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以河州為界,河州之西之北,吐蕃影響力大,之南之東,大唐影響力大。
河州其實就是大唐吐蕃文明的交匯點。
隨著吐蕃殘酷百多年的頭統治,境內會說唐話已經非常之少。
絕大部分人聽不懂張行瑾的話,但看得懂他的意圖。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殺了我,你們也活不了。”拓跋琿也算識相。
“叫你的人退下去。”張行瑾得意的冷笑。
拓跋琿以吐蕃語說了幾句,親兵你望我,我望你,后退三步。
賴力沖著張行瑾怒吼。
張行瑾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對不住了。”
“只要你放下武器,城里的一半財物都是你的。”拓跋琿還沒有看清現實。
張行瑾道:“按我說的做,可以保你一命。”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帶你回歸大唐。”張行瑾命己方士卒向他靠攏,有拓跋琿在手,沿途自然無人敢阻攔。
就在張行瑾以為勝利在握的時候,地面震動起來,大隊的步卒騎兵涌來,四個穿著吐蕃盔甲的將領各站在本部之前,目光如野狼一般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李承圭嘰里哇啦的向他們說明情況。
一個魁梧將領站了出來,盯著張行瑾,以唐話道:“放了城主,留你一個全尸,否則爾等尸骨無存。”
張行瑾愣了一下,這不像是來談判的,反而像是來殺人滅口的。
他還沒說話,拓跋琿怒道:“圖兀欽,你想造反嗎?”
圖兀欽回以陰冷笑容,“河隴之地,本就是我大吐蕃的領土,而你們吐谷渾人,在當年不過是我們軍奴。”說完,又以吐蕃話向身后士卒說了什么,士卒紛紛振臂而呼。
“圖兀欽你不過是吐蕃下等人出身,憑什么當城主?”左邊一員黑臉將領怒斥道。
“拓跋家已經是衰弱的老虎,跟著他們只能被群狼吞噬,骨肉渣子都不剩,你們拓跋家不行了,就不要連累大家跟著一起送死。”南面一個紅臉將領道。
只剩下西面將領一句話沒說,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
這些人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的,居然都會唐言。
張行瑾傻眼了,兵書上說擒賊先擒王,現在王也擒了,怎么賊一點兒也沒有服軟的跡象?
“你真的是城主?”
拓跋琿面露苦笑,“現在你看到了吧,擒住我也沒用,他們就是想我死。”
幾人的爭吵還在繼續。
“你這個城主是怎么當的,這些人如此桀驁不馴,你都管不住?”張行瑾一臉鄙夷,大唐亂成了一鍋粥,這河隴更加沒有秩序可言。
拓跋琿臉色難看道:“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如我們合作怎么樣?”
張行瑾頓時來了興趣,“怎么合作?”
“你的人加我的人差不多七百,足以抵擋他們一陣,城北我的人馬就會趕來。”
張行瑾略一思索,松開掐他脖子的手,放下彎刀,“城北有多少人?”
“五千本族人馬,足以殺光他們!”拓跋琿言語間帶著怒火。
張行瑾看了看四周圍成鐵桶一般的敵人,不下四千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騎兵,他們不需要沖鋒,只需要從四面平推過來,就能踩死自己和拓跋琿,“來不及,在你的人趕來,他們只會更加團結,全力對付我們,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本來是生死之敵,現在反而成了同舟共濟的難兄難弟。
越是兇險,張行瑾反而越是平靜。
他想起最早的時候,陛下曾給他們講過班定遠三十六人定西域的故事。
一股巨大的使命感讓他熱血沸騰。
“放手一搏也比等死強。”拓跋琿兇相畢露。
張行瑾道:“你手下好像并不和睦,難道真沒人效忠你?”
“效忠?河隴之人只向強權效忠,一旦虛弱,就會被人吃的骨頭渣子也不剩。”拓跋琿摘掉頭上的高帽,露出禿頂髡發。
“我有個提議,你暫時退位,把城主之位讓給那個叫圖兀欽的。”張行瑾目光閃閃道。
“不行!當年為了河州,連兒子都戰死了,怎么說讓就讓?圖兀欽不過是賤奴,手下一千吐蕃兵,憑什么掌控全城?”
“你怎么這么執拗,正是因為圖兀欽實力不夠,別人才不會服氣,他們自己就會自相殘殺,我們不就有機會了嗎?”張行瑾循循善誘。
拓跋琿臉上陰晴不定,最后長長嘆息一聲,“好吧。”
旋即以吐蕃話大聲說了些什么。
全場瞬間安靜,接著就是幾個將領更加激烈的爭吵起來。
不過這次講的是吐蕃話。
氣氛越來緊繃,四個將領的彎刀全都轉了向。
眼看一場火拼迫在眉睫,沉默已久的李承圭忽然大聲說了什么,幾個將領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李承圭一臉陰笑的望著張行瑾。
拓跋琿沖著李承圭大罵,“李承圭枉我把你從奴隸提升為軍師,你就是這么對我的?沒有我你還怎么當軍師?”
李承圭道:“河州城誰都能當城主,但只有我能當軍師,拓跋城主,你昏庸無能,貪圖享樂,河州重鎮十年來,在你手上越來越疲乏,你若是不行,就換別人來。”
“廢什么話,殺了拓跋琿,我們幾人輪流做城主!”圖兀欽大吼道。
周圍士卒紛紛挺刀前進,騎兵也開始向他們擠壓過來。
而外圍拓跋琿的親兵直接扔掉彎刀,跑向對面。
張行瑾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看來這個拓跋琿真是不得人心啊,連親兵都能跑。
拓跋琿面如死灰,反過來哀求張行瑾,“幫幫我,只要能擋住他們,我的大軍趕來,雞犬不留,到時候我認你當義子,以后河州城就是我們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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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張行瑾的老血都涌到喉嚨口了,好不容易才壓下去,怎么到處都有人想當自己的爹?
難道自己長得像兒子?
不管當不當拓跋琿的義子,兩人在事實上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周圍騎兵擠壓過來,張行瑾當機立斷,讓慕容敞看住拓跋琿,他自己一馬當先,手持一把彎刀,不退反進,向著南面紅臉蕃將沖了過去,身后三百士卒也跟著他沖。
如今之計,只能以亂取勝了。
沒有盔甲,身體反而靈活一些,待在原地是自尋死路。
幸好騎兵手中全是彎刀,清一色的高頭大馬,沒有速度,威力并不比步兵強多少。
一個沖鋒,前排的蕃騎馬腿被紛紛被斬斷,騎兵被壓在馬下。
紅臉蕃將愣了一下,沒想到如此重圍,張行瑾如此悍勇,不守反攻,三百士卒,人人如猛虎下山,嘶吼著朝他沖來。
河州城以實力說話,任何實力的損失都將在下一輪城主的爭奪中喪失話語權。
紅臉蕃將顯然深知這一點,想也不想,讓出了缺口。
其實他想擋也未必擋的住,河隴雖是戰亂頻仍,但都是爭奪人口,真正的血戰少之又少,往往雙方一亮刀子,象征性的打一場,眼看情況不對,直接就投降了,勝利者也會大方的接納弱方,畢竟都是奴隸和兵源。
不像中土大戰,刀刀見血,下死手,吃人肉,敗者全族盡滅。
游戲規則不一樣,導致雙方對戰爭殘酷性的認知不一樣。
事實上,晚唐時期,吐蕃衰弱的比大唐還要厲害,戰力一瀉千里。初唐中唐之時,吐蕃還能跟大唐打的有來有回,大非川一戰滅唐軍二十萬。
但到了中晚唐,史敬奉兩千五百朔方騎兵,帶一個月糧草,就能擊潰十六萬吐蕃大軍。
會昌三年,青藏高原上殺出的最有實力者論恐熱,二十萬大軍攻打鄯州四萬人馬的尚婢婢,居然一敗涂地。
論恐熱一度投靠唐廷,求作河渭節度使,唐宣宗不許,最后被尚婢婢部將拓跋懷光五百騎兵偷襲致死,腦袋還送進了長安。
論恐熱之死,意味著吐蕃最后的統一希望破滅,一夜之間,青藏高原,河湟之地,大大小小冒出一百多個勢力,互相殘殺,互相攻伐,高原從此一直衰弱下去。
張行瑾輕而易舉的破開包圍之后,向南門沖去。
幾個將領仍在以吐蕃話大聲叱罵。
張行瑾聽著身后的混亂,意氣風發,大笑道:“蕃人不過如此,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三百道喊聲響徹風雪之中。
“你們真是唐軍?”拓跋琿不敢置信,就是他的父親拓跋懷光,當年在河湟如日中天之時,也不敢對大唐不敬,領了大唐冊封的官職。
張行瑾意味深長的回看他一眼。
天寒地凍,南門城墻也想不到敵人會從城內而來,張行瑾把拓跋琿往前一推,拓跋琿積極配合,嘰里哇啦的一通吐蕃話,守軍讓開階梯,唐軍一擁而上,迅速堵住階梯,同時在城墻上,布置路障,防止敵人從其他幾面城墻攻來。
張行瑾靈機一動,令士卒將城樓中儲備的水潑在階梯和城墻上。
不到片刻,水就結成了冰。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圖兀欽才領著叛軍姍姍來遲,但看到城墻上的架勢,臉上一沉。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幾個叛將誰也沒有先動。
張行瑾奇怪道:“你不是有五千大軍嗎?這么長時間,怎么一個都沒來?”
拓跋琿臉色就像低沉的天空一樣陰冷。
不說話就是最好的回答,這個人還真是廢物,連本族人馬都無法掌控,也不知道十多年是怎么在河州混的,還想收自己當義子,張行瑾越想越氣。
就這情況,就算自己不來,恐怕過不了兩年,這人也將死在部下的叛亂之中。
不過就算拓跋琿是一灘爛泥,張行瑾也得捧著。
李承圭嘰里哇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圖兀欽一聲令下,手下士卒一手拿刀,一手抱著茅草往上沖。
城樓上別的沒有,守城的石頭擂木倒是不少,直接往下扔,敵人損失慘重,又紛紛回退。
圖兀欽破口大罵。
親自手持刀盾領著親兵往上沖,城墻之上,也有敵人從東西面城墻攻來。
戰斗終于到了玩命的時刻。
三百唐軍加上城墻的四百守軍,兵力的劣勢漸漸顯露出來。
四百守軍眼見形勢不利,已經有人倒戈或是逃跑。
張行瑾大喊一聲:“點燃城樓!”
命令被忠實執行下去。
慘烈的廝殺讓拓跋琿兩股顫顫,“要不投降算了,圖兀欽不會下死手的。”
慕容敞的眼神也躲躲閃閃起來。
“愚蠢!”張行瑾吼了一聲。
城樓大火,在寒風中升起,階梯上慘烈搏殺,城樓上敵人也從東西兩面攻來。
危機時刻,東面城墻上忽然大亂,只見一員吐蕃將領率領部眾殺散敵軍,大聲喊著:“拔度、拔度!”
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賴力,張行瑾哈哈大笑,“天不絕我,賴力好兄弟!”
還讓慕容敞把這話翻譯出去。
“奔達、奔達!”賴力大聲回應著。
城墻上有賴力援助,張行瑾全力對付階梯上圖兀欽,這廝扛著盾牌,周圍親兵圍攏,如一只緩緩爬動的烏龜一樣,令人無處下手。
“木頭石頭,給我砸!”
在如雨點一般的木石攻擊下,圖兀欽也扛不住了,身邊親衛越來越少。
這廝一見情況不對,又往后退。
這一次進攻的失敗,讓在場的蕃將面面相覷。
當然也不是他們真的打不下來,四千多人,就是壓也把這三百人壓死了,但有城主的位子在頭頂懸著,誰也不肯下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