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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幻境

  昆侖山地處此世中央,連天不知幾萬丈,高聳入云;接地延綿千萬里,如同龍池,一條條百丈巨龍在內翻騰起伏。從高處看來,似乎一顆大樹,根系密布,凸出地表,虬結滿是。

  昆侖是道家祖庭,天下萬法源流,無論玄、釋、魔甚至旁門,無人不敬仰之。

  居于東面的昆侖派,只是道祖傳承中有明確脈絡的一支,便已經十分了不得,時常貶低峨眉派為后起之秀、底蘊不足。

  是以當年游龍子韋少少叛出昆侖,歸于峨眉,叫門中諸位長老分外不恥,連他在東海身亡,也無人生出報仇的心思。

  西昆侖群山環繞之中,有一處巨大的湖泊,寬廣無邊,如海一般一望無際,世人謂之星宿海,是天下幾大名川發源之地。

  當年魔祖出世,于此廣招天下修道者,傳下大自在、他化自在、阿修羅、血海、毒疫等諸多支脈。

  鐵城山景物靈秀,隱現無常,乃是大自在一脈祖地。此地主人初代大自在天子仍舊在世,并曾叫鳩盤婆創立赤身教。

  這日魔宮大殿里頭,一個頭戴紫金冠,身穿五云仙衣的美少年,端坐高位,正聽底下眾人說話,商議近來天下大事。

  就聽得一人說道:“方今之時,自長眉任壽出世,已千三百年,又一位應劫之人清玄子,更將天下攪得大亂。原有峨眉大興征兆,早就蕩然無存。

  我魔五脈里頭,毒疫式微,血海教祖吃了大虧,暫且不論;阿修羅教尸毗老人號稱魔教第一,牽制尊勝和尚不得動彈。

  他化自在天子雖略受到挫,可也逼得天蒙、芬陀與極樂童子先后飛升。正道受此打擊,已是風雨飄搖。

  此刻正是我魔道重現五胡、五代昌盛之時,教主為何拒絕了那血神子鄧隱圍攻峨眉山的提議?

  他本是長眉師弟,對峨眉派一應布置,當是極為熟悉。況且此時,峨眉派大半力量,都在青城山替朱梅張目,顧不過來。

  以有心算無心之下,就算不能將峨眉派破滅,也定能使其遭受重創,說不得不用我們出手,那清玄子就搶著將他們滅掉。”

  那少年輕笑一聲道:“長眉老鬼的算計,田長老不是領教過?連徒弟滅塵子都防備了一著,峨眉山是他立道所在,怎會沒有后手。

  就算鄧隱是他師弟,也只能知道峨眉山里頭的大概布局,最里頭那些御敵手段,他定是不清楚。何況此人還叛出師門,學了魔教至高秘典《血神經》,更不會被長眉信任。

  再者田長老也說清玄子,此人崛起之速,較當年長眉還要快得多。短短二十多年,已經是天下絕頂的高手。

  雖然他化自在天子借死假遁,又不肯細說,可他一具化身,的的確確是死在清玄子手里,由此可見此人道法厲害。

  何況他傳承十個弟子俱都成才,這才叫人害怕。假以時日,難保不是又一個長眉與峨眉。

  現下按兵不動,正好叫他們鷸蚌相爭。我們最后出面收拾殘局,休說正道中人,就是魔教里頭,誰能與我們大自在一脈相爭。”

  眾人議論紛紛。忽然少年眉頭一皺,抬手止住殿內嘈雜,默默計算一陣,接著長身而起,沖出殿外,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全力而下半個時辰,他來到星宿海最南端,黃河源流所在。眼見一座高峰上已被削出一塊平地,上頭紫光閃動,指引他過去。

  沈元景盤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見著來人,伸手虛引,說道:“可是星宿魔君當面,請坐!”

  “清玄子?你不在青城山上,來此作甚?”此少年正是當代大自在天子、鳩盤婆師兄星宿魔君,他沉著臉問道:“我派與你,并無有仇怨,你來此地破壞我禁制作甚?”

  此魔陰險狡詐,幾百年前就算出將來有大劫,施展魔法將黃河等幾條大江大河的水源禁制,只要真遇強敵不能逃脫,立將水源震開,整座星宿海傾瀉而下,把大地盡數淹沒,世間化為澤國。

  沈元景說道:“我等修道之人,雖然都是逆天而行,求仙問道,以圖脫離凡塵。可畢竟也是出自人世間,再如何太上忘情,也是斬斷塵緣,也不應主動加害,忘記根本。道友以為如何?”

  星宿魔君冷笑道:“想不到殺伐果斷的清玄子,還有這般悲天憫人的時候。我等既脫凡塵,化身為仙,和泥濘之中打滾的這些螻蟻,已不是一種,何來根本一說?

  我原以為你算得一世之雄杰,就算來找我麻煩,也應是打著除魔匡正的幌子,豈料竟是為這些個螻蟻之輩,真是叫人平白看低了一成。”

  “何為魔何為正?不以生靈之心來做區別,難不成還看天道?”沈元景反問道:“

  你將大江大河水源制住,于天道何損,是以它無有反應。還不是觸及了我等修道之人根本,才要出面。

  我也不與你多爭辯,今日只你肯將這些個禁制廢去,我立時轉頭就走,以后只你不像紅蓮老魔那般做惡,我也懶得理會。”

  星宿魔君嗤笑一聲,說道:“若不是看在同是要破碎天機,與峨眉敵對,早在你壞了我麾下紫云宮一脈時候,拿你問罪,也不至等到你又助珈因轉劫。

  不要以為你勝過他化自在天子一具化身,便覺能與我做對。現今你不自量力,上門動我根本,實是自尋死路,那我可留不得你。”

  “他化自在天下雖然未能成事,可他對敵之人,都是天下頂尖,以一敵多,雖敗猶榮。”沈元景輕笑一聲,說道:“你不過是仗著籬笆高深的守戶之犬而已,能有多少本事,敢和他比肩,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星宿魔君大怒,語氣森寒道:“好一個清玄子,這般自大,今日我就讓你好好見識我道魔法。”

  他將背后的一個大葫蘆取過來,往外一倒,一粒粒血紅的砂落了出來,往前一撲,即刻隱藏無形。

  頓時有嗚嗚哇哇之聲,從虛空之中傳來,如人竊竊私語;俄爾呼呼風聲大作,中有人大聲呼喊,但無論如何去聽,總不能聽清。

  “這等欲界小手段,用來作甚?”沈元景面含微笑,似有不屑。

  話音甫落,這等聲音又是一變,琴樂之聲音韻微妙。空中現出一陣異香,聞之如深山老泉,沸水清茶。

  又有篤篤微響,由遠而近,一個恍惚,沈元景眼前現出一局棋,黑白在盤中糾纏,廝殺得難解難分。他只看一眼,這棋局中無窮變化和奧妙頓時呈現,令人不知不覺入迷。

  四周煙霧繚繞,讓人看不真切;偶爾一兩聲鳥鳴,在山間回蕩,顯得更加幽靜。

  沈元景并不動棋子,說道:“恍然如真,果然不凡。只是茶棋小道,豈能亂我心神?”

  “爺爺!爺爺!”隨著這兩聲喊叫,濃霧散開,喇叭聲起,盡是鳳凰之傳奇;呼呼喝喝,有人行太極之拳,發獅吼之聲。更有二胡與竹笛,絲竹不斷。

  遠處滴滴之聲傳來,鐵車來往迅急,兩輪悠悠,不緊不慢在旁。高樓之上,碩大屏幕,衣著清涼之少女,搖搖擺擺。

  一個約摸三四歲的胖娃娃過來,拉住沈元景的胳膊,使勁搖晃一下,嘟嚷道:“爺爺,我喊你老半天,怎么不理我。”

  沈元景似乎陷入棋局,受這一聲喊叫才清醒過來。入目是一只枯瘦褶皺的手,才記起已是三十年后,自己年老,力氣衰微,得以退休下來,有獨子供奉,居住城中,每日清晨與人下棋為樂,倒也閑適。

  眼前小人兒分明是前世兒子小時候模樣,白白凈凈,小手肉嘟嘟,忽閃眼睛,惹人憐愛。

  沈元景伸手撫摸小童頭頂。嘆道:“大自在便是大歡喜,果然令人防不勝防。循著我之聲音氣息,便能將心底一點遙遠的念想勾引出來,化作幻境。

  一旦落入其中,所有記憶,都是心底愿望自發演化,替代原本,全是天然,無有一點斧鑿痕跡。

  倘若不能看出破綻,幻境便能煉假成真,將人神魂一起拘走,留下軀體,任人擺布。叫人防不勝防。端是厲害無比!”

  星宿魔君冷著臉道:“還是不能騙過你。”他雖嘴上說得厲害,可對于敵人是一點也不敢怠慢,這已經是魔教大自在一脈至高法門之一。

  沈元景眼神悠遠,說道:“難怪你這老魔,要用到禁制大江大河源流來做護身符,道行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差的太多。

  大自在魔法操控欲念,本要取眾生心底之思,偏偏你又不屑凡俗,斥之螻蟻,難怪留下這般大的破綻。

  難道你就不知,生靈之向往,較之當下要夸大百倍,卻又要受限本身見識。

  你予我這一番幻象,簡直是皇帝家的金鋤頭,讓人無奈。

  前世若得官家允許,我怎只有獨子?況且三十年后,我方甲子有二,如何退休得下來?”

  星宿魔君惱怒中帶著疑惑,并不能見幻境中情形如何,開口欲問對方話語做何解釋,卻見沈元景站起身來,說道:

  “多謝魔君替我了結一點遺憾。不過,還是這般模樣好看一些。”

  隨他話音落下,幻境中那小童面孔一變,成了石生模樣。

  接著幻境一陣模糊,如泡沫樣破滅消散。空中重新現出紅砂,一齊飛落回了葫蘆中。

  沈元景不等星宿魔君反應,伸手一托,現出九天元陽劍丸,紫光一閃,落在對方頭頂,分出四柄寶劍,占據東南西北四方。

  他一催劍丸,劍氣縱橫,立刻將這一方天地封鎖,笑道:“當日他化自在天子一具化身就是隕落在我這誅仙劍陣中,請道友品鑒!”

  星宿魔君微微感應,劍氣森寒,似能將人五臟六腑盡數凍結。等對方一震長劍,一道劍氣襲來,神魂更是一陣跳動。

  他臉色大變,大自在一門于神魂更有研究,心如鏡湖,一應變化俱能在此反應。此等預警,乃是生平僅有,有隕落之危才會提示。

  他不禁嘆了口氣,知是小覷了對手忙從懷里掏出一枚小旗,有六種顏色,仔細看來,和白骨神君六欲塵魔幡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七條絲線。

  此乃魔教鎮派法寶之一,七情六欲惑心旗。星宿魔君輕輕一搖,煙霧繚繞,六色變幻,護住自身。一道彩虹飛將出去,將誅仙劍氣托住。

  連稍大一點的旁門教派,都有厲害法寶,對方乃是魔道正宗,自然更不差。沈元景早就有所預料,有一震其余三劍,四道劍氣落下,將一道彩虹斬斷成五段,又落入彩霧中。

  彩霧一陣翻騰,六色只一個輪轉,就將劍氣消弭。星宿魔君自不愿善罷甘休,又發長虹,化成七彩一匹,往四柄飛劍卷去。

  只是才落到身前,劍氣微微一張,就被打散,還令劍陣反擊到來,劍氣充塞整個大陣里頭,相互碰撞激蕩,金風陣陣,將彩霧一層一層刮開。

  沈元景不等待,一動劍丸,劍氣一合,直直削落。

  星宿魔君也不敢接,一邊用七情六欲禍心旗支撐,一邊另有動作。

  他右手開肘豎掌,屈中、無名、小等三指,左手作拳,虛空頓時有幽暗之光浮動,劍氣落在面,如水面泛起波紋。

  同時嗚嗚之聲大作,穿透陣法外,一邊勾連遠方魔宮,召喚同伴;一邊引來許多魔念,攻入人心。

  沈元景笑道:“這劍陣別無他用,全是劍意,只一個殺。你這一點魔念,也在殺之列。”

  說話間又是數道劍光垂落,先將魔音切斷,又重重往虛空一攪,似琉璃破裂一般,虛空粉碎。

  星宿魔君悶哼一聲,身上衣衫嗤嗤幾下,碎成布條,被鮮血浸染。他于虛空中被斬落出來,面上發狠,喝道:

  “清玄子,你既然這般狠辣,那就同歸于盡吧。等我震開水源,這滔滔地浪,凜凜天威,都要落在你頭上。”

  他頓了一頓,見著沈元景不為所動,仍舊催動劍陣,劍氣不停攻來,便知對方無意放過,把牙一咬,破碎心臟,震散大半神魂。

  那大江大河源頭禁制也如他所愿,破裂開來,轟隆隆幾聲,似有地龍要翻身。

  忽然地面上涌動黃光,蒸騰而出,覆壓著方圓千里,片刻功夫,就將災劫消弭。

  星宿魔君大喝一聲:“息壤神沙,沙神童子這樁寶物怎么落在你手里了?”

  沈元景笑道:“他在極樂真人手中身死道消,區區一件法寶,又算得什么?”

  他一催劍陣,劍氣往四周一攪,星宿魔君預備要穿梭虛空的神魂,一聲不吭,就被滅殺。

  沈元景招過對方留下的一個葫蘆,說道:“你這三千幻界砂,還不是一樣落在我手里,成我九曲黃河大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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