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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初見南園聲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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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先生,你知道我大伯他是什么樣的人嗎?”姜懷捧著酒杯,依靠在宴會的柵欄上,看著下方人來人往的街市,隨意的問道。

  這是他們出發的第七天,在禮陽城,正好遇見了一年一度的贊月節,今天這一天整個禮陽城都解除了宵禁,使得這街市里是燈火闌珊,好不熱鬧。

  “你不知道嗎?”托羅爾王反問了一句。

  “你知道的,我從十歲開始,就跟著范先生學文,那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大伯了。”姜懷搖著酒杯,似乎是在想什么。

  別看他表現的很平靜,但到了現在他還是懵的,畢竟他根本就沒想到原本只是一場簡單的游學會變成政變。

  更重要的是,主角還是他。

  “這不是理由,你跟主人相處了十年,哪怕那個時候你還小。”托羅爾王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將問題重新扔給了姜懷。

  姜懷沒有說話,十歲以前,他覺得他大伯‘姜丹’是一個不正經喜歡逗他,還讓他寫作業的老不修。

  十歲以后,他就覺得他大伯‘姜丹’很神秘,他有時候甚至都懷疑他大伯是不是戴了很多張面具,和他在一起時的老不修,也只是其中一張。

  而在他跟范環學文之后,那種冷漠、不近人情也是其中的一張。

  “我大伯,為什么要救我和我娘。”姜懷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托羅爾王沒有回答,而是看著下方熱鬧的街市“他覺得,你能夠做出最好的選擇。”

  “選擇?”

  “對,選擇,他尊重你的選擇,但他更想你選他為你選好的那個選擇。”

  “我大伯的替我選好的選擇?”

  姜懷很迷糊,他不知道他大伯什么時候替他選好了選擇,他甚至連是什么選擇都不知道。

  “南園遺愛,故劍情深嗎?”姜懷回憶到了那個血紅色錦囊。

  “那不是選擇,那是你的劫,命中的劫,這一劫,主人會替你渡過,剩下的劫,只能你自己扛,除非你選擇了主人給你選的選擇。”

  托羅爾王的話云里霧里,讓姜懷有些不知所措,從這些話里,他知道,這托羅爾王是知道真是情況的,但卻并不會告訴他。

  “我,會盡力的。”姜懷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會盡力找到他大伯替他選好的選擇。

  托羅爾王沒有搭話,而是轉身看著這宴會。

  今天是贊月節,上官慧包下了禮陽城內一棟有名的酒樓開設宴會,召集城內名士、世家等等一起來游玩。

  人來的不少,一眾人是放縱高歌,結交人脈,幸好有范靈在,能夠鎮得住場子,要不然姜懷也沒辦法這么清閑。

  “一尺之隔,清凈悠閑吶,我出去逛一圈吧,難得遇見這么熱鬧的節會。”姜懷說著,便從側面的樓梯下去。

  “是否要我跟著?”托羅爾王隨意說道。

  “不用了,王先生你玩吧,我不會走太遠的,就在這附近。”

  姜懷揮揮手,隨意說道,又不是荒郊野外有剪徑的劫匪,這城內還是比較安全的。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隨意的買了兩個糖人就這么把其中一根塞進了嘴里頭吃著,他比較喜歡吃甜的,十歲前他想要什么,殷長生都會給他什么,十歲以后,跟著范環學文,便開始了養氣。

  很多喜好也逐漸被淡忘掉了,他要維持形象。

  這算是學文以來的第一次吃糖人吧。

  思維漸漸飄蕩到了遠方,眼睛也不知不覺的瞇起來了,他在想,托羅爾王跟他說的事情。

  恍惚之間,只感覺有人撞到了自己,他這才回過神來。

  “抱歉,我沒注意到你,你還好嗎?”姜懷看見那人倒在了地上,也沒看清楚,趕忙說了一句之后伸手去扶人家。

  畢竟是自己走神沒注意。

  看著散落一地的花,他把人扶起來之后,發現是一個女子,身上穿著厚實的麻衣,臉上帶著一個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只露出了兩只眼睛來。

  女子連筆帶劃的用手不斷的指揮著什么,眼神里透出了慌亂。

  姜懷有些疑惑,不過卻是一笑“嗯嗯,我知道,我沒長眼撞到了你。”

  說完這些,蹲下來幫對方把散落在地上的花撿起來,放入了一旁的竹籃里,這些花并不是什么名貴物種,反而是一些野花,應該是在城外采的。

  對于姜懷的動作,這女子似乎有些疑惑,而后也跟著蹲下來一起撿,只是撿的過程之中,不斷的比劃著什么,嘴里偶爾傳出了沙啞的聲音。

  姜懷把花撿完之后,將竹籃遞給了對方,他也算是明白了,這人是啞巴。

  “不建議陪我走走吧,這花就當做是我買了。”姜懷微微一笑,相逢既是有緣,拿出了一疊閑散的銅板遞給了這啞女。

  啞女接過來之后,認真的點了點,最后留下了十個銅板,剩下的就要還給姜懷。

  姜懷對此有些哭笑不得,這么較真的嗎?

  “剩下的就當陪我走一走,聊一聊的費用吧。”姜懷看出來了,這啞女生活條件并不好。

  啞女猶豫了一下,把銅板留下來,看樣子應該是答應了。

  兩人并肩而行,這啞女似乎個頭比他還要矮一截。

  “你為什么要帶著頭巾,還把臉裹的嚴嚴實實,長得太好看了?”姜懷忍不住問了一句。

  啞女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手上比劃著姜懷看不懂的手勢。

  “總不能是太丑了吧,也沒這個禮啊,我大伯跟我說過,自己長得丑沒關系,反正自己又看不見,惡心的也是別人。”姜懷忍不住笑了笑。

  而啞女則是點點頭,這讓姜懷不知道她說的是自己長得丑還是認同自己大伯的理論,亦或者是兩者都有。

  “吃糖人嗎?我這還有一個。”說著,姜懷拿出了之前他買的糖人遞了過去。

  啞女有些渴望的看了一眼,而后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

  “沒事,拿著,我覺得咱們兩人挺投緣的,我說話,你聽著,至少不會反駁我。”姜懷將糖人塞給了啞女,對方猶豫了一下,撰在手里并沒有吃,看起來好像是在擔心什么。

  兩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一個說,一個聽。

  “走,去那里,正好能看見對面的戲臺子。”姜懷看見不遠處有條小河,河對岸正演著一出戲呢。

  只是那里沒什么人,清凈,再一個就是只能看見動作動作,聲音可傳不過來。

  一把拉著啞女朝著那里而去,仿佛讓姜懷有一種回到當初和他大伯一起搞事的年紀。

  他很久沒有這么輕松了。

  不知道是因為遠離繁華獲得了難得的平靜,還是說因為沒人限制,讓他重新恢復了壓抑已久的天性。

  坐在河壩邊上,姜懷掏出了一捧干果,勻給了對方一半。

  “知道嗎,我大伯一起帶我去看戲,都是瞞著我娘的,我娘雖然很怕我大伯,但要是知道我去看這些東西,我會挨揍的,所以我大伯每次帶我出去看戲都是偷偷的出去。”

  “就是每次出去要拿全科滿分來換,一年到頭來都沒幾次。”

  姜懷一想到滿分,臉上就不由自主的帶上了痛苦面具,那些題實在是太難了。

  啞女只是靜靜的聽著,她明白,這是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跑出來玩,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有時候我很羨慕,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就好了。”

  躺在岸上,看著天上的月亮,很圓。

  作為贊月節這一天,月亮自然是圓的了。

  “呦,這不南胡同的小啞巴嘛,長這么丑也能勾到漢子?”

  河對岸,有一個人似乎認出了啞女,以一種尖酸刻薄的語氣在對面喊了一聲,這一聲可不小,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讓啞女不由得身體一僵,露在頭巾外面的眼神里也十分的慌亂。

  “鱉孫,你個男的都能勾到漢子走旱道,人家為什么不能?”姜懷上來就回了這么一句,一瞬間對面似乎響起了一陣哄堂大笑。

  嘲笑個啞女并沒什么,但這罵法倒是頭一回見。

  對面那人影似乎有些氣急敗壞“你個小子,給爺爺我等著。”

  姜懷見此,趕忙拉著啞女跑路。

  嘴上嗶嗶沒問題,但真要跟對方打起來,瞧那人體型魁梧,估計能打兩個他。

  對方看見姜懷拉著人跑路,不由得更加的氣急敗壞,在后頭是破口大罵。

  等他追過河了,姜懷早就帶人跑遠了,他根本就追不上人家。

  “這貨還算識相,沒敢追過來。”姜懷不由一笑,而啞女似乎有些氣喘吁吁的,看樣子應該是體力不佳。

  逃跑途中,啞女的頭巾也因為運動而散落了。

  姜懷也總算是明白了對方為什么會說她丑,大半個臉被黑紅色的胎記所覆蓋,雖然本身底子好,但架不住這陰陽臉一般的模樣實在是不討喜,再加上是啞巴,這些負面條件綜合下來,一般人看見這情況都是嫌晦氣。

  而對于姜懷而言,這倒是沒什么,好看的他見得多了,她這種的還算是一般吧。

  啞女也發現了自己頭巾掉落,慌忙將其重新戴起來遮住了自己的臉。

  “嘖嘖,可惜了,要是沒那胎記,出落的可是水靈靈的呢。”姜懷笑瞇瞇的評價了一聲,這讓啞女的臉紅到了耳根子處。

  “今天也差不多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啞女聽見這話,趕忙搖了搖頭表示不用。

  但姜懷比較堅決“走吧,就當我占你點便宜,路上再聊個五個銅板。”

  啞女也是無奈,只好前頭走著,聽著姜懷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心里也是比較奇怪,有錢人都是這種德性嗎?

  “你知道嗎?我覺得咱們倆挺投緣的。”姜懷看著這老舊昏暗的房子說道。

  啞女點點頭,確實挺投緣的,可惜也就這么點緣分了。

  “對了,你家里頭應該沒人吧?”姜懷看見啞女伸手要去開門,突然問道。

  啞女有些疑惑的點點頭,家里是沒人。

  見到回復,姜懷眼中分外的凝重,一把拉起啞女就跑。

  “小崽子,老子就知道你會回來,別怕,我就揍你一頓出個氣,最多拿點銀子花花而已。”那壯漢一把推開門從里頭躥出來朝著姜懷而去。

  “現在這些下九流的都這么囂張的嗎?光天化日之下敢做出這些事來,不怕這虞朝律法?”姜懷帶著啞女一路狂奔,大聲的呵斥道。

  后頭那壯漢取出了明晃晃的匕首來,語氣里帶著惡意“這南胡同里死個把人,誰會追究。”

  姜懷見此,感受到背后的腳步聲,一把抱起了啞女,這啞女跑起來太慢了,嚴重拖累了他的速度。

  啞女并不重,還很輕。

  沒了啞女的拖累,姜懷的速度立刻就快了上去,他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雖然比不過王茯,但卻也比一般的讀書人要好一點。

  順著記憶一路往回跑,直到人群密集的地方,那壯漢才不敢過于放肆。

  只是眼中的惡意卻不曾消散,將匕首收回去之后,就這么遠遠的吊在姜懷后面。

  姜懷不由得一笑,對方還是心存顧忌呢。

  只是被他抱住的啞女卻是有些慌亂,臉止不住的朝他的胸膛里塞去。

  姜懷回過神來才發現,這啞女的頭巾不知道掉在了哪里,那大半的紅黑色胎記暴露在空氣之中。

  啞女此時掙扎也不是,不掙扎也不是,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快來看吶,南胡同的丑啞女懂得勾男人了。”

  后頭那壯漢眼睛一轉,突然大喊了一聲,這一下,原本大片的目光匯聚過來,這讓啞女的臉色一白。

  而姜懷聽見這話,眼中也是浮現一絲殺機。

  只見那壯漢得意洋洋,沒錯,他是沒能敲到點好東西,但讓你們兩人丟丟面子不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爺,品味如此獨特,能看上拿丑八怪。”那壯漢覺得自己占據了上風,難得能把人踩在腳下,可顧不得其他,自然要往死里嘲諷了。

  “是我家的少爺,你有什么意見?”

  壯漢背后,一個巨大的身影以甕聲甕氣的語氣說道。

  這壯漢臉色一僵,轉頭看過去,一個三米的小巨人站在他身后,似乎是在打量從哪里下手?

  “我告訴你,當街行兇是要庭杖三十。”壯漢看著聚過來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走路的時候要小心一點,要不然的話氣血上涌會七竅留血而死的。”托羅爾王語氣十分古怪。

  這壯漢聽到這里,不由得炸毛了“你還敢威脅我,你信不信我”

  “我沒有在威脅你,只是給你提一個醒。”托羅爾王說完轉身朝著姜懷而去。

  這無視感讓壯漢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一想到對方的體格和勢力,最后還是沒敢放狠話,只是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心里思索著要怎么惡心對方,只是步之后,突然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姜少爺,文宴結束了,你娘在找你,似乎對你半途離開的很不滿,你要是不想挨罵的話最好搬出主人來。”

  “我知道了,王先生,我娘她大致氣到什么程度?”姜懷抱著啞女和托羅爾王并肩離開。

  托羅爾王思索了一下“敢跟我罵罵咧咧的那一種,氣的不輕。”

  “那還真得把大伯搬出來,要不然還真鎮不住我娘了。”姜懷思索了一下。

  啞女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由得推了推姜懷的胸膛。

  “差點把你給忘了,要不這樣子吧,反正你在這里也沒親人了,跟我混吧。”姜懷反應過來,當即把啞女放下來說道。

  啞女搖了搖頭想要離開,卻發現姜懷拉著她的手不放。

  “你要養她是沒什么問題,不過長成這樣子,你娘估計不會太滿意,你這是準備給她火上澆油。”托羅爾王說的這話讓啞女臉色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只是托羅爾王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你娘她還真決定不了,范氏的聯姻都被主人一言否決了,只要你能說服主人,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覺得吧,我和她挺投緣的。”姜懷又重復了一次。

  “是嘛,有緣就好,怕就怕有緣無分。”

  “我有我大伯撐腰。”

  “也對。”

  “能透露一下我大伯給我選的是什么嗎?”

  “不能。”

  兩人一路上閑聊著,啞女也愈發的肯定,這人肯定是家世顯赫。

  他們并沒有前往酒樓,那里因為文宴結束,早就散了,而是徑直回到客棧里去。

  “你小子總算是回來了,咋還帶個人?哪撿的?”王茯坐在客棧大堂里頭喝酒,一眼就看見了托羅爾王和牽著啞女的姜懷。

  “路上撿的,咋樣。”姜懷回了一句。

  “我咋撿不到。”王茯覺得對方雖然臉上的胎記大了一點,但其他方面還行吧。

  “你又沒出去逛,怎么撿?”

  “有道理,趕緊上去吧,伯母這氣可不小,再加上這個,你得當心點了。”王茯指著啞女,提醒了一下姜懷。

  “放心,我到時候搬出我大伯。”姜懷說完,拉著啞女就朝著上官慧的房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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