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目光所觸,憐星忽然垂下了頭,咬著櫻唇,一言不發…
任意笑道:“你若愿意,我能替你治好手足殘疾。”
憐星微微一怔,卻是抬起頭來,冷然道:“誰要你多管閑事,你到底是誰?”
任意淡淡道:“我叫任意,一個過路人,看見有熱鬧瞧,就停下來瞧熱鬧。”
“瞧…瞧熱鬧?”憐星不可思議道:“你只是瞧熱鬧?”
任意頷首道:“我這人除了打架殺人,唯獨喜歡瞧熱鬧。”
憐星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她突然看見地上一雙孩子,忍不住雙手抱了起來。
任意看著她,問道:“你該不會想帶著這兩個孩子離開吧?”
憐星看著懷中嬰兒,低聲道:“若等姐姐醒來,她…她一定會殺了這對孩子。”
任意平靜道:“你若敢帶他們離開,你姐姐定會先殺了你,然后再去找這對孩子。”
憐星楞了半晌,忽然淚流滿面,喃喃自語:“那該怎么辦,他們…他們只是剛出世的孩子,我…我…”
任意笑道:“我有法子。”
憐星看著他,凄然道:“你有什么法子,你根本不了解我姐姐,她…”
任意截道:“你留下一個孩子,然后抱著你姐姐和這個孩子離開,燕南天快找來了,他看見地上的孩子自然知道是他義弟江楓之子,卻不知孩子是雙生。為給江楓報仇,他定會好好教那孩子武功,而另外個孩子你帶回移花宮撫養。等兩個孩子長大成人后,一個孩子為了復仇,一個孩子為了移花宮,他們兄弟二人勢必互相殘殺。”
憐星渾身顫抖,失聲叫道:“你…你怎這般惡毒?”
任意一臉古怪的看著她,看的憐星心中莫名。
“辦法教給你了,我也該走了。”
說完,他隨手彈出一記指風,在孩子的臉上劃破一條血口。
在憐星驚呼聲中,孩子痛哭驚醒了。
“把這個孩子留下給燕南天吧。”
這是憐星聽著他的最后一句話,語聲猶在,人已不見。
她不明白那人為何這么做,就連任意自己都不知道為何。
興之所起,行之所至!
暮色已臨,月已升起。
蒼茫的暮色中,任意化作一條白影,飄然而行。
舊道上荒草漫漫,迎風搖曳,月光就灑在這片蕭索之地。
月下天空,有兩個黑點,是一只蒼鷹在追擊一只飛燕。
突聽一聲怒聲:“兀那惡鷹,你竟也恃強凌弱…”
任意仰頭一看,倒是想看看是誰有病!
只見一條身影,身形一騰,瞬間拔高數丈,腰間一擰,竟在無物借力之下,身如箭一般向那蒼鷹射了出去。
蒼鷹雙翅一展,飛去的人頓時撲了個空,只聽飛燕一聲哀啼,已落入蒼鷹爪下,
漢子撲空著地,大喝道:“休走!”
喝聲中,他身形再度竄起,又是拔高數丈,可蒼鷹展翅,已不是他伸手可及,漢子竟對蒼鷹隔空出掌,一股勁風排去!
任意倏然出手,尾指一揚,指勁破空而去。
漢子忽覺耳際一聲銳響,陡然,掌風急消,瞬間化于無形。
他心中一驚,才發現原來下方有高手相助那惡鷹。
身形落下,漢子虎目一瞪道:“適才是你出手的?”
這漢子八尺身軀,頭發蓬亂,穿著件粗俗破舊衣衫,連腳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那滿臉青滲滲的胡碴子,再配上濃眉大眼,神情竟顯得威猛無比。
任意道:“它捕獵,與你何干,要你多手管這閑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粗淺道理你不懂?它若不捕食,豈不是要餓死?”
先前一句話聽得大漢心中大為光火,差點忍不住動手,可他后一句話,大漢又覺得很有道理。
大漢搔了搔頭,道:“那算我錯了,不過小兄弟的武功倒是讓燕某大開眼界。”
任意淡淡道:“我很年少?”
大漢剛想點頭,卻見眼前這年輕人有著一首令人惋惜的白發,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你是燕南天?”
燕南天點頭道:“正是燕某!敢問兄臺…”
話未完,忽來一聲鷹唳。
兩人抬頭一瞧,那只蒼鷹竟把爪中飛燕丟了下來,接著俯沖直下,似乎剛才燕南天那未曾擊中它的一掌惹怒了它。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好個畜生,還敢逞強。”
他身形展動,先接住了落下飛燕,剛想教訓下蒼鷹,誰知那蒼鷹竟被那人隔空一拿,直接抓在了手中。
燕南天飄然而落,好奇道:“兄臺這是要…”
任意瞥了他一眼,道:“自然拔毛烤了它。”
燕南天嘴角一陣抽搐,也不多說什么了;他席地而坐,自懷中取出金創藥,輕輕敷在飛燕身上。
任意淡淡道:“你還有閑心在這看護這只飛燕,也不怕你義弟之子被狼給叼了去。”
燕南天大驚道:“什么,我二弟之子被狼給叼去了?”
任意沒再理他,轉身就走。
燕南天出手想要抓住此人,卻是一掌探出,抓了個空。
那人影一逝,居然眨眼間就出現在三丈之外。
他剛想展動身法,飛掠而去,擒住那人問個清楚明白,卻見那人一步落下,便是一道彌久不散的云煙殘影。
那人身形實虛不定,看上去有若閑庭信步,行徑卻幾如縮地成寸一般,舉止身姿,有若仙人漫步,輕靈瀟灑。
身挪影動間,已消失在月色之下。
燕南天驚聲道:“這…這…天下何時出現如此人物?”
“不好,二弟和他孩子!”
他放飛飛燕,再次展動身法,身形如飛,轉身疾掠。
當今天下有兩處武林禁地,萬惡聚集的昆侖山“惡人谷”,以及百花齊放,宛若世外仙境的繡玉谷“移花宮”。
比起窮山惡水,惡人匯集的惡人谷來,江湖人反倒對百花齊放,宛若世外仙境的移花宮更加畏然。
單憑移花宮邀月、憐星兩位宮主的威名,就足令世人怯步。
這是間華麗的屋子,屋內鮮花點綴,芬芳的被褥,柔軟的床鋪,屋子里彌漫著醉人的香氣。
憐星抱著孩子,就坐在床邊,而床上正躺著邀月。
世人皆知,邀月有冼婦平陽之勇略,西玉飛燕之顏體,她本有著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之貌,但這張臉卻無人敢多瞧,無人敢欣賞。
就連憐星也只能在姐姐闔上雙目時,細細打量這張臉。
忽然,那黑白分明,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睜開,憐星被嚇得立即站起,后退了兩步。
邀月直起了身子,人如鬼魅出現在憐星身前,她的臉有若冰塑,她的眼宛若冷光,她的聲音也凍人身骨:“那個人呢?”
憐星囁嚅著道:“他…他走了。”
邀月一字字,問道:“他去了哪?”
憐星搖了搖頭。
邀月嘶聲道:“最好不要再讓我看見他,他最好不要讓我找著。”
她一生中,從未弱于人,她一生中還未曾被人打過,她一生中更未被人一掌擊暈。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這簡直不可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