”薛廣衡道。

  “不必了,去香積寺拜祭忠魂。”李曄一揚馬鞭,戰馬向西飛奔而去。

  幾百名騎士跟在身后。

  黃昏的時候,香積寺已經遙遙在望。

  只是大半年沒見,香積寺的規模也上去了,佛塔、高樓若隱若現。

  暮鼓聲在原野里顯得特別安靜。

  李曄滿心的躁動全都消失在這鼓聲之中。

  行至山門之前,李曄幾乎都認不出來了,這還是去年殘破的山寺?

  面前迎客僧、小沙彌就有幾十人,上山下山的香客絡繹不絕,而旁邊的忠魂寺卻顯得冷冷清清,無人祭拜。

  當初答應貫休重建香積寺,不是為了弘揚佛法,而是為了超度忠魂英靈。

  看來三武一宗滅佛,不是沒有原因。

  當年懿宗迎奉佛骨,搞得天下民怨沸騰。

  李曄并不排斥佛門,但若是佛門想走政治路線,那就另當別論了。

  政治和尚,自古有之。

  后趙石勒、石虎就有西域僧人佛圖澄,為其出謀劃策。

  前秦苻堅,既有道安為其謀劃軍機。

  當然,這人高僧也并非一無是處,能修成高僧,本身就是學識淵博之人。

  佛門與中土文化融合之后,形成的禪宗,也是文化瑰寶。

  但什么事都講究一個過猶不及,李曄節衣縮食,連自己的寢宮都是修修補補,沒道理讓貫休在這里大興土木吧?

  佛門奢侈起來,不在皇宮之下。

  朗達瑪滅佛之前,吐蕃“三均富貴”、“四大供養”、“七戶養僧”,修建伍香多福德無比吉祥增善寺佛殿,高九層有大屋頂形如大鵬沖天飛翔,輝光映日。

  武宗雖然滅佛,但憲宗又廣興佛寺,到了懿宗,更是鐘愛有加,廣建佛寺,大造佛像,江淮旱災接著蝗災,懿宗視若無睹,不僅不賑災,反而加派賦稅,用以迎奉佛光,布施僧人錢財無數。

  李曄黑著臉走入山門。

  門前迎客僧見他們一伙人氣勢洶洶,不像善人,攔在門前,“今日天色已晚,還請施主明日前來。”

  辛四郎一腳踹飛迎客僧,“瞎了你的狗眼,滾開!”

  一人當前,無人敢攔。

  這么沒素質的行為,周圍人群指指點點,辛四郎越發得意,“叫你們的鳥方丈出來,否則拆了你們的破寺。”

  雖然兜帽遮住了臉,李曄還是一陣臉紅,畢竟是皇帝,出門得注意影響,咳嗽了一聲。

  辛四郎好不容易囂張跋扈一回,沒聽到,還是薛廣衡拉住了他。

  見周圍人越聚越多,人多眼雜,若是被看出身份,少不得又是麻煩。

  “算了,去忠魂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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