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陳矩有些尷尬的退到了一邊。
鄒元標這話的確有些假,顯然是買通了小太監,這才將奏本遞了進來。
這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外間的官員勾結太監、收買太監的例子,簡直就是數不勝數。
只不過朱翊鈞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如此利欲熏心,這種事都敢干。
朱翊鈞面無表情的說道:“無論什么原因,拿了這個太監。”
“是,陛下。”陳矩連忙躬身道:“奴婢馬上去辦。”
“傳旨劉守有,把鄒元標拿了。明天上午,在皇宮午門外,把這些天抓的所有官員都帶過來,打廷仗。”
聞言,陳矩就是一哆嗦。
他沒想到陛下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
把所有的官員全都拉過來打板子,這么干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陛下…”陳炬有些遲疑的看著朱翊鈞。
“還不去?”朱翊鈞沉聲道,目光盯著陳矩,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
“奴婢這就去。”陳矩連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如一顆天外飛星落入湖水中般,掀起了層層巨浪。
誰也沒有想到,皇帝居然會這么干。
把所有人都拉到午門外打屁股,這太嚴厲殘暴一些了吧?
這可不是皇帝應該干的事!
同時傳出來的還有鄒元標的那份奏本。
大家瞬間就明白了為什么陛下會這么生氣。
不是在開玩笑嗎,你在奏本上這么寫?
你遣詞造句雖然很客氣,但是意思很明顯,張居正不回家就是不孝順;同時還把皇帝也帶上了。
話雖然說得很客氣,但是話里話外就是在說皇帝離不開張居正。皇帝你都這么大了,居然還依靠張居正?
這些話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
一方面是勸誡皇帝,你是時候自己當家作主了;另外一方面就是在使用激將法,你都這么大了,你居然還不能自己做主嗎?
年少之人不知深淺,也很沖動,哪會讓人這么說自己?
你越這么說,我越要證明給你看,這就是叛逆。這樣一來,少年皇帝就會趕走張居正。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鄒元標都沒安好心。
乾清宮。
外面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這里卻安穩如故。
朱翊鈞手里面拿著鄒元標的奏本,臉上露出了感慨的笑容,“不愧是鄒元標啊!”
后世的東林黨三英之一,不說其他的,這份投機取巧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看看人家干這個事,一個新科進士一定要在這里面摻合一下,而且還干成了。
如果鄒元標能夠把張居正趕回家,他得聲名鵲起成什么樣?
為了這份利益,他搏了一把。因為現在是人都應該明白,大明輪不到皇帝做主。
皇帝還沒成年,婚都沒結,為人也不穩妥;不可能親政,現在還不是時候。
鄒元標偏偏要這么說,可見其用心就是想要激怒皇帝,讓皇帝趕走張居正。
這種人真應該收拾!
朱翊鈞也有了一些明悟,什么君子啊、名聲啊,為什么這幫人會被吹捧?
為什么這些人能夠在萬歷時代把刷聲望這件事玩到了頂峰?
因為他們是改革的反對者,是既得利益的維護者,代表著他們這個階層和張居正打了一架。
打架的時候,張居正把他打受傷了,那他們那個階層的人自然就會把他們吹捧為英雄,如此方能鼓勵后來者。
這么一想,不就明白了嗎?
將手中的奏本放下,朱翊鈞的目光明滅不定,隨后轉頭看向陳矩說道:“讓內閣擬旨,鄒元標革除功名,永不續用,發配一個遠點的地方。讓司禮監自己斟酌。”
“其他的那些官員也一樣,全部革除官職發配。順便再讓司禮監擬定一份圣旨,今后如果再有人敢言張閣老奪情之事,一律斬首,沒有任何余地可言。”
“陛下…”陳矩抬頭,遲疑地看著朱翊鈞。
此時,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很想說,陛下,咱不能這么干。
朱翊鈞卻不以為意,擺了擺手說道:“去辦吧。”
“是,陛下。”陳矩連忙低頭答應道,
等到陳矩走了以后,朱翊鈞的目光隱隱帶著期盼的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李太后所居住的宮殿。
“風暴既然已經掀起來了,那就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張居正府邸。
游七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有些焦急的徑直來到張居正的面前,躬身說道:“老爺,錦衣衛那邊剛送來了一個消息。”
“什么事?”站在一邊的張敬修連忙問道。
“回老爺,陛下剛剛下了旨意,明天要把所有反對奪情的官員拉到午門外庭仗。而且下了圣旨,這些官員全部罷去官職,永不續用,他們全部被發配了,有的去了遼東,有的去了西南。”
“怎么會這樣?”張敬修臉色一變,轉頭看向父親,神情有些不好看。
他知道,如果真的這么做了的話,父親得罪的人就更多了。
這件事情本身就難辦,如果再得罪這么多人的話…
張居正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明白,這是自己那個學生皇帝給的回應。
他眼中閃過一抹欣慰。
有決斷、有魄力,想要改革就要有這樣的皇帝。
自己沒有上拜辭的奏本,所以陛下也有了動作。
君臣二人配合默契。
張居正心里面毫無波動,只是擺了擺手說道:“行了,都下去吧,我想靜靜。”
“是,父親。”張敬修躬身答應道。
游七也沒說什么,跟著張敬修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兩人離開房間后,張敬修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房間,最后邁步走出了院子。
只不過他沒走兩步,迎面就碰上了弟弟張嗣修,
“你要去見父親嗎?”張敬修緩緩地問道。
張嗣修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大哥,消息你也知道了嗎?”
“知道了。”張敬修點頭說道:“父親那邊也已經知道了。剛剛父親把我趕了出來,你不用過去了,父親似乎并不在意。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張嗣修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說道:“這次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叫鄒元標的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