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隔著珠簾,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閣臣們,眼神透出審視的目光。
誰能成為繼方從哲之后,能上體圣意,下安黎庶,還能避免黨爭加劇,保住權位,內政諸事統籌得當,既有手腕也有手段,更講究方式方法的首輔,朱由校不是很清楚。
但作為穿越者的朱由校清楚眼前這些閣臣們的各自特點。
畢竟這些人在歷史上都有著很詳細的記錄。
能力首推自然是袁可立。
但從入仕以來就愛跟權貴豪紳對著干,而導致在天啟朝以前仕途不怎么順暢的袁可立明顯因此還是有些不適合做百官之首。
韓爌的話,私心很重,且能力比較欠缺。
魏廣微,奸滑至極,絕非善類,也無改良社稷之理想抱負,只重個人權位。
徐光啟,技術型官員,能分得清局勢,也有些清高,且因離經叛道,不被大多數士大夫所容。
畢自嚴,技術型官員,搞錢糧是一把好手,但玩弄權謀、體察人心方面,也相對不足。
很明顯,上述這些人若是分管一事,倒算合適,但作為首輔都還差些火候。
但一想到誰也不是天生就能當首輔的,如同,朱由校也沒想過他也能當好一個皇帝一樣。
所以,朱由校決定還是給這些人一個機會。
基于方從哲臨終前首推的是袁可立,朱由校便決定先給袁可立這個機會。
同時,朱由校也不想讓韓爌這種和徐階類似,只想混官位而沒想過社稷改革事,而只適合當吉祥物、和事佬的老油子當首輔,也就打算借此由頭,把袁可立提到前面來。
“難得方愛卿臨終前都要先給自己準備一口黑鍋,好成全自己這個皇帝達到某種目的,朕豈能浪費。”
朱由校心里因此想了后,就道:“袁愛卿,既然方愛卿臨終時,第一個推重的是你,你便超擢為中極殿大學士,為政事堂首席輔政大臣,加授少師,其余政事堂諸卿皆在大學士位上進階一級。”
韓爌聽后恨不得把方從哲挫骨揚灰,但一想到無論方從哲現在是神是鬼,終究是自己不能惹的,也就不敢在心里這么想,只得強行憋住這股憤怒。
徐光啟倒是頗為同情的瞅了袁可立一眼,他不知道方從哲這樣做到底是為袁可立好,還是故意把袁可立架在火上烤,但他不得不承認,方從哲這種老狐貍,有時候真的是到死都要讓人難受一下的。
魏廣微也看了袁可立一眼,心里滋味五味雜陳,他自認是現在方黨的二號人物,畢竟現在李汝華、孫如游、汪應蛟這些昔日方黨大佬都已致仕或退居二線,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方從哲會推薦袁可立,但他現在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畢自嚴倒是很樂意見到袁可立成為首輔,他知道袁可立精明強干,由袁可立任首輔,朝堂將會更加有活力。
袁可立這時候神色凝重地向朱由校行了大禮:“臣遵旨,謝陛下隆恩!”
“新的首輔既已定,便議一議眼下幾件重要的事,首先是果阿的統治,果阿與濠鏡不同,遠離中土,內地統屬不便,當直接設一總督府,先令陳新直接任果阿總督,領兵部左侍郎銜兼樞密副使以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銜,配營兵一營,為水師建制;
至于具體安排,批復陳新,先對當地土著犁庭一次,需清洗者有三類人:一是不蓄發易服者,二是不肯學漢字學漢音者,三是當地有文化影響力的土著,先清洗后,再請旨移罪犯于其地,種植棉花與水稻;另外,盡快恢復當地貿易,關稅采取新商稅。”
朱由校說著就又道:“說到這里,征收新商稅的事如何推行全國得盡快提上議程,眼下天津、濠鏡、果阿三地已為試點,接下來,當在全國開始推行。”
“陛下說的是,商稅的事的確不能再拖延了,年初的一場大旱,耗費了不少國帑,可見這農稅之增減,的確受天意之影響太大,若能盡快使商稅成為國庫之主要稅源,這樣即便有天災人禍,也不使國庫收入受其影響太大。”
袁可立說著就道:“臣會謹遵陛下旨意,盡快廷議商稅推行之事。”
朱由校點了點頭。
袁可立和畢自嚴二人是提倡改革商稅的積極分子。
因為兩人皆是民籍士紳,都不愿意讓以農業為主要產業的地主承擔國庫的主要收入。
何況,兩人現在處在高位久了以后,尤其是參與官營貿易后,也清楚,現在商品經濟可比農業經濟來錢來得多,而且更穩定。
無論是基于公義,還是私心,兩人和他們身后的一幫官員都目光灼灼地盯著新商稅這塊蛋糕。
而也因此,朱由校突然覺得,這或許也是方從哲臨終前首推袁可立的原因,擺明了也是迎合自己這個皇帝想改商稅的心思,同時也是借此機會讓袁可立這個不怕得罪權貴的家伙來搞商稅改革。
“甚好!”
朱由校回了一句。
接著,朱由校道:“還有阿布奎收買我大明官員、企圖干涉我大明朝政的事,這種事不能姑息!傳旨將方一藻等涉事官員抄家、全族打亂后流放果阿、臺灣、濠鏡、長崎等新開之疆域!而阿布奎本人,雖是荷蘭的總督,但只要在我大明犯罪,無論華夷都應治罪,將其凌遲處死!朕相信,他荷蘭當不會為了一個總督就不愿意和我大明貿易!”
“是!”
袁可立繼續回道。
“就議到這里,都退下吧,商稅盡快議出章程來”,朱由校說道。
“老夫算是明白了!為何當時姓方的要首推袁可立,原來他在為陛下改革商稅布局呢,還真是老謀深算!”
回府后,依舊在對方從哲首推袁可立的事耿耿于懷的某紅袍大佬就對自己心腹門生繼續說起此事來。
“如此說來,這姓方的果然是令人感到可怕,但這商稅改革的事,還是能不改就不改的好。”
“這哪里由你我說了算,如今只能希望他袁可立碰一鼻子灰,然后慘淡收場!要知道,這商稅改革一旦開始在全國推行,得罪的人可不只是士大夫。”
“墨羽啊!你記住,今日咱家問你的話,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關系你將來的前程!你回方府后,也不要告訴方世鴻這些了,明白嗎?”
魏忠賢這里對打入東廠的細作墨羽親口吩咐道。
墨羽點頭:“屬下明白!”
魏忠賢笑著點頭:“退下吧。”
墨羽便退了下去。
而魏忠賢則在墨羽退下去后,依舊擰著眉頭細思道:“方從哲到底是不是死于非命?如果是,會不會涉及眼下商稅改革的事?這里面牽扯到的就不只是文官了,武臣和內廷大珰都有自己的商號;不過,這或許就是自己獨掌內廷的機會!不過,現在就把這些告訴給皇爺未免太早了些,還是等把握后再說,這樣也讓皇爺覺得自己像方從哲一樣靠譜!也希望皇爺能知道,能當大任還忠心耿耿的,不是只有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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