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污染的“圣人”
寂靜的城市上空，沒有人注意到這道虛幻身影的升空，劫后余生的人們更沒有心情，去關注遙遠的天穹上，宇宙中，那輪月亮。
美姬飄向萬里高空。
她的視野中，大地逐漸縮小，然后呈現出弧形，最終成為一顆蔚藍色的星辰。
她轉身，看到月球于此刻，再次染上了紅色。
時隔數月，鮮紅的血液再次從大地奔涌。
蔓延。
化為了無盡的紅海。
美姬眨眼間，降臨在血色海洋之上。
便見波浪滔滔。
那不是風吹起的，而是來自星球內部的力量。
一本放大了無數倍，仿佛船只的黑色書籍自海中浮出，如同緩緩升起的平臺，血液從邊緣滑落。
那是救亡會的力量根源。
在歐洲事件后，消失的死靈之書。
美姬飄然落在書籍上，任憑對方載著自己，朝遠處疾馳。
沿途，美姬看到一座布滿了眼珠的，山峰般的肉球在血海中翻滾。
那是曾差一步，踏入倫敦的混沌。
美姬沒說話，繼續向前。
看到血海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籠罩周圍數十里的漩渦。
死靈之書化作的“船只”沿著大漩渦邊緣向下，逐漸深入月球。
又過了不知多久。
美姬看到漩渦中心，出現一大片半透明的宮殿。
殿外，生長著一株株瑩白的樹。
破敗不堪。
塵封無數歲月的宮殿廣場中央，無數鎖鏈禁錮著一盞奇異的古燈。
那燈大如涼亭。
在著血色的世界里，散發出微弱的，仿佛時刻將要熄滅的青光。
仔細看去，可以發現，燈中盤膝坐著一具千瘡百孔的“干尸”，披著破爛道袍，仿佛早已死去。
又仿佛，仍舊被囚禁于此。
“梼杌死了。”突然，宮殿深處，傳來一個威嚴，浩渺，沒有感情的聲音。
“娘娘，”美姬顫抖著，躬身，目光緊緊落在腳面前，不敢看向其它，“請娘娘降罪，梼杌…被人教所殺。”
“哈哈哈…”
美姬話落，那座古典的燈盞中，干尸般的道人發出虛弱的笑聲。
“人教…”
宮殿深處，那威嚴浩渺的聲音有了片刻的停頓，繼而，平靜道：
“我需要一副身體。”
說完，整個血色漩渦塌陷，淹沒宮殿，死靈之書，以及，站在上面瑟瑟發抖的九尾妖狐。
佛土，荒原上。
巨靈神尊內部，蘇寧大口喘著氣，擦拭渾身淋漓的汗水，感受著眉心舍利子的殘留。
腦海中，方才的整個戰斗過程幻燈片般閃爍。
“這就死了？”
蘇寧有些茫然，表情古怪，他還想著，這波可能是一場苦戰，但為什么…
“梼杌的確比饕餮強的多，但巨靈神尊的力量遠超我的想象，如今的我，配合玖月，發揮出的力量竟足以將其壓制。
恩…如果沒有舍利子，我應該達不到這個程度。”
蘇寧迅速做出判斷。
不是梼杌弱小，而是，舍利子配合神兵的組合太強，只是幾分鐘的戰斗，第一顆舍利就幾乎消化完成。
這個速度，可謂駭人。
“久違的獎勵，好久都沒解鎖遺產了。”
蘇寧一口氣松緩下來，只覺疲憊涌來，這時候，才想起系統提示。
打開掃了眼，發現是個鉆石寶箱。
恩，說起來，人教在成長之初，蘇寧很依賴系統，但從蓉城后，系統的存在感就逐漸下降。
如今，看到鉆石寶箱，心中竟然都沒有什么波動…
“我這是飄了啊。”蘇寧自嘲，“算了，回頭再研究。”
他沒忘記，事情還未結束，起碼，他還沒有看到美姬，就在這時，他口袋里，紙人跳了出來，玉藻前嚴肅道：
“它走了。”
“逃了？能感應到方向嗎？”蘇寧追問。
玉藻前指了指頭頂。
蘇寧下意識抬頭望天，與他相連的巨靈神尊，也緩緩仰起頭顱。
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的超凡者們眼中，便成了疑惑，灰頭土臉的阿多羅等人也跟著仰頭。
瞇了瞇眼。
視線中，只有熾熱的太陽，碧藍的天空。
旋即，梼杌的死亡導致這片世界與真實進一步融合，太陽緩緩消失，佛土的光線開始減弱。
一輪猩紅的月亮，顯露出人們眼前。
“紅月！”
阿里驚呼出聲，劫后余生的人們也安靜下來，旁邊，呂鳳山與李長亭走上前，各自按住腰間兵器。
竹原春菜跪坐在地上，神情緊張。
“月相變化…麻煩了…”
呂鳳山臉色一下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那頭妖魔的死亡，引發了這場變化嗎？
今野雄一、小森稔等人想著。
歐洲，守夜人總部，房間內。
當望見巨靈神尊站起，所有守夜人都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時候，不少人才后知后覺，發現在方才那一場暴力絕倫的單方面毆打中，自己竟忘記了呼吸。
雀斑女孩更是攥著拳頭，露出興奮的，想要吶喊的神情。
可就在下一秒一名守夜人驚訝道：
“它在看什么？”
畫面中，高山般的巨靈神尊，做出望向天空的姿態。
可鏡頭是固定的，他們沒法看到高空的視野。
遲秋眨眨眼，突然聰明了一把，快步擠開人群，跑到窗邊，猛地拉開窗簾。
此刻，歐洲處于夜晚。
安靜的雪山中，古老城堡高聳的玻璃窗外，撒入緋紅的月光。
東京，宮本家。
房間內，宮本家的成員們，跪坐在地上，看著電視里的轉播，橫井貳嘖嘖稱奇：
“巨靈神，比當初更厲害了啊，不愧是我們人教。”
旁邊，小谷中介夫妻斜著眼睛看著他，心說橫井長老何時這般不要臉。
就在這時。
忽然，宮本武劍心異動，感應到什么般，起身推開房門，來到院中。
“家主？！”
眾人迷惑，紛紛起身跟隨，就見披著劍道袍服的宮本武仰著頭，愣愣望著天空，惘然，失神。
魔都，水央宮。
看到結局，喬索索打了個哈欠，故意裝作自己很不感興趣的樣子，往樓下走：
“哎呀，好無聊，還以為會是一場惡戰呢，結果就這。”
眾人無語，不想和這丫頭說話。
喬索索也不在意，看到其他人沒散開，嘁了一聲，眼珠一轉，馭起青光劍，呼嘯著飛下望氣樓，朝著一棟單獨的樓房落去。
這棟樓目前空置著，只安置了個蘿衣。
后者在吃了葫蘆后，就長睡不醒，喬索索和雪莉，聯手用食物誘惑，都沒成功叫醒。
寧錯想了想，就將這棟樓拍給她，作為安置處，并在門外貼了一堆符咒，作為“警報器”。
喬索索則被要求，負責看護她。
“還睡呢？除了吃，就是睡，簡直是豬。”
喬索索推開房門，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的小姑娘，嘆了口氣。
可就在下一秒，沉睡中的蘿衣突然蹙起了眉頭，雙手在空氣中亂抓。
兩條小短腿一個勁倒騰，亂蹬。
緊閉的雙眼，流淌出兩行淚水，她帶著哭腔，說著夢話：
“父王…父王…”
喬索索嚇了一跳，大驚失色，扭頭咋咋呼呼起來：
“快來人啊！蘿衣出事了！”
望氣樓上，眾人變色，紛紛趕來。
等大家圍堵住房門，就看到蘿衣嚶嚀一聲，從夢中醒來。
清麗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她的臉上，浮現出不同以往的神情，看向組織里成員們關切的臉，輕聲說：
“我，想起來了。”
京城，紅井基地。
隔音房間打開，楚雨穿著白大褂，踩著鐘愛的小高跟，噠噠噠地走出來。
鼻梁上，金邊眼鏡后頭，是帶著血絲的眼睛。
“楚姐好。”
“楚姐醒了啊。”
沿途，基地工作人員們紛紛打招呼。
楚雨卻提不起興致。
從打玖月逃走后，她就陷入了懊惱的情緒。
平素說的最多的，就是“早知道她醒著，我早動刀了”，“基地的安保就是一坨屎，我那么大個標本，一下就不見了”之類…
大魔王兇威愈盛。
大家都不敢招惹。
就在這時候，突然間，基地深處，傳來刺耳的警報聲。
聲音經由走廊放大，瞬間驚動了所有人。
楚雨等人一怔，忙快步朝聲音所在跑去。
不多時，眾人來到紅井的“井口”位置，周圍，不同方向，工作人員們從不同的走廊趕來。
聚集在一起。
驚疑不定。
“怎么回事？”
“是井里發出的。”
一片混亂。
不過，基地內的警報有好幾種，眼下這種，并不意味著危險，所以，人們并未太過慌亂。
楚雨甚至還有心思四下望，等看到蹲在井口邊緣，鋼鐵護網外，雙臂環著膝蓋的男孩，眼睛微微發亮。
像是盯上了研究的獵物。
男孩若有所覺，抬頭看了她一眼，害怕地拋開了…
“無趣。”楚雨大為光火，這時候，部長等管理層也抵達這邊，詢問其情況，負責與下方聯絡的人員大聲道：
“紅井深處，探古部匯報，污染迅速收縮，消退！紅井接近通暢！”
什么？
眾人怔住。
污染，又減少…不，是消退了？
發生了什么？
佛土，荒原上。
紅月只持續了不長的時間，就消失了，世界恢復如常，駕駛艙內，蘇寧表情凝重，說道：
“月亮在盯著我們。”
旁邊，玖月同樣一臉心悸。
方才，她同樣感受到了那種，被宇宙中的目光凝視的感覺：
“我們當年，并沒有發覺月亮的異常。”
她指的是，上一代掌教存世的唐宋。
蘇寧點頭，向玉藻前詢問了下細節，得知，美姬是從邁索爾市區方向離開的。
“市區？市區能有什么？是為了攻擊城市，還是…”蘇寧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變色，說道：
“回去看看！”
“好。”
玖月沒做反對。
兩人同時抬腿，轉身，邁步，操控龐大的巨靈神朝邁索爾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蘇寧用過傳訊玉符，給李長亭和朱一聞發了消息。
“啊，它離開了！”
遠處，荒原上，超凡者們眼睜睜望著，那銀白色的人間兵器從他們頭頂邁過，朝城市走去，每一步，都跨出數百米，精神恍惚。
李長亭駕馭飛劍，倏然跟隨，迅速遠去。
看到這一幕，人們才清醒過來，意識到，人教竟然來到了這里。
是什么時候？
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
等等，記得，呂鳳山和李長亭是一起來的，殿堂提前預知，落在其余隊伍后方…
“難道…”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稍微一聯想，醒悟過來，人教與殿堂存在“勾結”。
再想到，進入佛土前，寺院中發生的那一幕，那個進入佛塔的“灰風衣”…真的只是幸運？
還是說…那個灰風衣有問題？
“李長亭出現的地方，代行使應該也在吧。”突然，一個超凡者說。
阿里倒吸一口熱氣，心想不會吧不會吧…
武僧巴巴也想到了那個可能，五大三粗的身體顫抖了下。
死里逃生的阿多羅長老神情微變，心中涌起難以抑制的后怕。
如果說，那個進入佛塔的灰風衣，就是神秘的人教代行使…
那他還曾試圖逼對方叫出佛陀舍利…
“噸。”他咽了口吐沫，看向呂鳳山的眼神，突然多了一絲感激，整的呂閻羅一臉懵逼，感覺怪別扭的。
“大姐，他是…”今野雄一和小森稔也猜到了什么，看向小粗腿警官。
竹原春菜靜靜地站著，望向走遠的巨靈神。
腦海中，回憶起當初，東京事發前，自己三人在防空洞街角，看到的那個宮本家的客人，輕咬嘴唇：
“是你嗎…”
邁索爾市，邊緣。
當蘇寧邁步走入城區，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不同于東京，邁索爾內，高樓大廈并不多，在巨靈神的體型下，顯得格外低矮。
不過，蘇寧很快就注意到了那被沙土覆蓋的城區，以他的視角望去。
這座城市就仿佛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其中的一部分，已經被沙土吞噬，灰撲撲的，建筑雖然都還完好，卻沒有半點生機。
“這片佛土攻擊了很多居民。”玖月說道。
蘇寧沉默，他不清楚這一次，到底死了多少人，但保守估計，也有一二十萬。
而這，還是他出手及時的結果，再晚一些，也許百萬人都將被吞噬成白骨。
他真切的理解了，人命只是數字的含義。
而就在這幾個月里，在那些并不發達，缺乏力量保護自己的地區，死去的人又何止區區幾十萬？
“找個地方，出去吧。”蘇寧低聲說。
用巨靈神趕路可以，但越靠近市中心，越難行走，更何況，他的出現，恐怕已經引起了市民的恐慌。
找了僻靜處，兩人躍出神兵。
蘇寧一招手，巨靈神化作流光，縮小為巴掌大的一只令牌，收入系統物品欄。
繼而，蘇寧在玖月法術的隱藏下，兩人迅速返回了駐地寺院，悄無聲息，穿過菩提樹，抵達佛塔。
是的，蘇寧猜測，美姬極有可能，來到了這里。
畢竟傳說中，華陽天曾執著地要尋找到三顆舍利。
“普惠大師？”蘇寧在佛塔外呼喚了下，沒有反應。
他心中一沉，嘗試靠近大門，用藏著余下兩枚舍利的右手按去。
“卍”字門亮起光芒，將兩人一并放入。
玖月是第一次進來，倍覺新奇，蘇寧卻心中不安，快步踩著內部法陣，抵達三樓。
兩人出現的瞬間，懷中，玉藻前便提醒道：
“它來過這里。”
蘇寧心中一沉，嘗試再次呼喚，下一秒，法陣中，一只玲瓏小塔虛影浮現，一并出現的，還有普惠的光影。
“大師，你還活著就好。”蘇寧松了口氣，“剛才…”
可沒等他說完，光影構建的普惠便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當你看到這段畫面時，我已經死了。”
蘇寧張了張嘴，玖月挑眉，說道：
“這是借用法陣錄制的畫面，不是靈體。”
這時候，蘇寧才注意到，普惠的眼睛落在空氣里，而不是在看他。
就像，此前破關時候，前兩層的，按照固定程序說話的守塔人一樣。
普惠遇害了嗎？
“在你們離開后，一個自稱美姬，與那位戴著面具的女施主極為相似的妖魔闖入此地，向我索取佛陀舍利。
我為塔靈，沉眠數百年，一身修為早已散盡，雖能動用寶塔之力，但心知，也不會是那妖魔的敵手。
故而，虛與委蛇之際，暗中以此法陣，留下這段光影，只希望，你們能看到。”
普惠禪師平靜說道：
“此前，你詢問貧僧九尾狐時，提起華陽天時，我并未說太多。
只想著，待稍后，再做交談。
卻不想，再沒有機會。
我不知我掌握的消息，是否有價值，但想來，或許有用。”
“當年，我們一行人抵達天竺，尋找彼岸未果，卻也并非全無收獲，在與西方教后人的交談中，我得知了一道密辛。
涉及上古大劫時，人族與妖魔之戰。”
蘇寧與玖月同時一怔，斂去哀傷，目光灼灼望去。
便聽普惠繼續說道：
“西方教相傳，昔年大劫，人族得四大部洲之力，示敵以弱，設下殺局，伏殺魔神。
本欲畢其功于一役，徹底了結這段劫難。
卻不想，人族圣人之一，意外遭受污染，神智混亂，致使功虧一簣，雙方俱亡，神魔隕落，星空污染。”
圣人？被污染的圣人？
蘇寧與玖月心頭巨震，后者急聲問道：“是哪一位？”
普惠仿佛聽到詢問，凝重開口：
“人族圣母，妖族圣人。”
“女媧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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