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二百二十七章 終究還是一個人的世界

無線電子書    大魏春
🔊點這里聽書
*已支持Chrome,Edge,Safari,Firefox瀏覽器

  元魏,延昌二年。

  夏日的河西馬場美不勝收,遠處山如眉黛,近處花海金黃。

  暖陽潑散在弱水河上,波光粼粼,尺許長的魚兒時不時的就會躍出水面。

  近兩百重騎護著八輛馬車,沿著弱水南岸的官道向東而行。

  一陣微風吹來,車上的繡旗飄起,依稀可見“敦煌鎮將皮”的字樣。

  居中的一輛車廂里,傳出一陣咳嗽聲,隨即,窗簾被掀開,露出一張鬢角斑白,憔悴蒼桑的臉。

  皮演看了看太陽,又看了看遠處的祁連山:“承平,離都牧府衙還有多遠?”

  車邊一位俊秀的將領彎下了腰:“大人,至多二十里,日落前就能趕到。”

  “嗯”,皮演應了一聲,正準備放下車簾,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

  李承志靳緊韁繩,順聲望去。

  一個斥候站在北岸的一處小丘上,正舉著一桿黑旗,快速的揮著旗語。

  李承志的臉色猛的一變:“敵騎、約五千,離此五里…”

  “五千敵騎?賊球攮的…”只罵了半句,皮演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像是拉風箱一樣,胸腹間傳來“赫赫”的怪響。

  馬場地處涼州腹地,四面有三鎮六郡二十八縣拱衛,更有典牧府衙的一千重騎鎮守,敵人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關鍵是,從哪來的?

  要是從敦煌鎮的防地放進來的,他別說回京榮養,脖子上這顆腦袋能不能保得往還是兩說…

  一陣急怒,皮演咳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不知皮演何時才能緩過來,李承志不敢耽誤,越俎代庖,命令下的飛快:“醫師,照看好大人…賀揚,率一伍輕騎,速往典牧府衙示警…周羽,皮虎,幫大人披甲…”

  他嘴里喊著,念頭轉的更快:有弱水攔著,敵人渡河都得一陣,若是丟車棄甲縱馬狂奔,未必不能先敵騎一步趕到典牧府衙。

  但問題是,就皮演眼下這狀態,等顛到典牧府衙,還能剩幾口氣在?

  只能就地御守,但愿能撐到典牧府衙的救兵…

  心里瞬間有了決斷,李承志飛速的往四處一瞅。

  往東北二三十丈,緊靠河邊的地方,有一處高丘…

  他馬槊往那里一指,大聲吼道:“往高丘處,卸車,架盾,御敵…”

  剛剛架好車盾陣,耳中便傳來了一陣轟鳴聲,李承志抬眼一看,北岸的胡騎有如一道黑崖,直撲而來。

  當聽到幾聲號響,看敵騎一分為二,一半奔往馬場,一半向這邊撲來,別說李承志,就連皮演的臉色都變了。

  “御敵!”李承志一聲怒吼,將一支穿甲箭搭到了弓弦上…

  近兩千胡騎,像是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擠在高丘下。

  李承志站在車頂,血水正順著鎧甲,淋淋漓漓的往下流。

  還好,全是敵人的。

  他后手一撤,馬槊從一個胡將的肚子里抽出,一股血箭噴來,李承志微一偏頭,躲過從斜刺里扎來的一支槍尖,然后槊槍平掃,連槍桿帶敵騎的胳膊,被切成了四截…

  敵人的慘叫還未喊出,他第三槍已扎向了另一個敵人。

  皮制的頭盔像是紙糊的一般,被槊槍扎穿,又扎進了敵人面頰…

  李承志已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敵人,三十,還是五十?

  但他知道,他快要力竭了。

  援兵再不來,今日怕是要交待在這里。

  死便死吧,殺一個是一個…

  正咬牙振奮,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哨嘀,隨后又響起一陣號鳴,曲調頓挫,又快又急。

  是援軍!

  李承志大喜,順手一槍,刺進一個胡人的脖子,血水如箭一般激射出來。

  “承平小心…”車陣中心的皮演一聲厲吼。

  話音未落,一只粗大的狼牙棒重重的敲在了李承志的后腦上。

  李承志眼前一黑,栽下車來,骨碌碌的往下一滾,跌進河里,濺起一團水花…

  是夜,典牧府衙亮如白晝。

  李承志躺在床上,木然的讓醫師檢查著傷勢。

  地下剝著一堆衣甲,早已被血滲透,頭盔上還陷著一個坑。

  皮演又喜又憂的坐在床邊。

  喜的是,李承志披的是全鎧,外傷不重,能站能走,也就頭上那一個腫包看著嚇人一些。

  憂的是,腦子好像被砸壞了,誰問都不應,像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醫師告訴皮演,八成是得了離魂癥…

  他緊緊的盯著李承志:“承平,記不記得本官是誰?”

  李承志如同雕塑,連眼珠都不轉一下。

  “記不記得你家太夫人、你爹你娘?”

  李承志還是不動。

  皮演心里一緊:“難道連你自己是誰也忘了?”

  沉默了好久,才見李承志張了張嘴唇:“不記得了!”

  皮演臉上頓時浮現出喜色:“吃飯喝水可還知道?”

  李承志輕輕點了點頭。

  “好…”皮演欣喜的叫了一聲,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丟掉些記憶算什么,只要人不殘不傻,都不算大問題。

  等咳聲緩下來,皮演想再寬慰幾句,發現李承志正定定的盯著他。

  之前他自稱本官,對自己又這般關心,應該是原身的上官吧…

  “那個…大人,我叫什么?”

  “姓元,萬物之元的元,李承志…”

  皮演一聲長嘆,“不要多想,好好休養,其它的,等傷養好了再說…”

  等李承志點了點頭,他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

  旁邊一個披甲的將軍連忙扶住了他,又一指屋內的幾個醫師和仆婦,厲聲喝道:“照看仔細了!”

  “諾!”

  李承志瞅了瞅房頂上的雕梁,又扭過頭,看了看床頭邊的牛油蠟燭,還有穿著絮里嗦啰講不出名字的衣服的郎中和仆婦…

  穿越了?

  他很想爆一句粗口,不然無法表達此時的心情…

  這一出是怎么發生的?

  在縣安監局熬了足足六年,各科室輪了個遍,終于熬成了安防科的副科長。

  依然是科員,說白了還是個干活的,干的還是最臟最累最危險的那種。

  礦區監查有他,危化防治有他,防汛抗洪還有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山里的礦區,就在戈壁灘上的化工園區,要么就在黑河河堤上,三五天一周不著家是常事,苦逼到不能再苦逼。

  就這,一群混蛋說他升官了都不請客,說是要吃大戶,鬧著要野炊,還要野營…

  沒辦法,只好選了一個周末,帶著他們來了山丹軍馬場。

  結果羊肉都沒烤熟,他就被灌醉了。

  他被抬到了車里,不知睡了多久。被凍醒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在車里,驚奇的是,車卻在水底?

  然后,就看到這個被染的跟血葫蘆一樣的衰貨撞到了天窗上,再然后,自己就莫明其妙的成了他…

  真的穿越了…

  好在家里有哥哥在,爸媽不至于老無所依。

  也可惜了老子的副科長,還有女朋友…

  想到這里,他轉過頭,看了看侍奉在旁的醫師:“當今是哪一朝?”

  醫師恭恭敬敬的彎下了腰:“大魏!”

  戰國,三國,還是異世界?

  他眉毛一挑,沉吟道:“之前是哪一朝?”

  “晉朝?”

  “皇帝姓什么?”

  “司馬!”

  “司馬懿的司馬,曹魏之后的晉朝?”

  “對!”醫師欣喜的點著頭。

  他還以為李承志想起來了一些。

  李承志臉卻黑的跟鍋底一樣。

  竟然是南北朝的北魏?

  冷門到都不見電視劇演的那一種。

  當艷史趣聞看來的那些歷史知識,不知道能頂幾根雞毛用?

  印象中,這個由鮮卑族建立的朝代,雖然終結了五胡亂華,但依然亂的一批,年年都有造反,哪一年要沒有,就跟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一樣。

  綱常倫理也崩潰的一塌糊涂:

  皇室內血親!

  皇后貴妃公然和大臣私通!

  宗室、大臣的妻妾與外人私通如家常便飯!

  太后公開養面首!

  皇帝生不出兒子,派皇后出去借種,借種生出的兒子,照樣當了皇上!

  覺得當妓女才是最舒服的太后和皇后!

  三觀能碎到地球外,風氣開放簡直冠絕宇宙…

  就這,網上都還有人說“最美不過南北朝!”

  綠帽子戴多了吧?

  也不知道這些皇帝、宗室、大臣都抱的是什么樣的心態?

  對了,皇族姓什么來著?

  拓跋還是元?

  李承志眼皮一跳:“我是皇族?”

  醫師把腰都快彎地上了:“小人委實不知!”

  “去找個最熟悉我的人進來!”

  醫師快步走了出去,還沒十秒鐘,就沖進來了四個渾身是血,還披著重甲的軍將。

  四人單膝跪地,齊聲喊道:“郎君!”

  李承志被震的一臉懵逼。

  前院,府衙正堂。

  皮演端坐在太師椅上,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宇文元慶。

  竟然給這爛泥扶不上墻的混賬玩意擋了槍?

  堂堂五品的典牧都尉,兼張掖郡守,竟然去搶一介八品縣丞的小妾?

  結果被縣丞引為奇恥大辱,暗通柔然,謊稱馬場的一千重騎被調回了武威鎮姑臧城,然后哄來了五千胡騎,直捅宇文元慶的老窩,想搶走河西馬場那近十萬匹戰馬。

  卻不想,偏偏撞上了自己的官駕。

  胡騎看到四品官旗,只以為是宇文元慶,兜頭就殺了過來…

  賊球攮的,不認字也就罷了,連數都不識么?

  那是“皮”,不是“宇文”。

  鬧這么一出,朝廷肯定會派欽使來查問,說不定還會起兵征討。

  自己至少也要等欽使至此,向他秉明事情始末。

  所以,自己這個京,已然是回不了了…

  想了許久,皮演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上報吧!”

  宇文元慶的上官是武威鎮將,他即便心里有氣,也只是已卸任的外地鎮將,不能置喙太多。

  “世叔放心,已備了六百里加急文書,馬上啟程!”

  宇文元慶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他是被嚇的。

  臣服數年的柔然,因為他的原因,突然引兵入境?

  一個不好引發的就是國戰,這么大的鍋,他哪里能背的動?

  不論這個,就是那十萬匹戰馬,真要丟了,也斷然不會有他的命在。

  好在先撞上了皮演,他派人提前示警,馬場有了防備,才沒讓大禍落到頭上來。

  但宇文元慶估計,他這個郡守和典牧校尉,怕是已當到頭了…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都沒發現天色已微微發亮,直到胸口隱隱做痛,皮演才驚醒過來。

  “給我找個地兒,我歇片刻!”

  “好好…世叔,這邊請!”

  李承志坐在門口,眺望著遠處的景色。

  晨陽照散了炊煙和霧氣,照的草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有如珍珠,遠處的弱水如同一條玉帶,蜿蜒而下。

  這就是弱水,后世又稱黑水、黑河,一百年后的唐三藏,就是橫跨這條河,去印度取的經。

  后世,老家縣政府在黑河邊上修了一座唐僧師徒取經石雕,足有十多米高,聲稱此處就是晾經臺。

  結果小侄子非要鬧著讓自己背他下水,去找那只千年老龜…

  看他神思悠然,幾個站在他身后的家將,無不面帶喜色。

  本以為徹底被砸傻了,沒想到只是失去了點記憶?

  真是萬幸…

  家將頭目將一件薄裘披在了他身上:“郎君,進屋吧,外面露氣太重…”

  “不用!”他搖搖頭,“派人去前院,看看大人是否起身,若是起來了,速來報我…”

  “是!”頭目應了一聲,當即就派出了一位家將。

  李承志看了看跑出去的那一個,又看了看頭目賀揚,還有他身后那兩位,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原身確實是宗室之后,但因曾祖造反,早被廢爵除名,后人都成了庶人。

  家中有個曾祖母,已八十有一,快活成了祥瑞。

  祖父母早已去世,家中除了自己與父母,還有大房堂伯一家。

  堂伯是從六品的衛尉丞,堂兄是八品的協律郎。

  只有父親無官身…

  家境還好,洛陽城外有幾個農莊,城內有幾家店鋪。

  在李承志看來,原身簡直能稱得上神童:十四五時就頗有詩名,更勇武過人。再加上一副好皮囊,與其它三位有才學、且相貌俊美的宗室之后,一起被當朝尚書崔休稱贊為“風流寬雅四公子!”

  看到車廂里的東西,元承平眼睛一瞇。

  一支曲頸的梨形琴,還有一只喇叭…呸,嗩吶。

  現在才是公元六世紀初,就有了這些東西?

  元承平伸手一指:“琵琶,嗩吶?”

  賀揚高興的滿臉都是褶子,頭點的跟吃米的雞:“對對對,批把,蘇爾納!”

  “我還會樂理?”元承平驚的是這個。

  “大郎好音律,郎君好奇,跟著學過幾天…”

  哦,忘了,堂兄就是專管音律的協律郎。

  元承平也算是知道了,賀揚所說的短銅管,指的就是嗩吶上的銅哨。

  他將嗩吶提了起來,心中轉著念頭。

  好像明朝的時候,軍隊就拿這玩意當軍號使,比現在大魏軍中用的牛號角,強了十倍都不止…

  心里想著,手上就動了起來,不大的功夫,嗩吶就被他拆成了五六片。

  工藝極其簡單,絕對能量產…

  但眼下還顧不得這個。

  銅哨這么短,怎么用?

  自己昨晚被賀揚撈上來的時候,好像看到河邊有蘆葦…

  元承平稍一沉吟,把銅哨遞到一個家將手里:“用炭火燒,把它掰彎…小心別弄折了…”

  然后,他又鉆進了馬車。

  好東西不少,大約近百斤的銅錠、十幾斤銀豆子,竟然還有兩塊狗頭金和兩斤多金砂。

  “哪來的?”元承平奇道。

  之前才問過賀揚,偌大的大魏朝立國百年,竟然還處在以物易物的階段,官員的俸祿都是以絹、粟發放。

  原因就是銅太少,沒辦法鑄幣。

  金銀就更不用說了。

  一兩金,足以換一百匹絹,這些金子加起來足有五斤,就算精煉后剩四斤,也能換六千四百匹絹。

  自己是從七品,年俸才是一百匹…

  賀揚瞅了瞅左右:“郎君鎮守鹽場時,高車國的鹽商送的禮…”

  高車國,不還是匈奴么?

  意思就是自己鎮守鹽場時,匈奴鹽商送的禮?

  臥槽…

  元承平嚇的跳了起來。

  “郎君…”賀揚猛的按住了他,低聲勸道:“給高車國賣鹽鐵是朝廷默許的…高車與柔然是死敵,高車越強,柔然就越弱…”

  原來不是里通外國?

  但這貪的也太多了吧?

  元承平稍定了定神:“你不是講,先皇所定:貪絹一匹當殺,百匹夷三族么?”

  賀揚鄙夷的撇了撇嘴:“若真如此,何止滿朝文武,怕是連鄉里的里長都剩不下幾個!”

  元承平被噎的啞口無言…

  賀揚又寬慰他:“世事便是如此…也請郎君寬心,大人得的何止十倍…”

  意思即便天塌下來,也有皮演這樣的高個頂著。

  好吧…

  除了金銀財貨,剩下的就是書了,估計有三四十本,什么類型的都有。

  五經自不必說,還有《史記》《漢書》《三國志》等史書。

  剩下的便是一些佛經和道家典籍。

  元承平嘆了一口氣。

  碰上這種學古通今,文武雙全,還懂變通的原身,他壓力好大…

  “收起來吧!”元承平搖搖頭,跳下了馬車。

  賀揚有些奇怪。

  郎病這一病,好像對財貨淡泊了許多…

  回了房里,正好碰到幾個仆婦在上早食。

  元承平瞅了一眼,又懵了。

  除了一盤冷切牛肉,那盆里裝著的,難道不是湯揪片?

  看他盯著飯盆愣神,賀揚誤以為他正在努力的回憶,高興的提醒道:“郎君,這是羊肉湯餅…”

  聞著略有些熟悉的味道,元承平眼眶一熱…

  看著機靈許多的元承平,皮演心懷大慰。

  元承平年少卻穩重,更是智勇雙全,遲早都會顯赫,所以皮演不只拿他當臣屬看待,更抱著幾分看重和喜愛,這三年來,沒少調教和點撥他…

  聽元承平要去昨日接戰之處,皮演下意識的皺緊眉頭:“要去尋槊?一桿槊槍,有何值當尋的,我送你一桿就是…”

  馬槊雖貴,但那是針對寒門子弟而言,對世家來說,真心不算什么。

  元承平恭身答道:“主要是想到昨日接敵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事情…”

  “砰!”皮演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嚇了元承平一跳。

  他還以為自己的應對出了差錯,被皮演看出了馬腳。

  等皮演張嘴罵人,元承平才安下心來。

  “賊球攮的,宇文元慶從哪里找的庸醫,怎沒有想到這個?

  我要等朝廷的邸報,你能在七天之內回來即可,你若是能騎馬,去酒泉駐所都無妨…但要小心,莫蹈我覆轍,我再派兩什衛騎予你…”

  從河西到洛陽,兩千里有余,就算是六百里加急,來去也要七天以上。

  再一個,經昨日之戰,敦煌、武威兩鎮正是戒備森嚴的時候,不用擔心再發生昨天那一幕,所以皮演才會放心大膽的放他出去。

  元承平狂喜。

  他還想著,想個什么辦法,能讓皮演同意他出去轉悠兩天,卻是皮演先幫他想到了。

  就是這兩什衛騎有些麻煩…

  元承平怕出岔子,不敢多嘴,只是深深一揖:“多謝大人…”

  回了后院,他當即就交待賀揚,讓他帶足十日的口糧,再準備一些東西…

  賀揚覺得很奇怪。

  郎君讓自己準備這么多繩子做什么?

  還備了一副新鮮的羊腸和兩只陶缸?

  賀揚又自做主張,宰了三只羊。

  應夠足夠郎君吃七天了…

  等到披甲的時候,元承平才明白,“勇武過人”指的是什么。

  足重四十二斤的全鎧掛在身上,就像穿了一件棉大衣,沒感覺到多重。

  賀揚還說,他是天生神力,用的那桿馬槊,足重二十四斤,勇冠敦煌鎮…

  北魏的計量略重,一斤約有后世的530克,這兩樣加起來也就35公斤,和后世士兵長途拉練時的負重差不多,但在這個時代能背著走不喘氣的,已能算是壯丁了。

  更何況,披著四十五斤的重甲,還能把十二公斤重的馬槊耍的如臂使指,真不是一般人物。

  他決定,有時間的話,一定要好好練一練武藝。

  這可是保命的本事。

  至于文采?

  也不知道跟女朋友在一起時,順風灌耳記下的那幾首詩,能不能用的上?

  準備妥當后,元承平坐著馬車,率四名家將并二十衛騎,出了都牧府衙。

  往西二十里的弱水南坡,就是昨天交戰之處。

  戰場在夜里就已打掃完,死人就地掩埋,死馬都被拉回了典牧府衙。但草地上依然可見黑紅的血漬和戰斗過的痕跡。

  偶爾還能看到從土里伸出來的手…

  也不知是不是已在昨天見識過滿地死尸、腸穿肚爛的景像,元承平沒有感覺到一絲不適。

  原身落水的地方,剛好是個凹口,當時賀揚和三個家將像是瘋了一樣,就差跳進水里去找他了。

  但沖到河邊,卻發現元承平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呆愣愣的站在河里,露著一個腦袋…

  元承平敢肯定,當時他腳底下踏著的,絕對是車頂…

  到了那處凹口,讓家將和衛騎散到四周,他走到水邊,往下瞅了一眼。

  泥沙邊上,還蕩漾著一圈圈五顏六色的油花…

  元承平激動的渾身一抖。

  車果然就在下面…

  許久之后,他才壓住興奮,朝賀揚招了招手,壓低聲音說道:“想辦法,將衛騎支走!”

  支走?

  賀揚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沒問為什么:“多遠?”

  “看不到這里為止…”

  “是!”賀揚點點頭,轉身去下令。

  側耳聽他給那兩什甲騎的交待,元承平暗暗道了一聲贊。

  聰明!

  賀揚讓他們去找自己昨天丟掉的槊槍,誰能找到,就賞一匹絹。

  等那兩什甲騎走后,元承平又讓幾個家將架起了陶甕,煮起了羊肉。

  總得找點事干,不然他一直停在這里不走,會讓人覺得很奇怪。

  河邊多的是蘆葦叢,他讓賀揚折了一根最粗壯的回來,抓著羊小腸,仔仔細細的接上了那根細銅管。

  賀揚狐疑的看著他的操作。

  這是想銜管下水?

  接好葦管,元承平看著賀揚,用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賀揚,我要說,我昨日落水后,在水下發現了寶物,你信是不信?”

  賀揚的眼睛微微一亮,他終于明白,元承平為何讓他支走甲衛,又讓其它三個家將守好后坡,只要有人靠近,馬上示警了。

  “郎君可是要我下水?”他低聲問道。

  “我自己來…”元承平攔住了想要勸阻的賀揚,“非是我不放心你,而是寶物埋在沙下,我予你講不明白方位,你下去也找不到…放心,水深至多一丈,拴上麻繩,萬無一失…”

  聽到水只有一丈深,他還會拴上繩子,而且水流也不急,賀揚才勉勉強強答應。

  最重要的是,除了郎中說的離魂癥,元承平委實沒受什么傷,就連后腦上那個大包,只是一夜的功夫,也已消彌貽盡。

  不然打死他都不會讓元承平下水。

  元承平脫了衣甲,穿了中衣,又圍了一件甲裙。

  只憑人力,很難長時間留在水底,況且他還要搬東西,所以必須帶能沉入水底的配重。

  他將一根粗繩拴在腰里,另一頭讓賀揚抓緊,又將幾根細繩纏在手腕上,把連著葦桿的銅管吊在脖子里,從坡邊滑下了水。

  水有些涼,他忍不住的打了個機靈。

  賀揚有些擔心:“郎君?”

  “放心!”元承平回了一句,又交待道,“繩子再放一放!”

  此時水才到他胸口,但他記得,昨天他站在車頂上時,踮起腳才能將口鼻露在外面。

  賀揚點點頭,手上一松,元承平往下一沉,腳下猛的踩到了實物,又聽到“咯嘣”的一聲悶響。

  是車頂!

  元承平心中狂喜,咬住銅管,沉到了水底。

  他先打開后備箱,摸索了一陣,提出一個編織袋。

  里面裝著半袋土豆和紅薯。

  這是準備裹火晚會的時候,拿來烤著吃的…

  等編織袋被賀揚吊了上去,元承平又挪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手劃過車門,還能感觸到漆字。

  那里噴著“高臺縣安監局”的字樣。

  應該就是里面…

  元承平心跳的咚咚直響,呼吸急劇加速,裹著羊腸的葦管,被他吸的“律律”做響。

  他伸出急顫的右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又傾身往里摸去。

  入手柔軟,不是人是什么…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當即就想流出眼淚,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塊東西,堵的上不來氣。

  他緊緊的將尸體摟在了懷里,心如刀割。

  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像過,有一天,會抱著自己的尸體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腰里的繩子突然一緊。

  元承平咬咬牙,拉了拉繩子,給了個安全的信號,又把尸體放到了座位上,還拉上了安全帶。

  尸體是萬萬不能見光的,不然絕對有人會懷疑,他這離魂癥是怎么來的。

  只盼有一日能重返此地,再仔細安葬。

  放好尸體,元承平才摸起了口袋。

  錢包、手機、打火機、手腕里的表,脖子里的玉,腰里的皮帶…

  摸完身上的東西,他又打開儲物盒。

  其他的不知道,但他記得,這里塞著一包感冒藥,以及決定來野營時,女朋友帶的一塊太陽能充電板…

  將其中所有的東西清空,元承平才戀戀不舍的浮上了水面。

  能拿的不止這么多,后備廂里還有局里剛發下來,準備汛期抗洪的裝備。

  而且車里就有工具,如果他愿意,把車轱轆卸走,更或是把整輛車拖出去都行。

  但怎么解釋?

  只期望有朝一日,他有保住這些東西的實力,再做打算。

  不過還好,車在水下,河水又渾,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幾個家將。

  但看昨天原身落水,他們狀若瘋狂的模樣,應該還是能信得過的…

  等元承平上岸,賀揚飛快的給他裹上一件皮袍,又壓低聲音說道:

  “郎君,按你吩咐,寶物收進了車里,除我外再無人看到…”

  “把外面收拾一下!”元承平點點頭,提著兩個塑料袋進了馬車。

  看到編織袋封口如舊,他暗自點了點頭。

  暫時看來,賀揚還是比較可靠的…

  擦干了身上的水,換了身衣服,他先打開了那個大塑料袋。

  他是想看看充電板有沒有被泡壞…

  打開后他才發現,女朋友的包竟然也在里面。

  一想到女朋友,元承平就有些傷感。

  比他小三歲,在縣初中當語文老師,賢惠、文靜、秀氣,原本打算,年底就結婚的…

  他長嘆了一口氣,將包和充電板里取了出來,又倒出了包里的東西。

  看到女朋友的手機,再看看幾無水跡的充電板,元承平狂喜。

  就算自己的手機被燒了,內存卡總不會被燒吧?

  那里面的防危化知識,才是他最在意的東西…

  緩了好幾口氣,他定定心神,拿起一塊麻布,把兩部手機和充電板反復擦了好多遍,直到機身擦到發燙,他才停了下來。

  都是華為的,質量應該沒問題…

  然后他又整理剩下的東西。

  一個化妝包,一支護手霜,一個U盤。

  元承平仔細瞅了瞅:這個U盤,好像是女朋友準備課件用的?

  里面說不準就存著幾首詩詞。

  聊勝于無,他順手裝回了包里。

  之后,他又數了數那包感冒藥。

  有阿莫西林,有頭孢,有許多不知名的藥片,還有幾支藥膏。

  看來不用擔心受點小傷就感染,導致一命嗚呼了。

  最后,他才把編制袋里的土豆和紅薯倒了出來,一枚枚全放進了缸里。

  遇到大荒之年,這兩樣絕對是活人命的好東西…

  每放一層,中間都會鋪一層干沙,最后用沙蓋住缸口,用來隔絕空氣。

  家里的土豆就是這樣儲存的,即便是夏天,也能放兩個月之久不發芽。

  不過家里用的不是缸,是地窖…

  所有東西存放妥當,元承平才如釋重負,靠在車廂上,打開了錢包。

  夾層里有一張照片,是過年的時候,拍的全家福。

  老爹老娘坐在中間,大侄子靠著老爹,小侄子被老娘抱著。

  老人的后面站著四個人,左邊是大哥大嫂,右邊是他和女朋友…

  一股熱浪涌上胸口,眼淚當即就落了下來…

  就算是穿越成皇帝,又能怎樣?

  終究是回不去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原身放著神童不當,三年前以一介白身從了軍,來了涼州。

  累積軍功,三年升了五級,現如今已是從七品的中參兵軍事。

  說直白點,就是可領一千兵的軍將,不領兵時,便領皮演的近衛統領。

  這開局,相當不錯了…

  身后這四位,按后世的說法,是他家的家生子,忠誠應該沒問題。

  正好,可以幫他做一些私密的事情…

  元承平沉吟了許久,才肅聲問道:“賀揚,能不能找根銅管來,越長越好!”

  郎君要銅管做什么?

  賀揚心中犯著疑,嘴上卻答的飛快:“長的沒有,短的倒能找到…郎君的車駕里就有。”

  車里就有?

炮管用鑄的,炮范用失蠟法,用耐火材料添充,實在不行再加石墨小型加農炮前裝火炮和后膛炮,開放式炮膛,只備子銃,不到一分鐘發一輪,子銃加水降溫,擦干,又可填藥,可射500步  后裝加農炮射程遠,

東晉有養生要集造船要用鐵梨木添加無名異、土子、禿子、鐵砂,是金瘡藥的主要成份,或燒陶時添加,二氧化錳異族畏威而不懷德槍桿子里出政權,改革可以,但是一定要保證絕對的武力優勢  陳慶之言:今日始知,衣冠禮樂,并在中原。

李崇等人上書,改鎮為州,削府軍  孝文帝自幼孤絕,一生多艱,卻成了人才。

內圣外王,克己復禮  文采極高,是漢學家。

造成的奇像是:南人跑北魏,以前是北人跑南朝北魏火葬六鎮兵不能撤的太急,要打柔然魏書,高祖紀下南朝是玄學,北朝是佛教防止土地兼并  說刑不上大夫,那你去古代吧。

糧草不濟,所以修路一定要土改  對付游牧民族,有槍建梭堡,無松建宋朝堡壘,或是多養馬。

發展毛紡工業  其次,對外戰爭,一定有利益才打,或是,不能虧太多的錢。

中國的車船,或是維京長船實行土改:占田百畝以上,人丁十人以上者,便為富農商人不可做官,直系三代,官員不可經商,直系三代以內孔家自漢代便封  冷兵器不城做板甲,扎甲,布甲就可以。

  但練成鋼后,比熟鐵的防御力要強,可減輕重量。

封建社會的根本問題是土地問題,次之階級問題,總結是生產力不夠,吃飽了就沒問題了  歷史上找不到其他路,資本主義天生就不需要皇帝,憲政是資本主義流行的前提,國富論里面政府的定位就是守夜人。

  真正的天生政治家,在很細微的苗頭就能把握住方向和未來趨勢,這方面中國古代封建皇帝各種今天看來的思想禁錮,禁止工商,人為劃分等級都是鞏固自身統治,夯實基礎的舉動。

  門閥是最大毒瘤,其次是鄉紳,最后是官僚集團。

  用攤丁入畝,以地收稅,不加賦役。

  對官員的考核,成了地有多少,稅繳了多少。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騎兵三件套,四大發明。

北府兵全是南渡流民  回家見太夫人,制冰存尸。

  買完了城里的銷石。

  若是降溫可以,但不可食用。

  盆套盆制冰又太少,成本太高。

  自稱是在鹽池鎮守時,無意間發現的。

  制冰發財。

  遇到高湛與元悅買硝,說到三十六水法,平讓他們去看抱樸子。

  前世遇到過一個煉丹著火的案例,硝酸鉀著火,提到三十六水法和抱撲子,所以知道。

  銷酸鉀易燃,有毒。

  找生硝,銷酸鈣。

  或磠砂,既氯化銨。還可用制作純堿。

  本草經集注中就有。北庭砂、赤砂、黃砂、狄鹽。

  為曾祖母服孝是三月,稱齊衰。

  殿下,夫人。

  嫡長子是世子,其余為公子。

對諸候妻子稱細君  王自稱孤。

  太監是侍者,王、太子,三夫人都稱殿下。

  造椅子。造爐炕。

  爐子從來都是炒菜的,沒見保過暖。

  天子坐的是榻,大臣只能跪座,要講禮儀,不能盤坐。

  只遙拜,不磕頭,元朝才有的。

拜的時候,像磕頭,才有的磕頭  步兵,守城全用德國復原的諸葛連弩。

  騎兵用滑輪弓,另有具鎧騎兵。

  起重做個簡易倒鏈。

學陳云,打一場金融戰河西張氏之子  師尊是族叔,家中窮困,帶他修行。

  張成志安、平、定、

元復其始、承守玄志  每月舉行一次廚會。

天書雷篆  僧顯、

  沙門大都統、都統各一人、都維那若干,州、郡縣為維那、上座、寺主。

昭玄寺  道民、童子、箓生三者為道人,治鬼師,治民師、治氣師、治宅師四者為道士,四者之上領民者加靈官為祭酒,還要看箓。

道人、道士、法師、真人、天師繼天師、太真太寶九州真師  道人,道士、法師、天師。

  州、郡、縣祭酒。

下靈官、中靈官、上靈官  可以在家修行,不分出家不出家。

  可隨時還俗。

廚會之上齋七日,中齋三日,下齋先宿一日  觀察三年,收做弟子,授一將軍童子箓,稱童子,再授十將軍箓,稱箓生,再之后授箓,稱道士。

  上山十年,才稱靈官。

  祭酒、大將軍、真人、靈官。

初入道門(道民)、正一(童子)、道德(箓生)以上三者稱道人,洞神、洞玄法師、洞真真人、三洞師七種品老君殿三官殿三會日正月七。七月七。十月五  道教三會日指的是正月初七、七月初七、十月十五日。分別是上元天官賜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的日子。1、正月七日,名舉遷賞會,此日上元賜福,天官同..

  老君曰:中官正氣宿治祭酒,得授人職箓誠,其箓生之人,不得妄授人誠箓。若不領民戶,受中治箓者,當受中治散氣祭酒職。若上靈官,不領民戶,受外官散氣祭酒職。其外官祭酒治民者,坐會時百五十箓,下坐。若中官治民,正氣祭酒子息受治署中官。中官宿治,散氣祭酒在父民聞行章,稱文治氣上章。若他官祭酒,民聞自治氣上章。若求生之人,一身自度,不化愚俗,不領民戶,亦可直受中官上仙赤天七十五將軍箓,生起亦在外治祭酒上。明慎奉行如律令。

  看的是六韜,三略。

說文解字是漢朝的秤又稱銓  宋、索、陰、江、張、段、郭、李、賈、劉、王、

  張、李、王、郭、

造突火槍旗語、數字和字每劉綺下毒打仗  根據記載秦漢時期已經有開胸探心術,《列子列問》記載了扁鵲還會利用藥物麻醉進行開胸手術。而在黃帝內經記載,治療“脫疽”赤黑者,急斬之。應用腹腔穿刺術、治療單純性腹水,也有了相當成熟的經驗。

  去除三張偽法,改革天師道后,稱為靈官,掌教內武事。

  后世的四大護教靈官,都是來于此。

  槊,槍,弓、環首刀、

  再講幾句吧,樓里基本上沒有討論農耕與游牧的根本性不同,我說兩點。

  一是生產力,農耕完爆游牧,北方的草原的承載力不過百萬人級別,遇到黑災和白災先死個三四成。一般的草原霸主的人口加上附庸也就是個200到300萬。同期中華農耕文明的承載力在漢唐就達到了56千萬人,在宋朝達到了1億人。

  二是組織能力,農耕完爆游牧,中國秦漢時期就完成了大一統和中央集權,而草原一向是逐水草而居,天然的具有分裂的趨勢,其組織度的提升要到鐵木真改制才算是完成了一定的中央集權。但到了北元時期,組織度再次倒退了。

  草原和漁獵民族入主農耕文明,第一次是北魏,主要原因是西晉內戰打成一鍋粥,屬于撿漏;第二次是遼金的入侵,遼的擴張是遇到了五代十國,但遼在后晉時期的入侵根本待不住,屬于搶一把就走,金是正好等到了遼宋兩大帝國的衰弱期,遇到了四個極品皇帝,而金的軍事人才在30年全面戰爭中得到了充分鍛煉,可以說是完全壓倒了其他政權;第三次是蒙古,鐵木真完成了中央集權,而其邊境正好是衰弱的西遼和金,打完了西遼還有個更富庶而政治分裂的花剌子模,可以說是人品爆發;第四次是清,撿了李自成的桃子,公認的得天下太易。

綜上所述,不是古代農耕往往打不過游牧,是古代內部出了問題的農耕往往打不過游牧

無線電子書    大魏春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