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初冬澄澈的陽光,落在楊戈潔凈的白T恤上,反射出朦朦朧朧的白光,襯托著他劍眉星眸懸膽鼻的俊美面容,大有幾分平平無奇魔刀丁鵬的風采。
他站在機車俱樂部門口,扎著馬步,雙手抓著一臺重機車尾部焊接的行李架,高高舉起,緩慢的小幅度上下擺動雙臂,就像是在揮動一把巨大的戰刀!
雙臂上,一塊塊鋼筋般遒勁的肌肉,隨著上下擺動的動作,不斷的起伏著。
但他的呼吸,卻十分的平穩,一口大氣都沒有。
額頭上,也不見絲毫汗跡。
仿佛。
他揮動的,不是一臺重達五六百斤的重機車。
只是一根輕輕巧巧的燈草。
當然。
傻子都知道。
機車不是長刀。
揮動機車,只能砸人。
不能砍人…
楊戈以機車為刀。
一是想要借機車的重量,盡快適應、掌握六階武英的力量。
二是想要借機車車身不規則的重心,體悟兵刃重心的變化。
長槍,他會使。
而且使得還不賴。
可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使得不賴。
他甚至都沒有學習過任何有槍法有關的知識。
例如槍架,槍法套路…
他就像是天生就會。
拿起槍就知道該怎么舞。
現在棄了槍,改練刀。
就沒有任何的兵刃經驗可以借鑒,只能重頭練起。
這肯定是很麻煩的。
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付出多少的汗水。
才有望達到他使槍的那個境界。
但他覺得,這是個好事。
別人的東西,終究是別人的。
只有自己一點一滴積累、打磨出的東西,才是自己的。
哪怕…
那個別人。
其實就是他自己!
有武道大家曾言:兵器乃手足之延伸。
力從心發。
心之所至。
力即所至。
同樣是一腳踢出去。
腳尖踢人和腳掌踹人、腳背砸人的力道,顯然是不一樣的。
同樣的道理,一刀劈出去,
是用刀鋒破甲。
還是用刀刃切割。
亦或者是用刀身格擋。
力道肯定也是不一樣的。
這種細致入微的技巧,顯然不是隨便抓把刀瞎幾把亂砍一氣,就能領悟的。
拋開刀法套路,以及更高段位的刀意。
單從長刀本身的結構出發。
一把長刀掄出去,殺傷力最強的部位,一定是刀尖處的那一點鋒芒!
越靠近刀格處,殺傷力越小。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而新手練刀,首要的便是掌握長刀的重心變化、勁力變化。
否則。
這一刀掄出去,刀身的重心在哪里。
你不知道。
這一刀掄出去,勁力的爆發點在哪里。
你不知道。
甚至于,以自身與對手之間的距離,這一刀掄出去,夠不夠得著對手…
你還不知道!
就這么個稀里糊涂的瞎幾把亂砍法兒,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一招,便能打飛你的長刀,第二招,就能取你狗命!
現在楊戈現在以機車作刀,緩慢的上下揮舞。
機車不規則的造型,導致重心的變化也極大。
比如。
機車高舉過頂時。
重心在機車的后輪處,從上往下壓。
機車平舉時。
重心在機車的中段,發動機和油箱那一坨,整體下墜。
機車下垂時。
重心就盡數歸車頭部位,有種拖著整體往前墜的感覺。
他將機車緩慢的上上下下的揮動,機車的重心就在這三者之間來來回回的移動。
給他的反饋,自然也就尤為的強烈。
刀子不是機車。
刀子自身的重量更輕。
一口合格的長刀,重心的變化也不會有機車這么大。
但道理是相通的…
他只要把握住這種感覺,進而再磨合自身力量、真氣與長刀重心的變化配合。
就有望達到力從心發,心之所至,力即所至的細致入微境界。
屆時,再練習刀法套路,才有望練出一身可堪廝殺的刀法!
“小楊,姐燉了排骨,待會過來吃飯啊!”
系著一件碎花圍裙,越發凸顯出豐腴身量的文英,從副食店里走出來,站在門口沖楊戈招手道。
楊戈睜開雙眼,偏過臉“嘿嘿”的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文英沒好氣兒的沖他翻了個白眼:“不好意思?那你倒是自己煮飯啊!”
楊戈:“嘿嘿嘿…”
他是早就聞到肉香味兒了。
文英一擺手,轉身回到副食店里:“自己過來啊,我不喊了!”
楊戈:“得嘞,馬上就來!”
放輕輕放下手里的機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他老早就看出來了。
文英和雷虎之間,應該是互相都有幾分喜歡的,只不過雙方臉皮都薄,還沒好意思捅破那一層窗戶紙。
或許成年人在這些事情上,遠不及少男少女有勇氣。
可惜,那些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再也沒機會說了…
但在楊戈的心里,他依然拿文英當大嫂看。
他轉身進入店里。
不一會兒,他就擦著雙手出來,徑直去了隔壁的副食店里。
“快來坐。”
店里,系著圍裙擺碗筷的文英見他進來,笑吟吟的招手道。
“哎。”
楊戈應了一聲,遠遠的就看清了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
尖尖一大碗的撒著翠綠蔥花的蘿卜排骨湯,一碟清淡的清炒小白菜,還有一碟看起來炒得有些老的青椒肉絲,外加一小碟泡菜。
并不如何豐盛,都是很家常的菜式。
但楊戈見了,心里卻覺得很舒服。
真要是大魚大肉什么的。
他以后就不來了…
他坐到飯桌前,招呼還在進進出出的忙碌的文英坐下一起吃,末了還笑道:“文英姐,要不然我干脆給你交點伙食費,以后就在你這兒吃得了,免得我天天來蹭飯,你見了心煩…”
“美得你!”
文英端著一碗一看就不太好吃,但據說有減肥效果的雜糧飯,坐到楊戈對面:“我才不給你當老媽子呢!”
“看您說的什么話!”
楊戈捧著飯碗,滿臉笑容的說道:“您這么年輕,我頂多拿您當親姐!”
文英夾起一塊肉排放到他碗里:“第一頓都還沒吃完,就想著第二頓,得寸進尺啊!”
楊戈只是笑。
文英頓了頓,又說道:“伙食費什么的,就別提了,以后只要你得空,自己就過來吃,怎么著也不至于差了你一碗飯…就當,就當我給你交的保護費好了!”
“那可不行!”
楊戈嬉笑著搖頭:“我要敢收您的保護費,我大哥還不得天天來我夢里揍我!”
文英聽言,手里的筷子一頓,眼神驀地黯淡了許多。
楊戈頓時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就在這事兒,一道拘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板,請問一下,隔壁俱樂部的虎爺,是沒在家嗎?”
楊戈一扭頭,就見到一個穿著松松垮垮的西裝,臉色灰暗的中年男人,站在副食店外問道。
他疑惑的回過頭看了一眼文英,就見她已經放下碗筷,起身迎了出去,連忙也放下碗筷,跟著出去看看。
文英微笑道:“雷虎不在,您找他什么事兒嗎?”
中年男人佝僂著腰,強笑道:“家里出了點事兒,從朋友口中聽到虎爺的大名兒,來請虎爺去瞧瞧。”
楊戈一聽,奇了:“文英姐,大哥以前還兼職陰陽先生的嗎?”
文英想了想,說道:“也不是陰陽先生,就是以前周圍的街坊鄰居,都知道他的本事,遇到點奇奇怪怪的事兒,都找他幫忙,一來二去也就傳開了…”
楊戈一挑眉:“不有警察局嗎?就算警察局搞不定,也還有泰安局啊,報案又不錢。”
文英看了他一眼:“警察局警力有限,又不能時時刻刻守在誰身邊,至于泰安局,是不管小案子的。”
楊戈看懂了她的眼色,他沉吟了片刻,對忐忑不安的中年男子柔聲道:“我大哥出遠門了,現在這家俱樂部由我暫時看管,您有什么問題,找我也一樣…我這兒還在吃飯,您方不方便先到隔壁等等,我吃完就過來。”
“你…”
中年男人看了看過分年輕的楊戈,臉色有些疑慮。
楊戈也不解釋,抬起一只手,攤開。
“嘭。”
一朵人頭大的森白火焰自他掌心之中噴薄而出,獵獵跳動。
中年男人見狀大喜過望,連忙鞠躬道:“有眼不識泰山了,有眼不識泰山了,那一切就拜托您了,拜托您了…”
楊戈看著面前這個誠惶誠恐的中年男人,沒有什么得意、驕傲的情緒,反而覺得有些心酸。
有要辦法,誰愿意這樣求爺爺告奶奶似的給人鞠躬呢?
他伸手扶了一把:“您不用這么客氣,我是要收錢的,您先過去吧!”
中年男子聽到他說要收錢,并沒有露出什么反感的情緒,放到越發的感激了:“應該的應該的,您先吃您先吃,不著急。”
楊戈點點頭,轉身回到餐桌上,端起飯碗繼續吃飯。
文英也回到餐桌前,端上她的雜糧飯,只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你沒必要再管這些麻煩事,我以前聽雷虎說過,能找到這兒的,大都不是什么輕巧事,要錢也沒幾個錢,受傷受累,都是自己的…”
她吃了幾口,忽然說道。
楊戈抬起頭看著他,笑道:“那大哥往外推過這些麻煩事嗎?”
文英沉默了幾息,突然怒氣沖沖的將飯碗往桌上一拍,起身往廚房走去道:“盡是些鐵腦殼,聽不進去人話!”
楊戈拿著筷子,許久都下不去筷。
有的人死了。
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