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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一章 腸子悔青了

無線電子書    大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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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英一動不動的坐在榻上,眼神空洞,呆如木雞。

  數位輔臣跪于階下,表情或是沉痛,或是悲憤,或是木然。

  偌大的太極西殿鴉雀無聲,氣氛分外詭異。坐在高英一側的小皇帝被嚇的一動都不敢動,卻又不知發生了何事。

  沉寂了一陣,他實是忍不住,微微挪動了一下屁股,又看了看幾案上的幾封奏呈。

  皆是八百里加急從并、汾、夏、朔等州送來,不管那一封都如天降大禍,更何況是如約好的一般,噩耗一樁接著一樁。

  高肇叛逃北地…

  高猛舉夏州反叛…

  高植舉朔州反叛…

  恒、燕、瀛、定四州僧逆突然兵合一處,圍困定州…

  六鎮已有不穩之相…

  高英只覺天都踏下來了。

  半月前,元澄都還告訴她天下尚算太平,便是稍有波動,也不過是疥癬之疾。是以正是太后勵精圖治,大展宏圖之時。

  但僅僅十余日,情勢便急轉之下,舉大魏之天下,近半已然烽煙四處?

  “為何…會如此?”

  高英抬起頭,木然問道,聲音又沙又啞,有如撕巾裂帛,刺耳至極。

  諸輔皆是低頭不語。

  不是不知道,而是羞于出口。

  追根究底,萬般皆因高肇。

  若非高肇,夏州不會反!

  若非高肇,朔州也不會反!

  若非高肇,恒、定四州便是缺糧,也不會缺到如此地步。是以便是有民亂,也不會呈山崩堤潰,一發而不可收拾之勢…

  若非高肇縱橫捭闔,方才安定不久的六鎮絕不會再次動亂,至少不會亂這般快…

  而這一切早就有人料定,更不止一次呈奏,誓稱高肇必反。

  但不論是太后還是眾朝臣,當初全都當做笑話一樣。

  如今已然追悔莫及,哭都哭不出來,更是羞憤難當。

  太后自然也心知肚明,此時之所以還要如此誅心,不過是恐懼到了極致,以此聊以自尉,以求心中稍安。

  她想的很單:既然李承志能在一年以前就料定此節,想必已思忖過對策。至少要比現在殿中已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諸輔強一些。

  但他卻忘了,不是人人都如元英,為這元氏江山殫精竭慮,半絲退路都不留。

  如元澄、元嘉,若非他們二人一心爭權奪利,以為可使李承志與高肇兩敗俱傷,甚至于以為李承志參奏高肇之言皆為誣陷,何至于錯失拔亂反正,清除叛逆的大好良機?

  憑心而論,元英若為罪愧禍首,他二人就是助高肇為逆的幫兇。此時若言高肇之罪過,便等于在揭他們的皮,追究他們姑息縱容奸佞的責任。

  是以二人才如鐵口銅牙,死不開口。

  而如崔光,雖不至于幸災樂禍,但暗中未嘗未生出幾分痛快之意:老夫屢次上奏,李承志雖非良善,但有赤子之心。然高肇大奸似忠,狼子野心…便是出于相衡之道,也應重李承志而輕高肇,偏偏一幫蠢豬反其道而行?

  如今鍋底都已捅破了,才想起來裱糊,豈不是太遲了?

  用李承志的話說,此時的朝廷看似在急于救火,實則是在找人背鍋。

  至于劉芳、游肇,自然也若觀火:此時再建言重用李承志,不單單是在害他,更是在害自己…

  就只有奚康生,方入中樞不久,頗有些超然事外。再者根基尚淺,自然是太后想聽什么,他就說什么。

  見無人應聲,他往前膝行一步,朗聲奏道:“臣有奏!”

  高英臉色稍霽,沉聲道:“講!”

  “既然李國公料敵予先,何不請他即肇入京,商議對策?”

  高英心中一松,目光略略一掃,落在元澄與元嘉二人臉上:“二位親王以為如何?”

  直覺太后的眼神的中仿佛藏著鋼針,刺的元澄與元嘉臉皮發涼。

  此時若敢說個“不”字,高英怕是當即就會翻臉,質們他們的罪責。不然為何不問“諸卿”,而是“二位親王”?

  元澄硬著頭皮回道:“臣附議!”

  元嘉連忙跟上:“臣也附議!”

  崔光與劉芳、游肇互相望了一眼,交換了個眼神,而后無奈的往下一拜:“臣等也無議!”

  此時若再反對,就是往死里得罪高英了…

  “好!”高英重重的一點頭,“事不疑遲,即刻起詔,召盧國公(平州治所盧龍,封國即為盧國)入京!”

  “諾!”崔光與劉芳齊聲應著。也知事權從急,更知呈關重大,也未喚門下官吏,而是當場就予殿中親手起草圣旨。

  劉芳執筆,游肇磨墨,崔光又問道:“若是下旨,又該傳往何處?”

  劉芳稍一停頓:“七日前已過建興郡(今山西高平,上黨以南),如今過了七日,再慢也應到魏郡(今安陽)。不過北地諸州突發叛亂,難保他不會繞道,是以先至建興,再視實情而定…”

  也就只能如此了。

  崔光點著頭,又朝高英秉奏了一聲,稱要傳令門下省,令其即刻準備快馬,待詔書寫就,用過太后與皇帝印璽,就可令八百里加急上路。

  高英準奏,崔光正欲出殿,迎面便撞上了倉惶奔來的秦松。

  看他滿頭大汗,目露惶急之色,崔光心里一咯噔:“長秋卿何故驚慌?”

  秦松應該是想笑著打聲招呼,但嘴一咧,卻比哭還難看。

  又看諸輔皆是虎視眈眈,高英也目露質問之色,秦松悵然一嘆:“先請尚書入殿,待我秉予太后!”

  看來是又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崔光自是好奇不已。但稍一猶豫,還是邁出了大殿。

  如今火燒眉毛,十萬火急,先予李承志傳旨才是要緊。若有大事發生,自然不可能瞞他這位尚書丞,稍后再問也不遲。

  心中如此思量,崔光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但他還未走出三丈,突的一頓。腳下似是長了釘子,竟是半步都已邁不動了。

  不知秦松如何秉奏,但太后的驚呼卻針一般刺進了他的耳朵:“李承志予上黨遇刺身亡?”

  就如平地驚雷,崔光猛的一晃,不敢置身的轉過了頭。

  只見太后臉色青白,一雙鳳目往外急突,仿佛染了瘧疾,整個人抖的如篩糠一般。

  而殿下諸臣皆似被雷劈了一般,個個張大了嘴,一動不動。

  崔光轉過了身,猶如行尸走肉,一步一步的捱進了大殿。直到門檻將他一絆,他才恍若驚夢。

  李承志死了?

  怎可能…

  “胡言亂語,信口開河…”

  奚康生猛的起身,聲如銅鐘,震的大殿嗡嗡作響,“尚書片刻之前還稱:李國公七日前便至建興,如今過了七日,他怎會依舊滯留于不足百里外的上黨?

  再者上黨距京城也才堪堪五百余里,快馬加急不過一日,何至于國公予六日前遇害,今日才有急報送抵京城?

  且即言是高肇謀害予國公,那如今予夏州公然高舉判旗,興風作浪之逆賊又是何人?”

  他身高七尺有余,壯如鐵塔,再加生的豹頭環眼,燕頷環須,如今更是須發皆張,就如夜叉下凡一般,駭的秦松連連倒退。

  連著退了三四步,直到被崔光抵住后背,秦松才猝然驚覺,連忙從袖中摸出兩封急奏,快步呈予高英。

  “來使稱:六日前,高…高肇假借巡治水患之名,突至并州。而后誆騙衛縣伯(王顯)同至上黨,于當夜欲在驛站謀害國公未果。因高肇公然召見封國之軍將,秘授機宜,是以國公謹慎起間,置封國中軍予城外,只攜家眷宿于郡衙官舍…

  次日,高肇依舊假借巡查河道之名,誆衛縣伯北上,又予城中留高氏部曲一旅。而值當日黃昏之際,高氏部曲猝然發難,上黨郡兵救之不及,才致國公遇難…

  便是因封國中軍之中有高肇黨徒,受其蠱惑而公然反叛,且圍攻上黨足有五日,以求獻城于高肇,才使上黨之急奏無法秉至京中。后久攻不下,叛軍倉惶北逃,上黨郡守李憲才遣使來報…”

  不但被他視作救命稻草的李承志死了,叛賊甚至已然攻到了上黨?

  高英只覺眼前一黑,猛的晃了兩下。

  眾臣依舊驚駭不已,竟未察覺太后異樣。還是秦松眼尖,急將她扶住。

  高英用力一咬舌尖,眼中流下兩行濁淚:“他力冠三軍,勇不可敵,如何就…就遭了賊人暗算?”

  “火油…只因刺客用的是火油…”

  秦松嘶聲應道,“賊人火箭齊發,同時拋入沒去罐,火勢迎風就長,只幾息,官舍便如火海,人不能近。待郡守李欽召齊衙兵,已然救之不及…”

  “呵呵…火油,又是火油?”

  高英凄然一笑,緊緊的盯著元澄,“當初爾等與中山王口口聲聲,稱如此國之利器,豈能藏于漢臣之手?而后千方百計,用盡手段逼迫于他交出了配方。如今可好,不但害死了他,更是成為賊人起事的憑仗?爾等,可如意了?”

  此言何其誅心,元澄與元嘉臉色一白,重重的一頭磕了下去。

  李承志不止一次說過,那火油雖藏如地下,但如河流,必有分支,是以金明郡之油清絕不止一座,至少也有六七口。

  李承志更說過,此物有毒,且有巨毒。高肇與高猛已有不臣之心,見此利器必會如獲至寶,十之八九會澤漁而涸,拿人命去填。

  當時太后與朝臣皆是半信半疑,雖派人查過,派的卻是元暉這樣的草包,毛都未查到一根不說,還被高猛耍的團團轉。

  而直至高肇叛逃至北地,才有急報傳來,那油湖不但有七口,高猛為采火油,更是罔顧人命,逼死了足足五六萬壯丁。

  整個夏州,才有多少男丁?

  每當憶及,太后與眾臣便不寒而栗,更是悔的腸子發青:每一樁,竟然都未出李承志預料?

  高英后悔莫及,眾輔臣何嘗不后悔?

  就只元澄狀如瘋癲,喃喃自語:“為何就這般巧:高肇方一起兵,李承志就死了?而巧之又巧的是,李承志方一出京,高肇便假借巡治水患之名緊隨其后,且先一步遣李承志之父兄予北地?”

  高英先是一懵,緩了幾息才知元澄所言何意。

  李承志定然未死,而是與高肇演了一出戲。這二人早已狼狽為奸…

  “夠了…”

  高英一聲厲喝,重重的一拳砸在案幾之上,湯盞上的瓷蓋猛的一跳,又滾了兩圈,跌落案下。

  “嘩啦”的碎響清脆而又刺耳,嚇的小皇帝一個激靈。

  自臨朝稱制之后,高英從未如此失態過…

  若是李承志與高肇狼狽為奸,去歲他予關中大勝之時,正逢高肇領兵在外,堪稱天賜良機。

  要反,他那時就和高肇一同反了。

  再次回想起來,李承志仿佛就坐在她面前。

  當時殿中除過他二人,就只秦松。高英憶及過往,感慨不已,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柔情:

  “如今離京在即,遠去平州數千里,不知何日再見…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臣無它愿,就只一樁:可請太后收回成命,莫要遣為臣之父兄運糧北上!”

  “為何?”

  “高肇此舉,意欲挾家父令臣就范,為他所用!”

  高英自是一萬個不信,但也未惱,只是溫聲笑道:“你與太尉本該相為表里,盡心盡力輔佐她與幼帝。為何孜孜不倦,非要與他誓不兩立,誣他必反?”

  見她不應,李承志也未據理力爭,只是笑了笑:“眾世皆清我獨濁,眾人皆醒我獨醉…就當臣一時昏昧,犯糊涂了。”

  此時想來,再聽元澄之言,竟是這般諷刺?

  高英又悔又恨,更是氣的渾身發抖:“中山王雖有昏昧之舉,但一心為國,尚有情可原。而如今千多一發,生死關頭之際,爾不思力挽狂瀾之策,卻含血噴人,是何居心?”

  元澄猛的一呆,驚恐的看著高英。

  只以為要新賬舊賬一起算,又聽高英陡然一嘆:“念你功高勞苦,罰你閉門思過三日…秦松,送任城王回府!”

  秦松嚇的一抖:“臣…遵旨!”

  “安武伯!”

  奚康生忙躬下身:“臣在”

  “即刻征調大軍,北上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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