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傳承悠久,客房自然是多不勝數。
恩,所以是純純正經的留宿。
宋植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便向著朱吾世為他指的方向走了過去,朱府與其他的官家府邸不同,下人并沒有幾名,都是服侍小姐一人而已。
宋植穿過槐廊,走過石屏風,隨手找了間平平無奇的客房便走了進去,沿途倒是沒有遇到守夜的婢女。
而朱吾世則是依然躺在藤椅上,看著皎潔的月光發呆。
宋植走時跟他說了一句話,親人死后會化為天上繁星中的一礫,陪伴并注視著念念不舍的家人。
朱吾世閉上了眼睛,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雙手負于腦后沉沉睡了過去。
是日清晨。
“哥!”
“哥你在哪里,過早啦!!”
一聲悅耳的呼喚聲從內院傳來,幾位婢女匆匆的追著一位小姐,忙低聲提醒道:
“小姐小姐,侯爺他還在前院睡呢....”
朱樸囡扒著屏風探出小腦袋,看到朱吾世正在藤椅上睡的憨甜,她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父親走了后她真的很怕一睜開眼,這位大哥也悄然離開了朱府。
見到朱吾世睡的安心,她立馬收聲同時示意下人不要發出聲音。
“大哥一定很晚才睡,你們誰都不許吵醒他。”
幾位婢女相視一望,若非特殊時期她們肯定會調侃道,不是小姐您先喊得嘛。
朱樸囡最后看了一眼朱吾世,這才小心翼翼的抽身準備回廳堂用膳,知道朱吾世還在府上的她步伐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鵝卵石的路面被踩的嘎吱作響,有大哥回府作伴她的心情明媚了許多,腦袋里想著中午要不要給朱吾世親自下廚弄膳。
嘎吱!
突然,一陣推門聲從她的耳邊響起,一間平日無人居住的客房竟然被由內而外打開,惹得朱樸囡幾人下意識瞟了過去,眨眼愣在了原地。
“啊啊叭叭叭”
一身淡雅藍衫,梳曉鬟也的宋植正用手拍打著嘴巴,邊發出搞怪的聲音邊晃動著從屋內走出,接著停在屋檐下伸了個美美的懶腰。
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上床榻,臉上此刻睡的一片紅一片白,夾雜著絲縷亂發和眼角擠出的淚水,顯得好邋遢。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這么認為。
“恩”
宋植正準備揉眼角,突然發現面前的鵝卵石路面上,正有幾個女子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那眼神和見了鬼一樣。
為首的一個女子面相稚嫩年歲不大,但是身材卻很高挑,那雙靈動的金色眸子一眼看去,宋植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這就是朱吾世的妹妹吧,咦...叫什么來著。
宋植連忙將額前的碎發撥開,抬手就準備打招呼,卻不想一聲尖叫聲突然響徹朱府,把他嚇得一激靈,渾身都是一抖。
“啊!!!!!!!!!!”
朱樸囡握著雙拳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別說宋植,就是那幾個貼身丫鬟都被驚得一震,這分貝堪稱碎杯裂石。
“這個女人是誰!!!”
她緊咬著下唇,卻沒有向宋植詢問,而是問向了幾位婢女。
一位婢女仔細看了眼宋植的相貌,確定是自己未曾見過的美女后回答道:
“小姐,我們...也不知道啊。”
朱樸囡雙手叉腰,斜睨打量著宋植,京城中她這個年紀的千金,正是開始愛美攀比的年紀,看到靚麗的適齡女子都會忍不住去比較。
但眼前這個女子....笑死,根本比不過。
“你是何人,為何擅自跑到我朱府上歇憩!”朱樸囡這才不情不愿的發問,讓宋植不免有一些尷尬。
抬手正了正略微零散的盤發,宋植左右一看發現朱吾世并不在,只好無奈的解釋道:
“在下是應朱候之邀,在此借宿一宿,現在便可離開。”
“你胡說!”朱樸囡冷哼一聲,立刻舉起一根手指回應道。
她身邊的婢女卻察覺到了不對,眼前這女子生的如此絕美,莫非真的是侯爺帶回家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問問侯爺”
朱樸囡搖了搖頭示意不用,繼續‘拆穿’道:
“父親國葬在即,兄長豈會在這個時候風花雪月,更何況兄長豈是...豈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
她實在是想不出什么話來嘲諷宋植,憋紅了臉只能色厲內荏的說道。
幾位婢女聞言都默默低頭不語,小姐這話說的可有失偏頗了,莫非侯爺美人不愛,要去喜歡丑的么。
宋植扣了扣臉頰,接著自顧自的張開雙臂活動起前胸,眼神瞟向房梁和院墻,心里想著要不就不和朱吾世打招呼,怎么來的怎么走算了,免得生了誤會。
朱樸囡見宋植‘無視’自己,立刻又來了火。
“喂!本小姐在和你說話,你究竟是何人敢不敢報上名來啊。”
就在宋植摸了摸腳尖,準備翻墻跑路尋個清凈的時候,那道聲音終于穿了過來。
“蒲囡,你在做什么!”
眾人聞聲望去,發聲的正是被尖叫聲吵醒的朱吾世,他雙手抱胸倚靠在石屏風旁,面色凝重的輕斥道。
朱樸囡見朱吾世醒了,對著宋植翻了個白眼便小跑過去,拉起朱吾世的一條手臂,指著宋植憤憤的問道:
“哥,這女人是誰啊!為憑什么住在咱們府上!”
朱吾世用力捏了捏她的小臉,說道:
“這位是兄長的同僚,也是禮部員外郎宋大人,休得無禮。”
說罷,他拉著朱樸囡向內院走去,偏頭給了宋植一個歉意的眼神,隨意開口道:
“早膳好了,不如正好留下來用膳吧。”
宋植看了眼自己摸完腳底板略臟的手,點了點頭向一邊跑去:“那感情好,我先去洗個手!”
朱樸囡見宋植這么不害臊,臉色又是一變,又哭又鬧就差騎在朱吾世的背上了:
“哥,父親剛出事你就帶女人回府,這不是有悖孝道嗎!”
朱吾世滿臉的黑線,厲聲道:“再胡說,兄長明天就離京伐妖去!”
朱樸囡立刻認慫了,咕嚷道:
“不說就不說....那個女子是長得可以啦,但是蒲囡才是你最親近的妹妹啊,兄長怎么能為了....”
“住嘴!!!”
朱吾世頭大如斗,這個妹妹不知是不是平日風物志看多了,對男歡女愛分外上心,她把宋植當女人那還好,要是知道宋植是個男人恐怕就要懷疑自己這個當哥的有問題了。
恩,不是恐怕,是一定會滿城皆知。
宋植來到了炊房旁的水井,這兒放有一大缸清水,在大淵國水井一般都修在灶房外,所以宋植很快便尋到了。
將手上黑漬揉搓干凈,宋植又用力抹了把臉,捧起一汪井水送入口中輕漱后,用衣袖簡單擦拭了下便準備返身去那堂廳。
這時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不遠處有道身影正盯著自己看。
這是個消瘦的少年,也有著特殊的發色和金色的眸子,但是身材卻很瘦小,乍一看很難和朱吾世聯想在一起。
見到自己望去,這個少年立刻移開了目光,沒有和朱樸囡一樣針鋒相對的意思。
“朱吾世還有個弟弟么...”
宋植并沒想打招呼,而是趕緊向堂廳跑了過去,跑慢了沒熱乎的怎么辦。
在宋植走后,朱洪辰這才敢回頭看向轉彎消失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以及難掩的自卑。海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