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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教導公主與宗室外戚的就業事

  朱由校走到了駙馬鞏永固這里來。

  鞏永固在這以前,內心一直是對皇帝頗有怨言的。

  畢竟他鞏永固無論怎么說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讀書也讀的不錯,如果不是因為被選為駙馬,不說成為進士,取得功名是可以的。

  可如今因為皇帝強勢,管控嚴格,所以,內廷與外朝官員皆不敢亂來,要求選駙馬不能再是歪瓜裂棗,必須品貌才學皆全,否則嚴懲!

  而他也就因此被選為了駙馬。

  成為了駙馬也就罷了。

  最多就是不能再科考,不能再做實權官,不能參與朝政。

  當一個富貴閑人也不錯。

  可關鍵是,做了駙馬后,即便想只過富貴閑人的生活也不行,連見一下自己的老婆都得向嬤嬤打報告,得賄賂公主的嬤嬤。

  而且,就算通過向嬤嬤行賄,而見到公主,也不能天天見自己老婆,不然就得被說不知羞恥。

  不當駙馬是無法切身體驗到這種憋屈感的。

  鞏永固知道這一切都是跟當今皇帝有關。

  如果不是如今皇帝強勢,要求宗室自己選駙馬,不再由文官與宦官參與,且下旨會嚴懲敷衍者,還允許公主可因對駙馬不滿意而上旨請休,并查所選官員的公正與否,從而逼得選駙馬的官員不敢馬虎,那么他也不會被選上。

  所以,鞏永固內心頗有怨言。

  當然,他只是心里有些不滿,理智告訴他,皇帝這樣做也是沒錯的。

  可現在,讓他意外的是,皇上來了后,竟然沒有像嬤嬤一樣,站在禮制的角度,訓斥自己私會公主的事,甚至也要懲處自己,而是維護公主殿下的權威,直接把嬤嬤和打自己的內宦給砍了。

  雖然鞏永固知道皇帝陛下也不是為自己出氣,而是在替公主出氣。

  但他還是覺得解氣的很,也對外面所傳的這位嚴酷君王陡生了好感。

  “陛下,請恕臣不能給您見禮了。”

  鞏永固也就由衷感激地咬牙地對朱由校打了個招呼,而不是用裝暈的方式,拒絕和皇帝交流。

  一想到鞏永固歷史上到底也是為大明殉了節,人品算是可以的,朱由校也就多關心了一下,吩咐道:“傳御醫,給駙馬瞧瞧。”

  “遵旨!”

  王承恩回了一句。

  朱由校接著才看向樂安公主,笑了笑,問道:“眼眶怎么這么紅,朕不是替你出氣了嗎,以后不會再有什么嬤嬤管著你們了,朕決定,革掉這個由嬤嬤傳話的制度,公主可與駙馬如尋常夫妻一樣同居,甚至一同出游,怎么樣?”

  樂安公主點了點頭,展顏一笑:“這個好!是真的嗎,皇兄?”

  朱由校則白了樂安公主一眼道:“朕說的話,豈能有假?難道你眼里就只有你的駙馬,朕在這里站了這么久,不趕緊請朕去坐坐,讓人沏壺好茶來?”

  “不是,臣妹哪敢怠慢皇兄!”

  樂安公主說著就跨出一步,站在了正房臺階下方,伸手道:“皇兄請!”

  同時,樂安公主忙吩咐人準備好茶。

  朱由校因此微微一笑,就往正房走去,且一邊走著就與樂安公主閑聊起來。

  魏忠賢和王承恩也都跟了來。

  只駙馬鞏永固還躺在院子里的春凳上,見此,不由得在心里吶喊道:“怎么把我一個人落下了!”

  “這就是對公主殿下大不敬的下場!以后都老實點吧,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別把教導公主殿下的職責當成了你們斂財的機會,不然,要是上面知道了,咱家沒好果子吃,你們也跟著沒有好果子吃!”

  這時候,一名內廷少監,帶著樂安公主府的管事嬤嬤以及幾名杖打駙馬的內宦的首級,來到了其他各公主府的嬤嬤和內宦面前,訓起了話。

  “那這樣以后,大家還有什么好處得啊?!”

  “就是啊,凡事都聽公主殿下的吩咐,那這嬤嬤當著還有什么意思,整天看著小兩口打情罵俏,這還不如殺了我們這些老的!”

  “皇上怎么連這都管,如今這日子的確沒以前好過了!”

  底下的嬤嬤們因此頗為不滿的議論起來。

  而這少監其實也心情很煩悶,因他管著這些嬤嬤們的緣故,所以,這些嬤嬤們從公主那里得來的賄賂多少會給他孝敬一些。

  但現在皇帝陛下不準嬤嬤們再違抗公主殿下,自然也就斷了嬤嬤們的這一項收入,而這少監自然也少了這一份收入。

  這少監自然不敢把氣撒在皇帝身上,也就干脆朝這些嬤嬤們吼了起來:“吵什么吵!還想不想要命,公主殿下是金枝玉葉,又不是關起來給你們長銀子的!”

  這些嬤嬤因此閉了嘴,不敢再言語。

  “八妹,朕說過,世上事,許多時候只能靠自己,這嬤嬤如此不懂事,你為何不早給朕提,非要等朕親自來?”

  朱由校這里正問著樂安公主。

  樂安公主解釋道:“臣妹不敢!駙馬說,以前的壽寧姑姑就因為將這樣的事告訴父母,而被訓斥一頓,甚至駙馬還因此遭受更重的懲罰。”

  “那你說朝廷這樣做對不對?”

  朱由校問道。

  樂安公主搖頭:“臣妹不知。”

  “你得知道!事關你自己的事,你得想想對不對,為之發聲,向外面那些文臣士子們學學,他們但凡有半點不如意的地方,就會發聲,就會進諫,即便是明知是自己的錯,都會狡辯一兩句!這天下雖說是朕的,但朕是所有人的皇上,也是你的皇上,你得主動向朕說這些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

  朱由校語重心長地說道。

  “這會不會被說成是干政的。”

  樂安公主回道。

  “荒謬!事關你們這些公主自己的制度,過問一下,怎么算是干政,難道你想以后的公主都像你這樣,成親后過著寡婦一樣的生活?而且,那文官們議論科舉的事,是不是也算干政?”

  朱由校說著就問了一句。

  “這!”

  樂安公主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但她從心里突然意識到,自己皇兄問的挺有道理,為什么跟自己有關的事,自己說了,就是干政,跟文官們有關的事,文官們問了就不是干政?

  “皇兄,讀書的時候,師傅們只說后宮外戚不得干政,沒說文官不得干政呀!”

  樂安公主回道。

  朱由校問:“教你們的翰林師傅是不是文官?”

  “是!”

  樂安公主回答后,然后恍然大悟道:“臣妹明白了!師傅們也只是說對他們有好處的話。”

  朱由校點首笑了笑。

  接著,朱由校又說道:“但你應該知道翰林師傅們說出一則道理時,會舉出史書上的例子,或者是經學典籍里的圣人之言,來佐證自己,而因此,有時候即便是帝王,也難以不承認其言之有理,甚至奉為圭臬,使得他人被其說服,這是你真正需要向那些翰林師傅們學習的地方,學習他們如何讓對自己有好處的話,被人信服為天下至理!”

  樂安公主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朕撤掉所有嬤嬤,允許你們這些宗室女過尋常夫妻的日子后,肯定會讓這些嬤嬤們不滿,讓管她們的宦官不滿,以及她們所管的內宦不滿,甚至也會讓外面的朝臣不滿;

  無疑,朕這樣做,是在企圖壓榨你們且維持自己權益的許多人作對,所以,光靠朕不行,朕不可能對抗他們一輩子,也得靠你們自己多為自己說話,如果誰不讓你們說話,那你們就反對駁斥,拉攏更多的人與你一起反對;

  學習那些文官,讀更多的書,把圣人和歷史上那些英雄拉到自己陣營里來,幫著自己說話,如果找不到可以幫自己說話的圣人,那就自己做圣人,給以后想像你一樣為自己爭取公正的公主一份力量,讓她可以以你為標榜,駁斥他人,也可以效仿你。”

  朱由校這話既是對樂安公主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而樂安公主聽后仿佛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起來,她迫切的想要去翻翻史學典籍,找找有沒有可以和她結成同盟的圣人或英雄。

  “朕召見你們來,是為一件事,便是我大明的宗室外戚,可以給他們安排哪些新出路?”

  “也就是說,宗室外戚,無論男女,除了可以充任內廷一些職位和管理宗室內部事務外,還能從事外朝那些政務?”

  “據朕所知,現在吃閑飯的宗室外戚還是很多,若是讓他們每日只斗雞走馬,胡作非為還好,不成器也就沒什么抱負志向;但現在,為使天下有序,皇綱國法不因一些有特權的人而亂,即便是紈绔膏粱,也得潛心讀書、恪守律例;而這樣一來,有抱負志向,想效命朝廷、盡心王事、匡護社稷的紈绔膏粱也就增多,不給他們可以做事的地方,他們是會惹出亂子的!”

  “朕非是危言聳聽,學成文武藝,貨于帝王家,你不讓人家有施展拳腳的地方,人家就會搞出更大的亂子。”

  朱由校從樂安公主這里回來后,就將袁可立等閣臣皆召到了大明園內,議起宮廷相應制度的改革來。

  而現在朱由校提到的就是宗室外戚這些因為與皇帝有親戚關系的貴族們,該如何分配工作的問題,也就是解決這些貴族的就業。

  雖然這些人不差錢,不做事也照樣能錦衣玉食。

  但朱由校不想讓納稅的天下百姓養閑人,也不想一些有能力的宗室外戚從此只能逗鳥斗蛐蛐,不替自己制衡其他政治勢力。

  所以,朱由校也就破天荒地把自己的愛好奇技淫巧拋在一邊,見了一次閣臣們。

  “按祖宗成法,宗室外戚是不能干政的,但陛下所言有理,先朝君臣對這些人不加管束,就是因為管束后也不知道該讓他們干什么,還不如讓他們不成器,每日游手好閑,可如今看來,不管束他們,只會造成更大的麻煩,所以現在才要嚴加管束!”

  “而陛下所言甚是,要嚴加管束,的確得需要安排好他們以后做什么,以臣之見,作為使臣出使外番倒是可以,一則宗室外戚體面尊貴,作為使臣,倒也可使外番更加重視與國朝之交往,二則宗室外戚因是貴胄貴戚,不需再創富貴,勾結外番背叛朝廷的可能性小;三則以臣直見,宗室外戚為使臣,其立場可能與陛下更一致,因皆為貴族也!”

  徐光啟回道。

  “為使臣倒是不錯,如今大明從徐閣老議,已在朝鮮、倭國派駐使官,以后派駐其他外番的使官倒也不會少,如今,使臣也的確很缺,正好由宗室外戚中的有才者補之。”

  袁可立回道。

  “嗯,準允宗室外戚從事外務,是個好法子,還有呢?”

  朱由校點頭問道。

  “還有治學!洪武十九年,便有駙馬都尉梅殷提督山東學政的例,陛下也曾數次說過,國庫充盈后,盈余與其用來免賦不如用來治學,方是長久之計,如今朝廷國庫越發充盈,治學之規模自當擴大,而學政又只是選材舉德,不涉及軍務民政,自當合適。”

  畢自嚴則在這時候提了出來,又道:“但有一點,若是宗室外戚治學政,難免也會有門生故吏出現,若是結黨營私,恐就不好了!”

  “這無妨,宗室外戚又不能做中樞輔臣,他的門生故吏與其即便同黨,也很難營私,至少沒士大夫容易,不像士大夫,有的皆出自一鄉乃至一族,或者同屬商籍、民籍什么的,其所求與宗室所求還是有不同的,準宗室外戚從事治學等清流之事,不錯,可以準允。”

  朱由校回道。

  “是!”

  畢自嚴回了一句,心想果然自己陛下是沒那么好忽悠的,對自己士大夫了解的很透徹。

  朱由校繼續問道:“可還有其他可令宗室外戚擔任的?”

  眾閣臣沉默了下來。

  外務與治學已經是他們這些文官可以讓出的最大政治地盤了,他們可不想使宗室外戚還參與到軍事、財政、監察、刑獄這些重要權力方面來。

  “允許宗室外戚任言官如何?”

  朱由校問道。

  “言官?”

  袁可立等閣臣聽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

  言官主要是掌控監察之權,如果這給宗室外戚,無疑意味著,他們這些文官雖然主導朝政,但會被這些宗室外戚彈劾監督。

  如今的言官就已經夠讓許多大臣頭疼了,但好在大家都是文官,基本上也不會刻意彈劾誰,但現在,如果真讓宗室外戚做了言官,這利益訴求都不同的宗室外戚只怕會讓許多文官被彈劾的很慘,那想尸位素餐混日子的人就更難了。

  韓爌此時就擔憂起來,道:“陛下,言官素來要求剛直不畏權貴者,易招他人嫉恨,若讓宗室外戚任言官,恐使宗室外戚們更加遭天下人嫉恨。”

  “宗室外戚們本就是權貴,他們還怕什么權貴?至于招天下人嫉恨,這是好事,朕怕的是,他們不招天下人嫉恨,甚至還被稱贊禮賢下士,是什么賢王仁公。”

  朱由校說道。

  “臣失言!”

  韓爌只得如此回了一句。

  “宗室外戚任言官倒也可以,或許可比文臣察覺到朝廷更多有弊之地,但陛下,臣認為兵事、錢糧以及刑獄司法是不能由宗室外戚參與的,因為這三事,皆易使太阿之權旁移,當由陛下獨掌之!”

  袁可立這時候果斷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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