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矩瞥了一眼余有丁,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心里面卻是冷哼了一聲。
你個老小子,你這話誰相信?
反正我是不相信。
不過陳矩不會在這個時候拆穿余有丁,而是笑著說道:“咱家也不過是提醒大人一句,還是希望大人能好自為之。既然大人這么說,那就是咱家多言了。”
“人我交給大人了,事情怎么辦是大人的事。如果沒什么其他的事,咱家就告辭了。”
陳矩實在是不想再和余有丁待下去,這個人實在是有些太不要臉了。
不要臉的官員見得多了,跟著皇帝這么多年,走南闖北的,什么樣的人都見過。可是像余有丁這么不要臉的,還真不多。
余有丁臉上頓時露出了尷尬的神情,顯然剛才演得有些過了,眼前的那位陳公公不滿意了。
不過余有丁算是想明白了,這件事就只能這么說,以后無論走到哪里,自己都是這一番說辭。
自己的確是想找一房小妾,也的確是看中了如畫姑娘,所以才去風雅樓說了這件事。
只是沒想到風雅樓那些人為了巴結自己,居然逼良為妾。都是他們做的,根本就與我沒有什么關系。
那些人做此事實在是有損自己的清名,所以自己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后第一時間就找到了他們。
自己不但要給如畫姑娘討回公道,而且還要嚴懲風雅樓的那些人。
看看自己的人品,看看自己這情商,在這一刻,余有丁覺得自己的人品和情商都十分高尚,那些所謂的高官根本都不能和自己相比。
行了,這件事就這么辦了。
如畫姑娘很快就被余有丁安頓好了。
從始至終,余有丁都沒有去見這位如畫姑娘,因為實在是有些尷尬。回頭把事辦完了再去見她,
余有丁已經決定了,回去就把這個理由好好的想一想,仔細地打磨一下,等過些日子去找如畫姑娘,當面向她賠禮道歉。
這樣非但不會丟臉,反而會給自己挽回很多名聲。如果在什么都沒做的時候去賠禮道歉,根本就沒有什么說服力。
回到家之后,余有丁快速把自己的班子組建了起來。
對于余有丁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比起海瑞,余有丁本身就有勢力。而且他干了這么多年,學生眾多;在南京經營了這么多年,手下有很多人。
首先,南京大理寺那邊,余有丁就能說的上話,南京大理寺卿和他是好友。
其次,便是刑部這邊,余有丁一樣也能說得上話。南京城僅剩的一個刑部侍郎,那也是他的好友。
至于下面的那些人,除了余有丁的學生,就是他的門生。
反正在這方面,余有丁非常有人脈。僅僅用了兩天的時間,他就給自個兒的欽差組織起了一個龐大的行政班底。
朱翊鈞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站在朱翊鈞身后的陳矩小心翼翼的,生怕這個時候觸怒了陛下。
他也知道為什么陛下這個時候會是這個表情、為什么會這么不高興。
余有丁又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顯然,這一次他有些操之過急了。
或許是皇帝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余有丁暴露出了很多的東西。當然了,也許他是故意的。
海瑞已經把南京的官場掃了一波。即便如此,余有點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再拉出這么多的官員、拉出一支這么龐大的隊伍。那如果在沒有清掃之前呢?
想到這里,朱翊鈞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的多,朱翊鈞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之前自己沒有注意到這件事,那麻煩就大了。
余有丁這一次也很有可能是在對外展示肌肉,說白了就是給皇帝看的,同時告訴皇帝,我盡心盡力了,我也沒有瞞著你,這些人都是我的人;回頭這些人肯定被你調走,但是我也不太在意。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陳矩退下,隨后說道:“行了,你退下吧,回頭派人盯著他就行了,別的事不用管。”
“奴婢明白。”陳矩答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看著陳矩的背影,朱翊鈞搖了搖頭。
此時,他的臉色緩緩的平復了下來。
慢慢來吧,一個一個來。
比起朱翊鈞,余有丁終于能松一口氣。
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余有丁緩緩的說道:“張揚,這一次的事恐怕要你親自去辦了。老師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很為難,可是這次的難關一定要過。”
聞言,旁邊的人臉色非常凝重。
張揚,南京大理寺少卿,余有丁的學生。
這個不是余有丁當考官時候收的學生,而是當舉人的時候,拜在他門下學讀書的家鄉學生。如果非要說的話,這是真真正正的親學生。
這么多年了,余有丁一直都在往上走,可以用平步青云來形容。他自然不會忘了提拔這些學生,張揚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次遇到困難了,余有丁自然把自己這個學生叫來了。
“老師有什么事,但講無妨。”張揚緩緩的說道,臉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
很多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包括張揚也不知道。
在很多人看來,余有丁是被皇帝重用了、被皇帝召見了之后就成了欽差。如果這次事情辦好了,那入閣都是鐵定的事。
其中張揚就是這種看法的代表之一,他心里也高興,老師如果做了內閣大學士,那他自然也要往上提一提了。
只是張揚無論如何沒想到,老師見到自己會是這個態度。
“這一次事關重大,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余有丁一臉嚴肅的說道:“我需要你帶著欽差衛隊去抓人,把風雅樓封了,把里面的所有人都抓回來。尤其是那個聽琴姑娘,一定不能跑了。”
“還有就是風雅樓背后的汪家老三,也一定不能跑了。把人抓回來,就把樓封了,然后把里面的東西全都查抄過來。”
聽了這話,張揚瞬間就懵了,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看著老師。
最近這一段時間,老師和風雅樓的交往,他是深切知道的。
何況他本身和風雅樓也有一些關系,應該說,在整個南京城里面和風雅樓沒有關系的官員并不多,尤其是在高層。
現在老師居然要對風雅樓下手,張揚心里面很難不觸動。
“為什么這么看著我?”余有丁沉聲問道。
“老師,出什么事了?”張揚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一臉擔心的看著老師。
跟著老師這么多年了,張揚對老師當然是有了解的。
老師不是一個沖動的人,既然這一次要干這么大的事,那必然就是出事了。
在官場上,老師講究的一向都是和光同塵。為官要三思:思危、思退、思變。
可是看老師現在這個樣子,怎么突然就變得如此激進?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在這樣的情況下,張揚不可能不懷疑。
看了一眼學生,余有丁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以為我想?”
“是否可以告知學生?”張揚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可以。”余有丁苦笑著說道:“你是我最相信的人,如果我不相信你,這件事我也不會讓你去辦了,坐下吧。”
張揚點了點頭,便乖巧地坐在了一邊,再替老師倒了一杯茶水。
等到張揚坐下來之后,余有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這才說道:“他們牽扯到了一個大案子。是什么案子,我暫時還不能和你說,只是可以告訴你,他們這一次在劫難逃。”
“本來這種事用不著為師,為師也不想摻合。可是這一次為師也被卷進去了。如果不是因為為師還有一些人員和地位,這一次恐怕海瑞就會把我一起抓了。”
“現在為師是帶罪立功,不得不做。”說到這里,余有丁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一次,為師不但要自證清白,而且還要真真正正的立下功勞。不然的話,恐怕再也難…”
張揚的臉色瞬間就嚴肅了,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嚴重。海瑞在南京城抓官都要抓瘋了,到現在了,每天還有人被抓。只不過不是高官,都是一些小官。
現在南京城很多小官都準備跑了,只不過南京城查的嚴,只要有小官跑,當時就抓住。有了幾次之后,就沒有人敢跑了。
也有人嘗試躲起來,畢竟南京城這么大,躲起來也不好找。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些人即便躲起來了,也很快就被找到,沒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時之間,很多人都絕望了。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大案,而且還把老師牽扯進去了。
看到張揚鐵青的臉色,余有丁盯著他,面容嚴肅的緩緩問道:“你不是和那些人有什么牽連吧?如果有的話,快說出來,為師還能保你無恙。如果真的查出來,那你就麻煩了。”
張揚聞言,直接搖了搖頭解釋道:“老師,怎么可能?我只是擔心老師而已,現在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就好。我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