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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接下來便是合族儀式了,首先是祭祀活動,人們圍著篝火祈禱,祭祀神靈和祖先,還有氏族的圖騰。

  眠熊氏族的圖騰是一只巍峨的北美灰熊,巨熊伏在冰雪之中,閉目長眠。

  祭祀結束,人們在歡笑中飲酒吃肉。與此同時,男女們彼此觀察,為成立新家庭做準備。

  兩邊幾乎都是鰥夫和寡婦,接下來必然會有許多新家庭伴隨著氏族的合并而誕生。

  眠熊氏族沒有釀酒傳統,也幾乎沒有和白人交易的經歷,喝的酒都是在與其他部族交流或者戰斗的過程中獲得的。

  這些酒基本都是用玉米釀成,酒精度數很低,馬哨嘗了一點,感覺和后世的啤酒差不多。

  但他一向不喜歡喝酒,出于好奇地嘗過一口之后就不再碰了。

  他只喜歡快樂水。

  “音樂家。”石鴉看向馬哨,面帶微笑,“讓我們的新族人欣賞一下你的音樂吧。”

  話音未落,男女老少一百多道目光便先后看向馬哨。

  雖然經常有人專門過來聽他吹口哨,但一下子聚集這么多人還是頭一次,尤其當中還有這么多女性,他頓時有些不適應。

  這讓他有種異樣的即視感,仿佛前世小時候過年在親戚面前表演節目。

  當然,內心的尷尬很少流露在馬哨的臉上,他的臉皮雖然不厚,但質量非常好。

  他從容地回想了一下,稍作醞釀,隨即悠揚的口哨聲從他口中響起。

  這次他吹的調子是敢問路在何方,也就是老版西游記電視劇的主題曲。

  他覺得眼下的氣氛還挺適合這首歌。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馬匹和行李就在人們身旁,而晚霞才落下不久,眠熊營地中央的篝火剛剛取代了它的余暉。

  雖然只有音樂,沒有歌詞,但族人們還是被這首歌深深吸引。

  悠揚、惆悵而又堅定的樂風讓他們忍安靜下來,專注地傾聽。

  這很少見。

  對于重大的聚會,印第安人一向崇拜熱鬧,往往從頭到尾都會有人“嗚咯嗚咯”地叫嚷,不得安寧。

  然而此刻,無論是誰,哪怕是風聲那粗魯聒噪的父親,也乖乖閉上了嘴巴,靜聽音樂。

  不一會,整個營地中除了篝火在木柴上跳動的“噼啪”聲,以及冷風時而吹過的“嗖嗖”聲,便只剩下敢問路在何方的悠悠曲調…

  馬哨初時尚不以為意,但隨著眾人的安靜傾聽,他自己也越來越進入狀態,往日的記憶在腦海里放映。

  “好!!”

  一曲吹完,大聲說騰地站起來,兩手舉過頭頂瘋狂鼓掌。其他人也跟著紛紛叫好。

  這是發自內心的贊美。

  在印第安人的石器社會,精湛的口哨絕對堪比最頂尖的樂器,而馬哨吹的曲子又是后世的經典名曲,本身便有著跨越時空的獨特魅力。

  莫說印第安人,便是在這個時代殖民全球的西方人,聽了這首口哨曲恐怕也會有進入新世界的感覺。

  “真好聽!”

  “吹得太好了,再來一個吧,小哨子!”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人們大呼小叫地起著哄,馬哨只好吹了一首新的。

  這次他吹的是太陽照常升起,讓子彈飛的主題曲。

  又一首迷人的音樂,族人再次安靜地傾聽,這些慣于在草原上馳騁的驍勇善戰的阿帕奇人,此時此刻仿佛變成了歌劇院里的紳士。

  不過這首常使馬哨聯想到英雄的音樂,調子頗有幾分悲壯,有點“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感覺。一些族人聽著聽著,也許是想起了死去的親人,竟開始低低地哭起來。

  笑會傳染,哭也是如此。傷感的氣氛逐漸在族人中彌漫。

  馬哨很快意識到問題,連忙停下:“不好意思,各位…這首歌似乎有些悲傷。”

  沒有人責怪,有的只是對演奏者的欽佩。尤其是一些年齡和馬哨相仿的孩子,看向他的眼神無不充滿了崇拜。

  太陽照常升起結束,一群孩子圍向馬哨。

  最先跑過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們長相神似,但互相看不順眼,多半是姐弟或者兄妹。

  “你真厲害!”小女孩長得稚嫩水靈,她忍不住說道,眼睛里冒著小星星。

  小男孩則猶豫了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我一點聲音都吹不出來?”

  “哼,你這么笨,當然吹不出來!”小女孩嗆道,說話時她還蹦了一下,似乎試圖增強這句話的說服力。

  “說得好像你能吹出來一樣…”男孩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你們好。”馬哨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介紹了自己。

  “你好你好!我叫小麻雀!”女孩兩眼放光,也連忙自我介紹道,然后一戳身邊的男孩,“他是我哥哥,但是比我矮。”

  “你好,我叫小畜生。”男孩惱火地避開妹妹的手指,然后如是說道。

  馬哨一愣。

  “…你叫什么?”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小畜生。”男孩顯然也知道這個名字很羞恥,臉上露出幾分囧色,“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但我媽總是這樣叫我,我又沒有其它名字…不過早晚有一天,我肯定會在戰場上獲得一個無比榮耀的名字!絕對!”

  馬哨汗顏,但也明白了情況。

  印第安人取名隨意,尤其是小名和綽號,常常不忍直視,比中國農村的“狗蛋”之類有過之而無不及。

  話雖如此,不過“小畜生”這個名字未免也太…

  “很高興認識你,小畜生。”馬哨說完這句話總覺得怪怪的。

  “你能教我吹口哨嗎?”小畜生說。

  “教教我們吧。”其他孩子也紛紛這樣說,希望能學到此等神技。

  “這不太好教,你們只能自己嘗試。”馬哨雖是教師出身,但從未教過吹口哨這種技能。

  “那你再吹一個給我們看看,我們自己學。”

  “好吧。”馬哨答應,隨即為這些孩子吹了奇跡再現和熱血的決斗者兩首歌,熱烈澎湃的曲風頓時喚醒了十九世紀的中二之心,讓他們手舞足蹈起來。

  孩子們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大人們也開始圍著篝火跳舞,這是儀式的一部分,同時也是尋覓伴侶的一種方式。

  男男女女在舞蹈中逐漸成雙成對,甚至有人當場許下婚約。兩個氏族通過融合的方式,擺脫了滅亡的命運,重獲新生。

  儀式進行到深夜方才結束,人們逐漸結束之際,老酋長和石鴉坐在角落里交談。

  “酋長,你不打算再結婚嗎?”石鴉問道。

  老酋長在地上敲了敲煙灰:“不了,一大把年紀,身體重要。”

  兩人交談的時候,目光逐漸投向不遠處的馬哨,馬哨依舊坐在一群孩子中間,吹著各種新奇的曲調,說說笑笑。

  這些都是新來族人的兒女,但此時卻無不親近且崇拜地看著馬哨。

  “酋長,我感覺這孩子將成為我們的英雄。”石鴉由衷感慨道。

  老酋長卻在一陣沉默后緩緩說道:“不,我的薩滿…你可能錯了。”

  “怎么?”石鴉怔住。

  老酋長的眼睛里顯出滄桑:“我想,他更可能成為所有人的英雄。”

  “所有人?你是指——”

  酋長沒有再說話,而是有點吃力地從久坐的地面起身:“該休息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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