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官帽子戴穩后的宋植睡的很安心。
窗外烏云散去,久違的月光透過窗縫灑向小屋,扯過薄被遮住小腹,宋植耳畔枕在臂彎,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次日一早,妖狩司大門處一道白衣便走出,伸了個懶腰對著守門的同僚打了個招呼后,便向著白馬街的盡頭走去。
宋植悠哉的走在青石板上,秋天的清晨總是帶著刺目的眩光,宋植揉了揉眼掂量了一下身后布包著的長劍,步履輕快。
妖狩司內是以分隊形式執行任務,而負責帶領自己的孟鶴執事剛參與完討伐妖王的行動,目前還需要調養,所以宋植這段時間除了不能擅自離京,可以自由支配時間。
“希望宗主今天在。”
“阿...嚏。”
宋植說完打了個噴嚏,這才發覺這幾日都是輕衫單薄,于是趕緊將妖狩司分發的紫色披風給披上。
雖然比不上朱吾世的玄披溫暖,但也還不錯了。
等未來達到二品玉骸境,就可以脫離人族凡胎,便不用擔心風寒這類小病的侵襲。
來到了宗主暫住的農家小院前,宋植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推動了半扇門,透過門縫可以看到空無一人的院子,頓時滿眼失望。
“你來了?”
這時,一道聲音從宋植的背后幽幽傳來。
宋植驚喜的轉過身,身后正是腰挎青劍,束著馬尾一身素衣的宗主大人。
魏安然似乎有些訝異宋植會來到這么早,暗自點了點頭后,微微一笑后兩手將大門一推,抬腳便向里邁去。
“昨日我不在這兒,你等了很久吧?”
跟在身后的宋植聽到魏安然這么說頓時汗顏,想到自己不僅睡過了頭,夜里還頗有興致的跟師姐去了趟...
很快,二人穿過種菜的田園來到了檐下,這個院子的屋檐下方很寬敞,木地板潮濕老舊,很有年代感。
魏安然背對著宋植,突然開口問道:
“吃過了嗎?”
“啊?”宋植沒想到宗主突然問起這個,老實的回答道:“走的匆忙,還沒來得及。”
話音剛落,兩個圓圓的,白白的東西便被魏安然隨手扔了過來,宋植眼疾手快一手一個接住,不禁愣住了。
這是兩個沉甸甸的大饅頭,還殘留有絲絲余溫。
“這是?”
魏安然回過頭來,揚了揚下巴道:“不吃飽怎么有力氣,吃吧。”
宋植頓時有些感動,沒想到宗主竟然還有如此貼心的一面,點了點頭便乖巧的吃了起來。
別說,這老饅頭雖然放在口里難嚼,但是回味挺甜的。
不一會,宋植吃完后搓了搓手拍掉殘渣,摸著肚子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
“弟子吃飽了,咱們開始吧宗主!”
話還沒說完,立刻又有兩個饅頭被塞到他的手上,渾圓飽滿白白胖胖,看起來非常頂餓。
“額,宗主我吃不下了...”宋植吞了口唾沫,看著手里的饅頭害怕。
“還是再吃一點吧,快,吃完我們就開始,我陪你吃。”魏安然說著,真的再掏出一個饅頭,挨著宋植啃了起來。
“這...”
這次過了好一會宋植才把這兩個饅頭消滅,連原本平坦的肚子都微微鼓起,很明顯是撐到了。
見宋植吃到干嘔,魏安然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才后退兩步悠然說道:
“劍分重輕二形,重劍講究銳不可擋,勢如破竹,而我們用的三尺劍是輕劍,雖有雙刃但身薄柄短,因此劍法就顯得尤為重要...”
“青霞劍法雖為劍法魁首,但殊途同歸終究離不開:行云流水,人劍合一的宗旨。”
說到這,魏安然倏然抽出青霞劍,空氣中頓時劍鳴乍響如裂帛,其聲之尖銳讓宋植忍不住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魏安然橫劍于身前,兩根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劍身,青霞劍上雕琢的青金色紋路此刻仿佛活了過來,劍芒明暗間如呼吸一般。
“我接下來以凡人之軀給你演示青霞劍的所有劍式,你看好了。”
說完,在宋植的注視下魏安然向前猛然一踏,劍指地面的同時扭動腰肢,利用腰腹的力量在空中盤旋一周后以劍撐地,再次借力高高躍起跳向院中。
在落地的瞬間魏安然雙腳盤臥,青霞劍離手而出,所帶起的青鋒劃過積水的石板路,昨夜的積雨飛濺成一片水幕。
魏安然接連展示著青霞劍法中的刺,挑,撩,等基礎劍式,此刻演劍的她就像踩著節拍婆娑起舞的謫劍仙,輕步曼舞似春燕伏巢,衣袖翩飛如鵲鳥夜驚…
宋植不由的看癡了。
他能看出此刻的宗主渾身沒有一絲靈能波動,甚至刻意減緩了動作,但是一股劍意卻毫無保留的從她身上釋放開來,隨著青霞劍所指而愈發清晰...
“人間一劍安天下,山寺薄霧吻青霞...”
隨著魏安然一聲輕叱,院中的風兒和樹葉皆為靜止,接著她驟然舉劍刺向天空,院內的彌漫的那股劍意頓時順著青霞劍鋒直沖云霄。
云散日出,整個農家小院頓時更加明亮了三分,宋植這才再次感受到微風的氣息,剛才的壓迫感也蕩然無存。
院中的魏安然仰頭看著被自己擊散的云層,將青霞劍緩緩歸入劍鞘,開口問道:
“你看出了什么?”
宋植向前走了兩步,沉思片刻道:“宗主剛才沒有調動一絲‘賦’,便能造成如此大的威力,弟子感覺...是因為一種另外的力量。”
魏安然點了點頭,沒有賣關子:
“青霞劍法是天地大變前就存世的古劍法,那個時代沒有靈氣,更沒有賦,天下也不只有大淵...是個武道昌盛的亂世。”
“其中的佼佼者,僅靠自身凡胎就能做到斷江截流,以一當千的壯舉,這是因為武技的終點是兩個字...”
魏安然伸出兩根手指,緩緩道:“意氣。”
“劍道的劍意,遠勝于劍術本身,你只有掌握了青霞劍法的劍意才能將之駕輕就熟,與妖相斗時做到人劍合一,否則我將劍式傳給了你,恐怕只是加速你的滅亡。”
“不妨告訴你,十狩中論賦的強大,修為的高深,比我強的大有人在,就是靠著令他們都忌憚的劍意,我才能有資格與他們并肩...”
宋植點了點頭,明白宗主是在鞭策自己。
魏安然慢慢向宋植走來,在宋植耳邊輕聲道:“這些日子,便安心在這練劍,直到練出劍意為止。”
“弟子定然不負宗主的期望。”宋植目光如炬,心中變強的心在熊熊燃燒。
大半天后,黃昏時分,一道身影軟綿綿的提著劍,顫顫巍巍的仿佛隨時要倒地。
“宗主,我...我申請休息片刻。”
“不行!”
魏安然盤腿坐在屋檐下,拋灑著手中的小石子,只要宋植哪里做的不到位,便精準而優雅的打中那個部位進行糾正。
“沒想到...”
魏安然看著夕陽下咬著牙,忍著饑餓和疲憊揮劍的宋植,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來教徒弟的感覺這么好,宋植呀...我師尊當年,可比我現在嚴厲一百倍..”
說著她頭靠著木柱,閉上雙眼打了個哈欠。
“嘛,希望你離京前能學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