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口的遼軍還在集結,似乎準備發起一次大戰,他們發起幾次小規模進攻都被打退。」趙侍劍整理著戰報,向史皇帝報告。
史皇帝穿了一聲紅黑圓領官服,腰系玉帶,宮外高臺下,綠柳新發,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滌蕩空氣中的塵土,讓遠處的新綠變得清新起來。
不過風雨才停,遠處又是山雨欲來。
「補給能送到嗎?」史皇帝問了一個他關心的問題。
「能,沿河北進的船隊可以輕松將補給送到蓮花堡中,敵人毫無辦法,已經組織過兩次補給運送。」
史皇帝點頭,六個蓮花堡,有三個靠沽水修建,就是為從水上運送彈藥等補給,而東側三個則有地道和河邊三個兩兩從地下相連,這也是他敢讓兩千多人去阻攔數萬大軍的原因所在,只要補給不斷,炮彈,火雷和火藥糧食能源源不斷送到堡壘之中,理論上固守不是問題。
「前線士兵說遼軍似乎在用大鍋與陣前熬制符水,有道士之類的人物,他們好像弄了一些其它法子。」趙侍劍忍不住笑道。
他這媳婦以前也信佛,經常和二妹去大相國寺為他祈福燒香,不過在史皇帝諄諄教導循循善誘之下如今已經不信了,只信他。
「被打怕了嗎?」史皇帝問。
「沒有,遼國熬得更多了,一開始只備了三口大鍋熬制符水,現在緊急加到一百多口,聽說還在增加。」趙侍劍俏皮笑道。
史皇帝有些懵了,拉她過來坐在自己大腿上,因為他遺傳老爹,實在太過高大,夫妻間都習慣了這樣的小動作。
趙侍劍笑著說:「前線將士在戰報中說,遼軍都是用小規模部隊試探不可能打過來,所以他們故意打了一些空炮,減少敵人傷亡。」
史從云一下就明白遼軍為什么越來越篤行符水有用了,雖然還是有傷亡,可喝了符水之后傷亡大大減小!這給他們造成了一種迷信,讓他們把傷亡大幅減小和喝了符水聯系起來了,自以為是的建立了因果關系。
史皇帝聽完之后忍不住感慨:「不愧是老子帶出來的兵,真機靈了!」
可想而知,如果遼軍因此建立了信心,之后全喝了符水發動大規模進攻用血肉之軀去沖棱堡大炮,那慘烈簡直難以想象。
「都是官家準許他們獨自決斷的緣故。」趙侍劍現在不像當年了,都知道說他好話了:「都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又說用人不疑,可真做到的能有幾個,官家信他們他們自然能放開手腳,施展秒思。」
「你說的不錯,這么一想確實是我的功勞。」史皇帝得意道。
趙侍劍忍不住掐了他一下,「從不謙虛。」隨后繼續說:「遼西那邊,林仁肇將軍來信,說在渝關北發現遼軍活動跡象,他們在拿下三座遼軍營寨之后放慢北上步伐。」
史皇帝想了想:「告訴他,最多打到錦州就可以,遼東之地不在首要,只要正面戰事順利,斷絕遼西走廊,孤立遼東,拿下并不難。
反倒是錦州等扼守遼西走廊的要地,必須拿在手中,西面遼軍才是最大威脅,首要是消滅遼軍,才有機會站穩遼西,攻城略地并不著急,特別是一些不好守,不僅要的地,切不可因立功心切而去做無意義的爭奪。
當年淮南之戰,初順風順風,諸將爭功,重鎮壽州不下,四處掠地,取無關緊要的州縣來獲取功勛,結果兵力分散,壽州久久不下,南唐一反擊就有敗勢。」
趙侍劍起身,記下他的話,史皇帝不對他們怎么打仗做約束,但在戰略上他必須提醒這些將領。
之所以用當初的淮南之戰提醒林仁肇,是因為林仁肇新歸附朝廷,肯定是最想立功了,怕他立功心切,沖昏頭腦,主次不分。
淮南之戰打了兩年多,確實是很好的教訓,如果一開始就集中兵力打壽州,南唐很難再翻起什么浪花,可戰爭初期各個將領卻是一片四面開花的景象,壽州卻遲遲不下。
遼西、遼東的戰局也是,打下其它再多地都沒有,只要遼西走廊幾個重鎮,如錦州,渝關,平州,營州等一旦被遼軍控制,再多的地都守不住,遲早要丟。
這是戰略上的方向,史皇帝身為最高決策者,必須在這方面把關。
「就目前來說,雖然有幾場小勝,不過戰略上還沒有什么突破。」史皇帝起身看了一眼一直掛在大殿中的龐大地圖。
腦子里心煩,他又拉寫好的趙侍劍過來,撫慰自己的心靈。
就在這時,外面的書記官急匆匆見來,見他抱著趙侍劍,連邁過臉去,趙侍劍臉紅想起身,卻被史皇帝抱著掙脫不了。
「有什么事直說。」史皇帝老臉比城墻厚,他可不在乎這點小事。
官員連低頭轉過來,不敢抬頭看,高聲說:「官家,山后大捷!」說著遞出了戰報。
史皇帝向來是聽趙侍劍這個隨身小秘書總結的,官員們都習慣了,這下她終于匆匆起身過去,故作鎮定接過戰報,立即看起來。
書記官也識趣的退下了。
安靜了一會兒,趙侍劍面露喜色,「山后大捷,楊繼業、李繼隆于嬬州附近設伏,大敗遼軍,殲敵超過五千,俘獲兩千余,殺了遼軍大將耶律休哥!
根據遼人交代,耶律休哥是西路軍主帥,遼軍在西面有一萬余人,幾乎盡滅!」
趙侍劍最后為他做了一句總結:「遼軍西面空虛了!」
史皇帝也一下站起來,幾大步走到地圖面前,看了一眼山后的位置,壓抑內心的激動,問了一句,「他們什么意見?」
「向訓、郭進、楊繼業、李繼隆請求,以向訓部為主力,自山后直插奚王牙帳一帶,截斷遼中軍主力退路。」媳婦一句話給他總結了前線將領的意見。
「立即派快馬,今天必須到嬬州,告訴他們準許,北進之后不必請示,自行決斷。」史皇帝道,畢竟是調動數萬主力大軍的事,現在靠近幽州,他們向天子請示,可以后要向北穿插,山高路遠,不能事事都問天子再做決斷,那樣根本來不及應付形勢變化極快的戰爭。
無論是向訓,郭進兩位老將,還是楊繼業,李繼隆兩位新秀,他都信得過,相信他們的能力。
很快,趙侍劍起草詔書,就令快馬七百里加急送出去了。
隨后史皇帝才問了具體的戰爭過程,傷亡,功勞等,聽說又是河東將士拼死拖住遼軍才能完成殲滅之后他感慨不已,這一路來河東軍死傷太多了,賞賜要向他們傾斜才行,也讓趙侍劍記下。
腦子里逐漸開始構思起千余里漫長戰線上的局勢來,到下午,史皇帝又給中軍李處耘去了詔書,讓他們要更加積極主動的對遼國中軍發起進攻,以為吸引起注意力,為西路軍創造更多機會。
「現在形勢有變,這是戰略上的轉機!」史皇帝壓抑內心的高興,冷靜的評價,無論將來戰局怎么走,這場一炮打死耶律休哥的山后之戰都必將會永載史冊。
史皇帝感慨,耶律休哥啊,沒想到他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永載史冊。
感慨之余更多的是高興,秦國少了一個大敵,當初他還在擔心,遼國大將不少,其中耶律休哥就是他最忌憚的人之一,因為其在歷史上的名氣不說,光是這些年遼國的間諜就帶來不少他的消息,耶律休哥這些年為遼國平定了部族叛亂,是很有戰功和戰爭經驗的將領,而且常常身先士卒,驍勇強悍。
不過再驍勇的血肉之軀,也擋不住一顆炮彈!
五代河山風月.
我的長槍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