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震驚
湍急的水流翻騰著奔向大海，飛濺的水花打濕了岸邊的灘涂。
除了傲然屹立于索倫河南岸的那慕爾要塞，那座不知在什么時候搭建起來的鋼鐵大橋，也讓戴爾伯爵兀自心驚。
他從未見到過如此這般的橋梁，在他固有的價值觀念中，用寶貴的“鐵”來鍛造橋梁，這簡直是一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半晌過后，
在戴爾伯爵的示意下，在索倫河畔停滯許久的車隊終于開始緩緩向前行進。
負載著沉重木箱的木制的車輪壓在寬敞的鋼鐵大橋上，竟沒有讓眼前的橋梁發生任何一丁點兒輕微的晃動，這不由得讓戴爾伯爵暗暗心驚。
這座建造于奔涌的河流之上的橋梁，竟然如同土地一般穩固、結實，這也讓戴爾伯爵的心態不斷發生著變化。
戴爾伯爵是一個聰明人。
但也正因為他是一個聰明人，他才能夠在這些分散的細節之中，察覺到伊達爾領的不同尋常。
“站住！”
剛一過橋，值守的索倫河口岸的伊達爾士兵便打斷了戴爾伯爵的思慮，毫不客氣地把一行人給攔了下來。
“這里是伊達爾海關，請通報你們的出發地與目的地，并簡要概述所攜帶的財貨種類與數目。”一名工作人員模樣的官員帶領著幾名衛兵，緩步走了過來。
“大膽!”
丹尼斯夫人皺了皺眉，斥責道。
身為一名貴族夫人，她還從未被這些普通的最底層官吏如此無禮地責問過。
不過話說回來，伊達爾領的官員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并非真的如同丹尼斯太太所認為的那般“失禮”。
更多的還是丹尼太太自己的原因。
她早已習慣了旁人的阿諛奉承與恭敬有加，因此，眼前這個伊達爾人略顯平淡的態度和沒有絲毫膽怯與奉承的語氣，讓她感到頗為不悅。
戴爾伯爵回過頭，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太太一眼。
雖然他也不喜歡眼前這個伊達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平靜、淡然，他無法在那人的眼神中看到絲毫對于自己的敬畏。
但是…此時的自己畢竟有求于人。
再加上他已經在此時此刻來到了伊達爾領的地界上，因此，戴爾伯爵不希望多生事端。
“戴爾伯爵伍利·丹尼斯，來自于北邊的戴爾丘陵，至于目的地…我還沒有想清楚。”伍利·丹尼斯鬼使神差般地說道。
其實原本他的想法十分明確，那便是趕緊離開帝國東部這個要命的鬼地方，可是…當他來到伊達爾領的之后，在話語即將說出口的那一霎，戴爾伯爵卻猶豫了。
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毫無疑問的是，由布魯諾簽發的《關于帝國東部貴族往來通行辦法及貴族移民準則》，給他帶來了深刻的印象。
與通往帝國內地時會被收取高額過路費的單一要求不同，布魯諾對于諾曼貴族移民伊達爾領的方式和方法做出了極為嚴格的限定，并且制定了很多讓戴爾伯爵感到十分奇怪的條件。
比如說…
想要在伊達爾領定居的諾曼貴族，除了要向伊達爾伯爵布魯諾·斯圖亞特繳納一筆高達一千六百六十六枚金幣的安家費和放棄自己對于原本貴族領地的法理宣稱之外，還必須為伊達爾民眾提供至少一百二十個合法的就業崗位！
將貴族的移民要求與底層民眾的就業需求聯系在一起，這是戴爾伯爵在此之前從未遇到過了詭異條件。
而且除此之外…
按照伊達爾伯爵布魯諾·斯圖亞特在文件之中的闡述，在伊達爾領定居的諾曼貴族的爵位不得高于伯爵，如若自身的爵位在伯爵以上，應當主動銷毀所有高于伯爵爵位的頭銜與宣稱。
同時，所有貴族必須無條件地服從伊達爾領的法律條文，當伊達爾律法與帝國法典之中的內容發生沖突時，應該以伊達爾領的法律條文為準！
如若將移民準則之中有關于貴族的諸多條款一一列舉出來的話，完全可以用一個詞簡要的概括出來：滾蛋！
沒錯！
在戴爾伯爵伍利·丹尼斯看來，沒有任何一個貴族會認可伊達爾領出臺的這一項移民準則，如若有誰接受了，那他簡直就是一個背離家族先輩的罪人。
更何況，布魯諾這樣的舉措，幾乎是擺明了想要將伊達爾領打造成一個位于諾曼帝國東部的國中之國！
也正是由于這樣的緣故，當“沒想清楚”這句話從戴爾伯爵的口中傳出的時候，甚至就連戴爾伯爵自己，都有點兒懵了。
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出，在自己絕頂聰明的小腦袋瓜兒的指引下，自己為什么會給出這樣的回復。
移民是不可能移民的！
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移民的！
難道他不應該十分堅定地說，自己要通過伊達爾領前往帝國內陸嗎？
“戴爾伯爵…”
縱然心中早有預判，但是當這句話傳入伊達爾官員的耳畔時，他還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伯爵大人所料不錯！
那些封地位于伊達爾領以北的貴族們，終于在伊達爾伯爵布魯諾·斯圖亞特的王霸之氣和奧丁人的威懾之下逐漸屈服，無論讓他們是移民還是通行，這都會讓伊達爾領獲得一大筆的額外收益！
“清點財物！檢查登記！”
只見那名伊達爾官員大手一揮，早就在四周等待已久的工作人員便紛紛上前，對馬車上攜帶了木箱逐一進行開箱檢查。
“不如這樣…”
趁著這個間隙，戴爾伯爵朝著自己的管家使了個眼色，老管家便微笑著走上前去，從身上的布兜里掏出了幾枚金幣。
“這位老爺，這些財物都是我家伯爵大人世代以來積攢的積蓄，還望您能夠行個方便。”老管家顫巍巍地說道。
只見那名伊達爾官員炯炯有神地看著被老管家攥在手里的金幣，然后他抬起頭，原本十分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燦爛的微笑。
那名伊達爾官員認真的摸了摸手中的金幣，然后…他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嚴肅起來：
“根據《伊達爾領公職人員廉潔自律條例》中的有關規定，涉嫌公然行賄的伊達爾領公職人員的，應向行賄人收取等價于行賄金額三倍的罰金！”
什么？！
這tm是什么情況！
當聽到這句話的那一霎，戴爾伯爵懵了，而老管家更是直接愣在了那里。
布魯諾早就意識到了這種在帝國各地廣泛存在的現狀，因此…
憑借著適當的震懾以及公正的裁決，當布魯諾接連處罰了數名收受賄賂的伊達爾官員來殺雞儆猴之后，伊達爾領的風氣為之一肅！
進入伊達爾領的第一站便碰了一鼻子灰，這無疑讓戴爾伯爵的心情頗為不悅。
不過…
不悅歸不悅，通過這件事，他卻也再度意識到了伊達爾領的不同尋常之處。
老老實實地繳納了罰金，向伊達爾海關通稟了攜帶的財物，當戴爾伯爵順利地通過索倫河口岸，踏上伊達爾領的土地之時，他感覺自己脆弱的小心臟再一次撲通撲通的劇烈運動起來。
夕陽西下，夜幕將至。
連串的燈盞點亮了蜿蜒的道路，那些在漸深的夜色下照亮田野的燈光，仿佛要將戴爾伯爵的小心臟都給嚇了出來，
他不明白什么是法陣，更不知道什么是魔導工業化，但是…
那些豎立在道路兩側的明亮的路燈，卻讓他原本擁有的價值觀被擊成了粉碎，甚至是連最基本的邏輯自洽都難以實現…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此時可此，這句話逐漸占據了戴爾伯爵的腦海，并且自始至終都縈繞不去。
“老爺…咱們要繼續趕路嗎？”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問道。
按照原本的計劃，由于夜晚視線大受影響，所以車隊會在進入伊達爾領之后進行停留和休整。
可是，看著眼前明亮的燈火，老管家一時間竟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如若不是戴爾伯爵剛才為他承擔了全部地罰款和高達數十枚金幣的保釋金，此時的老管家恐怕已經被伊達爾公共安全局的警員們給抓了起來。
以至于此時此刻的他，仍舊有些心有余悸，戰戰兢兢。
“既然伊達爾人在道路的周圍…點上了燈火…”戴爾伯爵吞咽了一下自己流下的哈喇子，接著便做出了決斷：
“…那便繼續趕路，等到了前面的格蘭高地再歇歇腳！”
從戴爾伯爵的封地到伊達爾領，負責趕路的車夫和押運財物的私兵們早就已經疲憊萬分，可是…
看著眼前這宛若神跡一般的景象，他們先前的惺忪睡意與滿臉困倦都在這一刻一掃而光，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珠子看著眼前明亮的燈火。
要知道，夜晚長久不熄的燈火，可是貴族們才能夠擁有的待遇！
但是在伊達爾領，在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明亮的燈火就宛若無需耗費任何資源與金錢一般，照亮了寬敞的道路，在逐漸降臨的夜色中創造出一條由燈火織成的長龍。
伊達爾領是怎么做到的？他們又是怎樣維持這連綿不斷的燈火的？
“這將會造成多么巨大的靡費對于伊達爾人來說…這些燈火總不可能不要錢吧…”丹尼斯太太喃喃道。
其實…
丹尼斯太太還真的猜對了！
魔力不單單是伊達爾領的清潔能源，更是一個可以無數次循環利用和不斷再生的一個極品bug！
由于來自于阿塞特盆地之中的魔力實在是太過充盈，因此，每時每刻都會有大量的魔力在魔晶石導線與巨石陣的雙重作用下，被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伊達爾領的土地上。
伊達爾領的魔導工業化還剛剛處在起步階段，所以在滿足了伊達爾鋼鐵工廠和其他幾個魔導工廠的魔力供應之后，絕大部分的未曾得到利用的魔力都會在魔力井的作用之下被重新匯聚到阿塞特盆地之中，從而形成一個宏觀意義上的魔力閉環，一個可以無限循環的套娃結構！
所以…
既然自己無需用以日常維系的魔力成本，布魯諾便干脆將這些由魔力驅動的路燈，修建在了整條貫穿伊達爾領的南北的伊達爾大道上。
伊達爾大道在夜晚里的燈火通明極大的促進了伊達爾領各地之間的聯系，方便了來往于伊達爾領和帝國各地的商旅們。
哪怕此時此刻被夜幕所籠罩，但伊達爾大道上卻依舊有著不少的行人。
他們之中有來往的商旅、有伊達爾領的平民、甚至還有慕名而來的游吟詩人…
各形各色的行人混雜在一起，雖然極大的增加了伊達爾公共安全局的壓力與負擔，但卻讓這片原本偏僻荒涼的領土漸漸“活”了起來。
“你們快看最新一期的日報！奧丁人要蠢蠢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猛然間，一聲呼喊從不遠處的路邊傳來。
當聽到“奧丁帝國”這一詞匯的那一霎，原本正在馬車中閉目沉思的戴爾伯爵一下掀開了馬車上的帷幔。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他頓時覺得有些大跌眼鏡。
不遠處的路邊聚集了不少了行人，他們圍坐在一起，大肆討論著被戴爾伯爵認為應當是絕密的信息。
“據說帝國北方傳來消息，奧丁軍隊已經開始集結了！首要的目標便是咱們伊達爾領！”一個衣著襤褸的中年男子·凝重地說道。
“不管奧丁來多少人，都將會成為咱們伊達爾士兵的手下敗將！在我看來，就算奧丁人不打來，咱們也應該主動打過去！”一個年輕男子信心滿滿地說道。
年輕男子的話語激起了一片贊同的聲音。
經過了這么長時間里潛移默化的熏陶，武德充沛的效果屬性已然融入了伊達爾人的言行之中。
因此，在承受了長時間的來自于奧丁人的壓力之后，哪怕是伊達爾領最底層的民眾們，也對于奧丁人充滿了恨意！
馬車已然在戴爾伯爵的示意之下停了下來，只是…聽著耳邊這些激烈的討論，他卻愣住了。
因為憑借著那些人簡陋的穿著以及在話語間流露出來的信息，他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這些人，全部都是伊達爾領的最最普通的民眾！
可就是這樣一群人，卻對于伊達爾領的未來無比關注，卻可以對發生在帝國北方的一切娓娓道來！
這怎么可能！又是誰告訴了他們這些？
自從進入到伊達爾領的土地上，戴爾伯爵便一次次地被這些前所未聞地事情所震撼，用“鐵”鑄造大橋、清廉高效的官員，甚至是路邊上明亮的路燈…
在面對這些的時候，戴爾伯爵的確被震撼地合不攏嘴，但他卻忍住了。
可是，在此時此刻，聽著路旁的卑賤的平民與農奴們圍坐在一起，討論著帝國北疆的秘聞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道：
“你們怎么會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