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之上,宋植走到了左將軍袁封的身前,勒停了馬步。
“徐朗,你為何立于本將身前?”袁封手指前方,厲聲呵斥道。
宋植怡然不懼,用徐朗的語氣大聲回應道:
“摒棄同僚,臨陣脫逃,乃是我軍中第一大忌,本將自不同豎子為謀!”
“大膽!”袁封被這么一說頓時臉色掛不住,冷笑道:“好你個徐朗,你要去和大將軍陪葬本將不攔你,下去吧。”
宋植瞥了他一眼,看向下方如烏云壓頂的圍城兵力,心想就算自己恢復了二品的實力,在這人潮中也必得戰死。
“末將自然是要去增援,不過...可并非我一人!”
宋植猛地抽出腰間長刀向袁封砍去,袁封畢竟是悍將,倉促之下用刀柄擋了下來。
但宋植眼神不變,施展青霞劍法的變招,那刀尖一旋,刀鋒劃過一道銀線,伴隨著沖天的血跡,一聲輕叱砍下了袁封的頭顱。
這一下大軍頓時安靜了,原本投了袁封的幾位修士也呆若木雞,指著宋植結巴道:“你你你...你就這么把他殺了?”
宋植不以為然,這袁封不過是幻境中的一道幻象而已,只是瞥了這些人后淡淡提醒道:“勿忘本心,除非你們本就是這樣的人。”
說罷宋植不再繼續理會他們,將染血的長刀向天空一指,大聲喊道:
“叛將以死,本將暫接此軍,諸位請隨我支援大將軍!!”
說完宋植第一個策馬向山丘下沖了去,后方的將士們也爆發出雷鳴的怒吼,不再猶豫跟著宋植向下方沖去,這支鐵騎如一道藍色的箭矢,向敵軍后方洶涌奔去。
最前方的宋植和江雅臻、韓秀琛呈犄角狀,韓秀琛比了個大拇指道:“宋姑娘這個辦法,真是讓在下沒有料到。”
宋植搖了搖頭道:“正如你的感覺,這不過是墓主人對我們的考驗。”
“考驗?”江雅臻有些疑惑。
“嗯,若我沒看錯的話...”宋植瞇起眼睛,悠悠說道:
“第一關的九死一生門,是篩掉那些惜命怯場,選擇遁走的懦夫,考驗的應該是勇字。”
“而方才那個叛將,則是誘使我們棄軍自保,只有一點他說的沒錯,那就是做錯選擇就會死...這一道,考驗的...應該是忠字。”
“勇,忠...為何考驗這些?”江雅臻還是不解。
宋植也不清楚,只能模棱兩可道:“或許...這是墓主人在意的東西吧,你們當心!”
話音剛落,一些箭矢就迎面射了過來,宋植和江雅臻雖然修為全無,但有一樣修士的東西還保留著,那就是反應能力。
靠著劍法宋植撥開了迎面的幾根箭矢,接著向后方望去,江雅臻倒是好好的,韓秀琛則是躲沒了影,多半是混入了人群中了。
宋植也沒法分神管他,畢竟百步之外就是撲面而來的敵軍,當下抽出長刀揮動馬鞭,飛馳而去。
這一刻宋植莫名的燃起了一腔熱血,這種快意沙場,一馬當先的感覺真的能讓人忘記恐懼,即便直面萬千敵人,也不會有絲毫膽怯。
當然,一切的信心都源于自身的強大,在兩軍相撞的一瞬間,宋植的銀刀便斬落了數位敵騎,有青霞劍法小成加持,亂戰之中,這些普通士兵倒不足為懼。
江雅臻不善于用兵器,反倒只能靠著靈活的身法避開這些自下而上的長矛,再用長槍進行反擊,但也算游刃有余。
“小植,我們現在去哪?”
亂軍混戰中,江雅臻大聲喊道。
宋植正欲回應,只聽得遠方傳來震天的喊殺聲,抬頭望去只見靠近這邊的那扇城門轟然大開,無數的盾甲士蜂擁而出,撞得外面守軍是人仰馬翻。
接著一隊重騎兵踏著人墻躍出,向著另一個方向奔騰而去。
這些戰馬皆披著黑金重甲,馬背上的將士們同樣穿著厚重的鱗甲,手持長戈面容肅穆,所到之處摧枯拉朽一片慘叫,如入無人之境。
為首一騎則是披著黑色絨氅,身段魁梧挺拔,手中銀槍橫陳,面容英武威嚴,有著一頭異色的厚重金發,尤其是那雙瞳孔更是如金獅般攝人,目所能及無人敢與之對視。
他的戰馬同樣高大,且馬背上懸著一面帥氣,其上一條黑龍栩栩如生,似要奪旗而出。
“這就是那位大將軍么?”宋植暫停刀刃,自語呢喃道。
很快迎面的敵軍又發生了騷亂,仔細看去原來是另一伙大淵國的騎兵正突圍而來,不到一會就和宋植他們撞見了。
“霍兄!?”宋植認出了霍淵龍,忙遙遙大喊道。
霍淵龍聽聲望來,看清是宋植后哈哈大笑,回呼道:“原來你沒死啊!等會見,我現在有要事要先辦!”
說罷霍淵龍帶著他的那支分兵,向著宋植方才下來的山丘沖去,看目標應該是那些靜觀其變的逃兵。
宋植只好繼續迎敵,但耳邊卻不斷傳來戰場上的呼喚聲:
“那就是大淵國的銜龍將軍!他竟敢殺出來???”
“不好,他這是要率兵沖擊我軍帥帳!”
“速速撤回,保護主帥!”
伴隨著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喊叫,本來焦灼的戰場瞬間呈現一邊倒的局勢,苦戰的敵軍潰散而去,任由宋植率部在后面追殺也不敢還手。
見勝局已定,宋植所幸勒停了戰馬,畢竟這戰爭并非現在之事,殺再多人也并無意義,而是遠遠看向那位大將軍的親騎。
“銜龍將軍?”宋植將偷窺取下,任由腥風吹動發梢,陷入了回憶。
若沒記錯,這是當初自己演過的天外飛仙中,同臺出現的人物,二者是一人么?
而另一邊,大將銜龍也遇到了阻礙,只見他冷哼一聲,一點寒芒先到,隨后槍出如龍,將攔路的數位西楚猛將瞬間給斬落馬下。
接著他一夾馬腹,從騎兵中脫穎而出,獨自沖入了地陣,膽敢攔在身前的全部一合之內血濺當場,猶如虎入羊群一般。
宋植都暗暗吃驚,在這個沒有修為的年代,才能真正見識到什么叫萬夫不當之勇,難怪此人被譽為大淵國頭號猛將。
無金剛不壞的身體,但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單騎踏破敵陣,揚鐵馬揮金戈,此乃亂世豪杰本色也。
宋植一時間都有些愣住了,不自覺的被此人的背影所吸引,注目望去。
只見銜龍在將護帳甲士殺破膽子后,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跳入敵人將臺,怒喝一聲,憑其神力數槍挑翻臺前金甲猛士,接著用染血的長槍抵住西楚主帥的咽喉,毫不留情的刺了進去。
咚!咚!咚!
面對蜂擁而上的西楚殘軍,銜龍用槍尾重重的敲響了帥臺上的戰鼓,伴隨著累累鼓聲他發出了張狂的大笑,而那些敵將見主帥身死,戰鼓被奪也失了心性,又聽到愈來愈近的其他重騎兵,當下四散而去,率各部潰逃而去。
只留下一道魁梧的身影獨站高臺,金發染血顧盼之間,放聲長笑,宛若霸王臨塵。
宋植凝神望去,同霍淵龍一樣,他在心生向往的同時也有些熟悉感。
不過不待宋植多想,周遭的聲音突然減弱開來,空間也開始泛起了波動,遠處高臺上那道身影也漸漸模糊下去。
宋植知道,這是要離開這片幻境了。
這次沒有被驚醒,睜開眼的宋植發現自己正盤膝坐在冰涼的地磚上,抬眼望去,正是自己抬入的那座大殿。
殿梁很高,其中放置著很多鹿臺,每座臺上都放有一些玉盒,迎堂處高懸著一副旌旗,正作黑龍伏天狀,俯視著殿中的人們。
見到這面旗后,宋植不再懷疑,幾乎能確定這墓定是屬于兩千年前的...
大將軍,銜龍。
向一側看去,果然門框處有不少人也同他一樣盤坐,想必都是進到此殿便陷入了幻境。
此刻有些人也和宋植一樣醒了過來,但有些人則是面色發黑,沒了呼吸。
宋植左右瞧了瞧,沒有看到霍淵龍的身影,但能看到已經有身影在遠處的鹿臺邊顯蹤,想必人們蘇醒的時間都不太相同。
握了握拳頭,宋植感覺到自己二品的實力回歸了,這終于不再是幻境。
他的身旁江雅臻和韓秀琛也蘇醒過來,宋植有些訝異韓秀琛居然能從亂軍之戰中活到最后,不過這小子神神秘秘的,確實不像那么容易死的人。
韓秀琛回歸后立刻又慫了,死乞白賴的求著宋植罩著自己,宋植也沒拒絕,任由他跟在自己的身后,同江雅臻一同向鹿臺走去。
進殿的越有三十余人,但宋植看了看,已經醒過來的不到半數,大部分人恐怕已經迷失在了幻境之中。
這還不包括進了白門直接去投胎的。
“小植,多虧有你,我們才通過了考驗。”江雅臻也注意到了很多人永遠醒不過來了,不禁有些慶幸有宋植在一起,抱著宋植的手臂柔聲道。
否則幻境之中自己猶豫了,或許也和這些人一樣死在了里面。
“唉,灑灑水啦。”宋植謙虛的擺了擺手,嘴角卻泛起了笑容,熬過了殺機,接下來就是收獲的季節了。
這些鹿臺很高大,彼此之間相隔也較遠,神識暫且不能,所以宋植也不知道霍淵龍到底在哪一座,只好先帶著二人隨意上了一座。
跨過青銅細階,三人來到了鹿臺之上,只見此刻已經有修士在端詳著鹿臺上的玉盒,見宋植幾人到來,雖驚訝于宋植的容貌,但還是露出了不善的目光。
宋植也看出這幾人不好對付,其中有一品高手不說,而且身上那股匪氣是散不掉的,估計來路不怎么正。
且這些人之前的幻境中沒見過,考慮到他們提前蘇醒,或許經歷的是其他的考驗。
鹿臺之上擺放著數張木案,每張木案上都放著大小不一的玉盒,宋植走到了最靠邊的一個玉盒邊,猶豫了片刻后伸出手去掰。
而遠處那幾位修士也沒有阻止,而是屏氣凝神的望來,當看到宋植撥動了片刻也打不開后,頓時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宋植眉頭微皺,自己二品的腕力就算是銅鎖也給掰斷了,更何況這無鎖的玉盒。
見身邊幾個家伙身前的玉盒也一個都沒打開,宋植明白恐怕要開盒取寶,不是這么容易的。
身邊的江雅臻和韓秀琛都試了試,果然他們也都沒法打開,宋植沒有再去掙扎,不用想都知道這玉盒是被下了禁制。
恐怕要取得造化,還要別的門道。
就在這時,其他鹿臺上突然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眾人側目望去,只見一人化作流光被吸入了懸梁上掛著的一副畫中。
在場的都是二品修士,很快有人發現這幅疑似描繪宮殿樓閣的畫中,竟然有一畫中人動了起來,都不禁發出了驚呼,以為又是什么索命的機關。
宋植這才回過神向頭頂看去,這才注意到這處大殿高處,掛著不少類似的畫布。
“這些畫...”
宋植仔細看去,發現這些畫作大都是描繪沙場戰役,其中包括剛才自己穿越進去的東皇城之戰,同時也有皇城之巔加官進爵,封王拜相的場面,但是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畫作的主人公無論年少還是蒼老,都是同一人。
那就是大將軍銜龍。
“這是他的經歷么?”宋植猜測的時候,又有數道流光從其他鹿臺亮起,甚至對面幾個修士中,也有人看著看著就被吸入其中,成了畫中人。
就在眾人以為這些人再也回不來的時候,之前入畫的幾人中有人跌落而出摔回高臺,而伴隨著他們的重新出現,他們身前的玉盒也發出了微光,緩緩打開了。
“水冥丹,是水冥丹!!”
這名修士捧著盒中所取的丹藥一臉不可置信,連他的同伴都露出了震驚的目光,這水冥丹乃是失傳的一種丹藥,用料嚴苛,即便是當年的盛世也難產一顆。
其效果只有一個,若水系修士服下,其普通的‘賦’會向著神賦‘冥水’進化,即便你本身的‘賦’羸弱,只要境界上去了也會同普通修士拉開巨大的差距。
即便自己用不上,無價的水冥丹拿出去,那得有多少人擊破腦袋也要拿著寶物來跟你換。
這名修士很快把水冥丹收入囊中,面對其他人貪婪的目光如坐針氈,趕忙說道:
“只要進了畫中,完成一段考驗出來便可尋得寶物,你們與其垂涎我的,不如自己進去尋!”
在場的人都沒急著出手,畢竟第一個動手,得寶后恐也會引起其他人的圍攻,更何況這人說的有道理,他都能得到水冥丹,這兒還有如此多的玉盒,絕對有更值錢的寶貝。
當下他們都盯著上方的畫作看,都希望自己是下一個受益人。
宋植同樣看著上方,不過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已經注意到了一幅畫。
一副,讓自己莫名黯然的畫。
這是一副不起眼的畫,排在殿梁的最角落,但宋植依然一眼注意到了它,接著殿外射入的微光,能看到這幅久遠的畫紙上,正述說著一次別樣的出征...
那是一片山谷。
有一支綿延的軍隊穿梭在其中,軍士們護送著一輛華貴的駕輦,有樂師隨在輦旁奏樂,成群的婢女們高舉著紅色的花籃,跟著其后灑下花瓣....
但畫中的山頭上,卻有另一只整裝待發,的軍隊嚴陣以待,與下方的行軍不同,他們身上是沖天的肅殺之氣,為首一騎的馬后,立著一面矚目的黑龍旗!
宋植看的出神,全然沒注意到江雅臻急切的呼喚,也沒發現自己早已化為流光,向那副畫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