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放學

　　當紫紅色的余暉慢慢從布滿火燒云的天空落下時，這座城市的時間已經來到傍晚六點半。

　　夜色開始籠罩整座城市。

　　學校四點半就放學了，如今的校門口已經從人流涌動變成空無一人。

　　傍晚六點半的校園內看不到一個人影，暗色的樹，沉色的樓，整個校園一片灰蒙蒙的，教學樓的教室內洋著暖暖的燈光，像一簇簇螢火蟲的尾燈，成片的學生在燈光中安靜自習。

　　綜合樓，高杉原慢慢關上一間功能室的門，在門外再次確定把門窗都上鎖了后，挎上放在走廊上的書包，轉身離開。

　　余暉中，他獨自的身影在校道上略顯落寞。

　　今天輪到他搞功能室衛生，本來這是五個人的事情，但被他一個人承擔下來。

　　和他人協作時總避免不了一些交談和肢體接觸，他不想別人碰到自己的身體，同時也不喜歡那種熱鬧的氛圍，相比起一群人吵吵鬧鬧完成某件事情，他更喜歡沉默，安靜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本來半小時的清潔工作花耗了他兩小時完成。

　　他不是住宿生，不用參與晚自修，一個人默默離開學校。

　　這時候的他，有幾分校園打更人的味道，穿梭校園各處。

　　校道兩旁的路燈已經亮上，微弱的燈光照在路上，暈成一團團的大光圈。

　　每過一個路燈，燈光都會把高杉原的身影拉長，拉短，再次拉長。

　　周而復始。

　　高杉原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拖著勞累的身體，面無表情地走向校門口。

　　快到校門口，黃昏僅存的一絲暉光迎面照來，沉黃色的暉光中慢慢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影像落在地上的紫霞帶著些許仙氣。

　　修長柔順的長發披在腦后，一件修身的羊毛衫搭配短裙，修長雙腿穿著連體黑絲褲襪。

　　高杉原忍不住多看幾眼，這畫面美得有些不真實。

　　“同學，沒校卡不能出校門，你不知道嗎？”

　　校門口處，門衛大叔在門禁前攔住女生。

　　女生停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摘下頭上一直戴著的耳機，小嘴欲言又止。

　　“欸，你是哪個班的，是走讀生嗎？”門衛大叔在門衛室內逼問道。

　　高杉原連步向前，“她是我同學。”

　　他走到門禁前，望一眼門衛大叔，用自己的校卡打開門禁，望一眼身邊的女生。

　　“走吧，中野三玖同學。”

　　中野三玖有些遲鈍，呆在原，直到他走出校門，她才反應過來，連忙跟了過去。

　　“謝謝了，衫…高同學…”

　　校門口外，中野三玖雙手疊在小腹前，手里捉著一個通勤包，微微彎腰道謝。

　　“不用客氣。”

　　高杉原揮揮手，“中野同學這么晚才離校嗎？”

　　“…不是的，忘記東西了，在回到家后又回學校拿。”中野三玖輕輕地搖搖頭。

　　在漸漸襲來的夜色中，中野三玖的小臉有些朦朧，精致的五官如雕玉一般，兩片嘴唇似乎閃著爍光，平靜的大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緒。

　　兩人杵在校門口外，黃昏安寧，草木沙沙，高杉原余光掃一眼她的臉。

　　“你家住哪？”

　　“碧梨園中心樓。”

　　碧梨園…這不是這座城市富人住的小區嗎，她還住在中心樓？

　　高杉原忍不住多望她幾眼，思考片刻，他發現碧梨園和他住的出租屋剛好在同一條路線上，只不過前者比自己的出租屋還要近五分鐘的路程。

　　“再見，高同學。”

　　見高杉原原地沉默住，中野三玖稍稍頷首，拎住包包轉身離開。

　　“那個，我們順路，要一起走嗎？”高杉原回過神，詢問道。

　　中野三玖眼睛微微凝視高杉原，“可以嗎？”

　　高杉原點點頭。

　　“謝謝高同學…”

　　中野三玖再次彎腰，短短時間兩次向他人彎腰道謝，雖然說這是霓虹人常見的禮儀文化，但如此頻繁的舉動真的會帶來一種刻意的距離感。

　　高杉原蠻不喜歡這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他慢慢朝自己家方向走去，中野三玖安靜地跟在后面，一路無語。

　　中野三玖安靜地走在高杉原后面，兩人的距離只有兩三米，她的眼睛忍不住一直看著他的背影。

　　在天際泛黑的夜幕中，他的身影顯得有些高大，第一次這么晚出門，她本來還有一些害怕的，但現在莫名地感到心安。

　　來到今天早上上學高杉原和五胞胎相遇的地方時，高杉原有些尷尬地走快幾步。

　　“高同學上學也在看書呢。”

　　路過案發現場，中野三玖忽然張開小嘴，小聲地噥噥道。

　　高杉原停下腳步，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看向中野三玖。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抱，抱歉…”

　　中野三玖低下頭目光看向路上的地磚，認錯似的嘀咕一聲。

　　高杉原指了指自己，“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剛才注意力在看別的東西去了…你剛才說什么？”

　　中野三玖放在小腹前的雙手手指猶豫地扭捏幾下，“我剛才說，高同學在上學的路上也在看書呢…”

　　“哦，是的，被你發現了。”

　　高杉原回憶一下后，也點點頭，隨后，他視線有些直地盯住中野三玖的臉。

　　“怎，怎么了嗎？”中野三玖小聲問。

　　本來兩人就有兩米的距離，她感受到這目光后，頭埋得更低一些，小腳步又退遠幾步，幾縷秀發落在臉頰兩邊，徹底遮住右眼。

　　“中野同學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好像是稱呼我的名字來著？”

　　高杉原沉思地問一句。

　　中野三玖忽然不自然地繃緊身體，仿佛有人從后面突然抱住她一樣緊張。

　　在霓虹文化中，名字是很熟悉很親切的人之間才用的稱呼，在同齡異性之間，稱呼對方的名字基本上等于無言對外宣稱兩人關系很好很密切，很容易就會被當成男女朋友關系。

　　所以，一般而言想要稱呼他人名字最好得到他人的允許。

　　中野三玖斷斷續續地回答，臉不好意思地紅了起來。

　　“是、是稱呼過一次來的…抱、抱歉…我是見一花這樣子稱呼，然后我也…不小心擅自稱呼了…抱歉…高同學…”

　　“是嗎？”

　　高杉原露出一副怪可惜的表情，“我還是覺得，中野同學稱呼我名字比較好，‘衫原’聽起來比‘高同學’好聽多了。”

　　“誒？”中野三玖驚訝地抬起頭，臉頰兩側緋紅若隱若現，“真的可以嗎？”

　　“當然。”高杉原點頭，眼睛示意中野三玖的臉，“你的臉看起來很緊張。”

　　“…沒有的事。”

　　中野三玖連忙低下頭，放開一只捉著包包的手，五根纖細手指揉揉額頭前的秀發，想要遮住臉頰的異常。

　　兩人沉默片刻，中野三玖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液，兩片嘴唇微張。

　　“高…衫原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