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章 三個交代
華山腳下的村鎮之中。
用了一些江湖手段易容成一個老頭的令狐沖，在藥店里買了一些藥之后，看到以前很少見的江湖中人，在這鎮上到處亂晃而且數量極多，心中的愁苦就有些難以自制了。
他很想要上山看一看師父師娘師弟們，可他不敢上去。
在這鎮上因為江湖人士眾多，所以他還不算顯眼，但如果上了山，肯定會有人對他進行盤問，到時候還是會給華山派帶來麻煩。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令狐沖身上不缺銀錢，那些來追殺他和東方不敗的江湖中人，給他留下了不少。
他固然因為自身風評被害而不愿意殺人，可東方不敗卻不在乎殺人，人死了也就不能浪費。
找了個酒家，令狐沖要了幾個小菜和一壺酒，一方面是緩解心中的愁苦以及口腹之欲，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打探一些消息。
“幾百人沖上了華山，要讓華山派給大家一個交代，岳不群卻躲了起來不見任何人，這君子劍啊，還真有點傳聞中偽君子的意思。”
有江湖中人在酒家里吃喝的時候，嘴上也是沒把門的談論了起來。
一旁聽到這句話的令狐沖，恨不能拔劍沖上華山的同時，也更加恨自己當初腦門一熱的沖動選擇。
“你放屁，岳掌門明明是因為那孽徒令狐沖而萬念俱灰，昆侖派的掌門震山子昨天下山的時候，就跟前來問詢的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說了，岳掌門在思過崖自己思過呢，從他回華山開始這半個月的時間里，滴水未喝、粒米未進。”
吳彥之前果斷的卸任了武林盟盟主之位，讓他的口碑再次暴漲。
雖然此時不乏多數江湖中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抨擊華山派，想要打壓這個眼看就要崛起，而后超越少林寺和武當派的門派，可吳彥的支持者也不在少數。
“你才是放屁，哪有人半個月不吃不喝還能活著的？”
“你懂什么，岳掌門武功已經達到了天人之境，別說半個月不吃不喝了，就算是半年，那也是簡簡單單的辟谷而已。”
爭論就這樣出現了，七八桌江湖中人紛紛出聲，有的脾氣爆裂一些的，已然抽出了兵刃。
眼看這里又是一場混亂的打斗即將出現，酒家的老板就滿臉愁容的跑了出去。
他其實不想開門的，掙的錢還不夠這些人打壞了東西的錢，但不開門的話，不講規矩的江湖中人，說不定連他這個酒家都給砸了。
“唉，要是沒有這種事情，誰敢在這華山派腳下放肆啊。”
跑出門的酒家老板，對著身邊同樣跑出來的店小二感嘆了一句，同樣也被耳力不錯的令狐沖聽到了。
這讓令狐沖心中情緒更加復雜了。
別說是他師父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之前，甚至是在襄陽莊一戰之前，華山派腳下一般江湖中人也不敢鬧事。
畢竟是五岳劍派之一。
可是現在，華山派說是勢大，弟子數量也比之前多了不少，他師父岳不群還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可華山派腳下的治安狀況卻比之前更為混亂了。
除了江湖中人數量太多這個原因之外，也和華山派公信力處于喪失邊緣有直接關系。
再加上本來就有一些人是來鬧事的，自然有些民不聊生的感覺。
令狐沖沒有吃喝的心情了，準備打包帶走，順便給掌柜的留一些銀錢，算是一會打壞了東西的賠償。
他是不會參與打斗的。
好不容易才帶著東方不敗，在一路追殺之中逃到了華山派附近，如果輕易打斗暴露了身份，那他師父將會面臨更加艱難的局面。
“該走了，不能留在華山。”
令狐沖產生了這個決定，準備一會就帶著東方不敗離開。
可他剛剛打包完，提了兩壺酒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聽到了街上有人大喊的聲音。
“華山派掌門岳不群給交代了，華山派掌門岳不群給交代了…”
這個喊聲，讓酒家里差點打起來的江湖中人，全都停手被跑了出去。
令狐沖自然也沖到了街上。
喊聲幾乎將這個鎮上所有的江湖中人都吸引了過來，粗略一看竟然有數百人之多，算上華山之上的那些人，這一次來華山派的，竟然和之前的泰山之戰人數差不多。
幾乎可以說是半個江湖的高手都來了。
“華山派的掌門給了整個武林一個交代。”
吸引了足夠多的人之后，發出喊聲的江湖散人，騰躍而起站在了一棟房屋的頂上，展現出了一身不俗的輕功，至少也有江湖一流水準。
“快說啊。”
“別賣關子。”
“一句話你要喊多少遍？”
喧鬧聲響起，這人也是個有脾氣的，吼道：“想不想聽了？想聽的話，都他媽給老子閉嘴。”
人群之中的喧嘩聲果然停了下來，至于有多少人準備一會教訓教訓這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華山派掌門岳不群，給了咱們武林三個交代。”
這人站在屋頂上，吐氣開聲。
“第一個交代，就是讓魔教現任教主任我行退出江湖，一個月之內，任我行要是不退出江湖的話，那岳不群掌門就會去魔教黑木崖，挑戰任我行，即決高下、也分生死。”
即決高下也分生死？
數百江湖中人又喧嘩了起來，因為岳不群之前和東方不敗那一戰，可沒說過分生死這種話。
“別吵。”屋頂上的人喊道：“這是岳掌門為了武林正道給出來的一個交代，而他的第二個交代，就是公開除名華山派孽徒令狐沖，從今日起，令狐沖和華山派再無關系。”
聽到這話，令狐沖只感覺腳步有些踉蹌，心中傳來了一陣劇痛，比之他被任盈盈一劍刺中的時候還要疼。
可周圍的江湖中人卻不依不饒的喊道：“這算是什么交代，令狐沖本來就應該被華山派除名，那令狐沖的武功是岳不群傳授的，岳不群也有責任廢了令狐沖的武功，不然的話，令狐沖和東方不敗聯手為禍武林怎么說？”
有不少人出聲附和。
他們其實就是把令狐沖和東方不敗當成了行走的絕世神功秘籍，可這兩個秘籍武功高強，他們也很難搶走，要是令狐沖被廢了武功，那豈不是…
“還有那東方不敗，岳不群不提對付的事情，難道是承認了這個徒媳婦？哈哈哈…”
哄笑聲響起時，令狐沖握住了劍柄，他有一種要大開殺戒，殺到所有人都不敢再提及他的沖動。
這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屋頂上的人高喊道：“我還沒說完第二個交代。岳掌門說了，令狐沖雖然救了東方不敗，但這等罪責也就是讓華山派除名于他而已，他雖然殺傷了一些江湖中人，可那些人也是貪圖令狐沖的武功，該殺。”
“就算令狐沖不是華山派的弟子了，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說法，也是可以用的。所以，誰要是再因為對付令狐沖被殺傷，然后去華山派找麻煩，那就別怪華山派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這話罕見的沒有引發喧嘩聲，因為岳不群太能打，也真的敢殺人。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句話，已經成為了華山派弟子行走江湖的信條。
屋頂上的人冷笑了一聲，繼續喊道：“當時有前輩問，那令狐沖和東方不敗，要是主動傷人怎么辦？岳不群掌門回道：要是有這一天，只要證據確鑿，那我岳不群就親自出馬，殺了令狐沖和東方不敗。”
所有人都聽懂了。
令狐沖也聽懂了。
心中的劇痛突然消失，一股暖意涌現于全身，熱淚在瞬間盈眶。
師父不惜背負罵名，也要給自己擋住這一場劫難…
“果然是個偽君子。”有人大喊道：“這岳不群是看中了東方不敗的武功，還有那令狐沖的武功吧，有了他們兩個，還有風清揚和岳不群自己，這江湖之中，還有哪個門派是岳不群的對手？這樣看的話，他殺任我行，也不是為了給武林正道一個交代，而是為了掃除威脅，我看啊，下一步，他就會去殺了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了。”
這話剛說完，喧嘩聲再起，很多人突然發現，華山派的絕頂高手竟然這么多。
就算是相對弱一些的令狐沖，也有過一人獨戰嵩山派四大太保并全勝的戰績，妥妥的頂級高手，用不了多長時間，也必然晉升絕頂高手。
“如果岳掌門是偽君子，那這天下就沒有真君子了。”
屋頂上的人大吼出聲，再次讓全場安靜了下來，然后才喊道：“岳掌門給武林的第三個交代，就是他要退去華山派掌門之位，并且去少林寺出家為僧。除了殺任我行，以及將來殺可能禍亂武林的令狐沖和東方不敗之外，絕不還俗，也不會離開少林寺哪怕一步。”
原本就安靜無比的街面，在這一段話之后更加安靜了，就連呼吸聲也消失了很多，所有人都被震驚到了無法言語的程度。
武功天下第一的華山派掌門岳不群，竟然要出家？
令狐沖再也忍不住了，轉身就沖向了華山派，他很清楚，他師父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為了保護他。
第三個交代，和第二個交代環環相扣。
就像是當初在襄陽莊的時候一樣，他師父為了不讓其他人對他們出手，和青城派等人約定了死也不退的規則。
而這一次，他師父的出家，就是為了換取江湖中人不再追殺他令狐沖。
令狐沖的行為，并沒有引發過多的關注，因為有不少人完全不相信這些‘交代’，也都選擇沖向了華山，想要確認這一消息。
道路寬闊，輕功有高有低，同時沖向華山派的人，也分出了先后。
完全不顧及自身受了傷，也不顧內力損耗的令狐沖，沒用多久就沖到了華山派。
走小路的他，并沒有被人發現。
但到了華山派之后，他卻不知道該找誰，也突然間失去了勇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華山派的人。
不知不覺間，他就來到了思過崖。
這里很高，也有懸崖，要是跳下去的話，斷然沒有活路。
“是沖兒嗎？”
渾渾噩噩的令狐沖，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轉頭看過去，竟然是眼眶紅透了的師娘寧中則。
而寧中則的身邊，則是他的師父岳不群。
“師父，師娘。”
令狐沖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跪了下去。
“令狐沖對不起你們啊。”
只說了一句，令狐沖就嚎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止住淚水的寧中則，也再一次哭了起來。
吳彥當然不可能哭，先不說他也算是鐵石心腸，只說眼前這局面，也完全是他一手推動的，他也不可能哭出來。
“你還回來干什么？”
吳彥冷漠出聲。
令狐沖止住哭聲說道：“師父，您召集同道，我要以死謝罪。”
這是令狐沖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
可吳彥卻毫不留情的打擊道：“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叫令狐沖，不叫令狐天真。還有，你有罪，但你罪不至死。”
令狐沖愣住了，雖然他師父的語氣冷漠至極，但他卻聽出了無窮的暖意。
吳彥繼續說道：“今日你令狐沖不去救東方不敗，明天陸大有就會和人爭吵以至于比武結仇，后天英白羅就會被人陷害名譽喪失，再不然，就是你小師弟林平之，因為葵花寶典被人殺了全家，而后走上復仇的不歸路。”
“令狐沖，你真的覺得，他們是認為你不應該和東方不敗搞在一起？”
令狐沖又懂了。
寧中則沒有說話，因為這些話剛才吳彥就已經對她說了。
就憑借吳彥的三寸不爛之舌，寧中則怎么可能不被說服。
“我不管你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喜歡上東方不敗，也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任盈盈。”吳彥聲音依然冷漠的說道：“身為男人，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至于華山派…只要我不死，只要你不死，那終有一天，會像少林寺和武當派那樣，再也不需要顧忌樹大招風，你懂了嗎？”
令狐沖這一次是真的懂了。
他的師父愛護他是真，做出的選擇也是目前而言最好的選擇。
“可是…”令狐沖看向了寧中則，眼神擔心不已。
寧中則嘆了一口氣說道：“等平之和珊兒成婚，這場風波散去之后，我會去少林寺陪你師父的。沖兒，師娘和你師父年歲都不小了，只要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無論是不是出了家，你…勇敢的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吧。”
令狐沖還能說什么呢？
唯有磕頭謝恩。
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他師父問了一個問題。
“沖兒，你真的和那東方不敗…？”
令狐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