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切終將離別(里世界)
七人沒有說什么話，只是單純地在死一般寂靜的松林里走著，路上散落著死去的知了干殼，因為是在里世界，踩上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在一片岑寂中，幾人時而用腳尖踢動林間小道上的松塔或干草，時而抬起頭仰望松林間露出的一角星空。
從那一角星空瀉下的月光在七人肩部一閃一閃地跳躍。
隨著越來越進入松林深處，七人看見匍匐在樹枝上睡覺的松鼠和鳥，在灌叢林里打盹的野兔，拐過一個彎，樹種從松樹變成陰森森的杉樹。
高大的杉樹林像拔地而起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將萬霧籠罩在幽暗的陰影中，七人甚至感覺體表被冷冰附上，砭人肌膚。
在這片幽暗的杉樹林里，仿佛一切聲音都被放大了，一只鳥從樹林飛出的撲棱展翅聲聽起來格外真切，仿佛近在咫尺。
七人忍不住加快腳步，逃離這片杉樹林，總算來到疏松的不知名樹林中，每隔七八米才有一棵五六米高的綠樹在月光下像鍍上一層影綽的暗淡光膜，地面隨處可見的落葉殘骸。
一路上，七人慢慢扯開了話題，從五姐妹剛剛進入里世界的糟糕抱怨，到對里世界各種神奇景觀的贊嘆。
零奈也跟六人說起她在里世界的往事，很多事情高杉原也沒聽說過。
她曾經在霓虹見過武田信宏，中野三玖聽得雙手擺在胸前，眼睛羨慕不已地閃著光。
“后來呢后來呢？”中野三玖像一個催促冰淇淋的小女孩，近乎把要隱藏自己是歷女的事情拋在腦后，一個勁兒地問。
零奈笑瞇瞇地回答，在那之后，她又談起許多回憶。
語言很平淡，就像在給六人講睡前故事。
她看過無數次不同場景的日落日出，有時候整座森林和群山都被籠罩在光芒之中，有時候在大海上，日光為五彩的云朵添上一抹血橘色，光束在大海上劃進劃出。
里世界的月亮一時像新芽一樣可愛，一時像金幣一樣圓滿；月光一時砭人肌膚，一時宛如天鵝的絨毛輕柔拂過萬物。
她還見過無數的大海和山川，孑身一人。
在感受到像一口深井一般的寧靜時，她選擇仰望天空；在感受到炎熱迷離午后，萬物被炎炎烈日催眠的寧靜時，她選擇酣睡…
一路上，她聽見過狼群在冬夜對月長嚎，蜂鳥繞著開紅花的樹飛舞，遇到過黝黑光亮、見人就俯沖襲擊的烏鴉群。
她說得十分入迷，六人聽得也十分入神。
直到七人來到一處林中空地，她才合上嘴巴，將自己沒有說完的故事密封起來。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墳場，束著數不清的墳碑，大大小小小土堆成半圓拱起。
“這是哪？”她看向一直在前面領路的高杉原。
高杉原也搖了搖頭，他選擇都都是通往藤春的道路，路上有什么景色他全然不知。
但眼前高高低低的墓碑和寂靜拱起的墳堆告訴七人，這兒是一處墳場。
“我們繞過去吧。”中野五月忍不住拉住身邊中野二乃的手，有些膽怯地咽了咽口水。
七人轉到別的方向準備離開這個陰森森的地方。
忽然，一聲縹緲虛弱的聲音從墳場中央傳來。
七人踮起腳望去，在墳場中心的巨大墳堆前，看見一個雙手抱膝的小女孩。
小女孩臟兮兮的，一頭銀色頭發扎成雙馬尾落在腦后，兩條粗粗短短的腿兒蜷曲在身前，坐在墳頭前可憐兮兮地看向五人。
“有人嗎…”
“是人嗎？”
聽到小女孩的聲音，五姐妹立刻擔心起來。
高杉原皺了皺眉頭，近一百米的距離讓他無法分辨這個小女孩是里世界的靈體還是表世界的人類。
而且凌晨三點多，荒郊野嶺處突然出現一個小女孩，怎么想都覺得十分不正常。
轉頭看向零奈，零奈顯然也是如此想的，雙眸謹慎地注視小女孩。
“衫原同學，我們要看看嗎？”
身邊，中野三玖小聲地問，抬頭看向高杉原。
高杉原沉默下來，理性的內心告訴他不應該去管這種事情。
一個在深夜忽然出現在荒野墳地的小女孩，就算林正英看到都抖兩抖。
“我們現在是靈體狀態，應該沒事吧？”中野一花問，相比起中野三玖，她的聲音要平靜得多。
高杉原的能量數量只不過兩千多，他將這件事情的決定權交給零奈。
零奈想了想，“確實不應該管。這個小女孩太詭異了，在黃昏黎明之時，有不少善靈也偽裝成這樣子欺騙惡靈的。”
七人看著小女孩，沉默下來。
“有人嗎…”
虛弱無比的聲音再次從墳地中央傳來，小女孩臟兮兮的臉蛋左一塊污漬、右一塊泥巴，唯獨那雙大眼睛還有點神采。
腦袋在四周望了望，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七人。
“大姐姐，你們能看見我嗎？”小女孩顫兢兢地問，聲音越來越小，但在環繞著墳場的樹林下，聲音格外的真切，甚至有不少回蕩。
七人詫異地相互看了一眼。
小女孩是里世界的靈體，這打消了七人不少的疑慮。
畢竟現實世界在這種時候出現一個小女孩，實屬不應該。
零奈點點頭，“我們能看見你。”
小女孩伸長了脖子，“可以來幫幫我嗎？”
“怎么幫？”零奈沉靜地問，始終沒有向前一步，站在原地大聲傳音。
“我的腳受傷了，你們可以過來帶我離開這里嗎？”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腳，果然在右腳腳踝處有一道五厘米深的傷口，雖然不再滲血，但能看見里面的骨肉。
“我已經在這里呆了好多天了，好不容易遇到能看見我的人。”小女孩神情失落：“之前來這里的幾個農民伯伯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就跑了。”
小女孩說得情深意切。
零奈看向身邊的五姐妹，五姐妹顯然已經蠢蠢欲動，骨子里的善良驅動五人擔心地注視小女孩。
“我們去救那個小女孩吧。”
零奈看向高杉原，高杉原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雙眸定定地看著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