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十月中旬,大梁的天越來越冷。
期間史從云再次見遼國使者一次,會面期間,兩國就議和條約進行商榷,主要是鴻臚寺的官員負責交接商議,總體圍繞之前史皇帝的指導來。
最終雙方經過三天的商談,終于確定下來最終的條約。
兩國簽下盟約,隨后遼國使者蕭佶與秦國宰相范質一起登臺焚香,歃血為盟,宰殺牛羊以為犧牲,敬告上天。
最終雙方約定:
一、三十年內互不攻伐,兩邊都減少關北附近的駐軍,開放除去鹽、鐵、牛皮等戰略物資之外的其它貨物貿易。
二、遼國向秦國上貢八萬頭牛羊,將燕國大長公主的貴胄幼女蕭綽送入大梁,與皇帝聯姻。
三、兩國是兄弟盟約國,不存在臣屬關系,秦朝的皇帝是皇帝,遼國的皇帝也是皇帝。
前兩條遼國都沒有任何異議,第三條則是遼國的底線。
雙方爭論三天,主要的分歧就在于第三條。
政事堂要求遼國俯首稱臣,成為附屬國,就像吳越,江南那樣,遼國皇帝不能自稱皇帝,只能稱國主,遼國需要用秦朝紀年。
而遼國使者則無論如何也不答應,他們以清朝盟友自居,也要保留皇帝頭銜,這樣就成了一個天下,兩個皇帝,各自表述。
遼國的宰相們則說天無二日,人無二主,以往兩國敵對還好,如今兩國和平,那會沒什么好說的,只能有一個天子。
而在這件事上,無論是蕭佶還是蕭胡輦,都頑強的選擇不妥協。
作為北方大國,曾經的霸主,也要努力維持尊嚴和臉面。
雙方互不妥協,以至于談了三天沒有任何進展,無奈之下范質請示了史從云,史從云的卻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遼國的說法,一個天下,兩個皇帝,各自表述。
讓范質大為震驚,也十分不解。
史從云則直接對他解釋道:“這樣也好,如果他們真成了我朝附屬國,將來要翻臉還找不到好的借口,如果他們的皇帝保留的皇帝的頭銜,那么天無二日,人無二主就是最簡單也最令人信服的借口。”
“可這......關乎天子的顏面,國家的顏面!”范質有些難以置信,這話居然從天子口中說出來。
畢竟這件事最關乎的就是天子的顏面,一個天下有兩個天子,那不是打天子的臉嗎?
不過他并不不知道,在史從云看來,這些虛名沒有那么重要,他所期盼的是另外的東西,實際而有用的東西。
如果他要這個虛名,政治上必須做出相應讓步,否則遼國不可能平白無故妥協。
那還不如直接讓給他們虛名,而他沒那么在乎,還給自己留下一個可以日后宣戰的借口,如果遼國是秦國的屬國,以后時機成熟出兵打它,還需要好好找個借口,而且宗主國對附屬國出兵,吃相也不好看。
史皇帝的考慮一切為了利益出發,于是便有了最終的結果。
遼國保留和秦國對等的關系,通過上貢牛羊和貴胄女子的方式,這就是最終的結果。
禮部的官員也提醒了史從云,遼國使團到來時還送來了眾多的契丹馬鞍,鑌鐵寶劍,金銀玉器等寶物獻給天子。
送他們離開時應該給予回贈,而且不能太少,以彰顯中原大國的國力和氣度。
史從云聽了心里差點罵娘,他正準備打仗呢,哪里來那么多錢去送人。
不過史皇帝畢竟聰明絕頂,靈機一動很快想到一個辦法,當時就把禮部的官員訓斥一頓,“誒,你們這些人就是太俗。
遼國是番邦夷狄,他們只會送這些粗俗之物,你們難道也要跟著物質粗俗嗎?
我堂堂中原大國,天朝上邦,最寶貴的是什么?是充滿銅臭味的臭銅爛鐵嗎?是那些粗俗的白黃之物嗎?當然不是,是文化!
朝中翰林院,集賢殿不是有不少官員都是什么名家,隨便寫幾幅字,作幾幅畫那不都是珍寶?到時候讓遼國人帶回去,瞻仰瞻仰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不就高雅多了。”
禮部官員張了張嘴,最終無話可說,只能道:“官家圣明,是我等淺薄了。”
“你們確實淺薄了,還要好好學習。”
十月下旬,送別遼國使者的時候,史從云回贈了遼國使者一堆文藝瑰寶,十分認真的交代,這些在中國都是無價之寶,今日贈給遼國,作為兩國友誼的象征,希望你們能好好保管。
當然他也沒太摳門,還給他們準備了一些路費,遼國使團的帶頭人蕭佶十分感動,連連感謝。
倒是蕭胡輦看向他的眼神十分不友善,送別前在大殿上還小聲的說了一句,“陛下給的屈辱我回記得的!”
史從云懶得理她,你愛記不記,反正等哪天他的鐵騎踏破上京,大家就是死敵,管你記不記的。
送走遼國使團之后,事情暫時告一斷落。
而機要司火炮上艦的事情沿著他的思路發展也取得可喜的進展,至少現在打炮不會再輕易毀船了,船體已經能夠承受火炮的后坐力。
不過隨著上艦的火炮越來越多,也開始難以支撐,這就和船體的結構有關了。
史從云十月下旬有一段時間,專門去了汴河邊上,一直住在野外和機要司的工匠研究船體的改造。
秦軍戰艦就是周軍的齊云戰艦。
聽名字就知道這種船很高,這種船一位追求大和載重,甲板很寬,結構上并不以抗沖擊為主,所以即便再加固或者減少火炮后坐力,依舊沒法完全消除影響。
而且設計主要就是在風平浪靜的內陸江河上行駛,所以船底很平,行動遲緩,掉頭轉向都十分不方便。
而火炮如果上船作戰,需要船身配合機動來快速調整火炮的射界和位置,這些都是笨重緩慢,船底很平,設計只為在風平浪靜的江河中行駛的齊云戰艦很難做到的。
于是火炮上艦變成比想象中更難的工作,不只是火炮本身,連船體也需要變革。
這件事是史從云始料未及的,一開始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當然,馬虎了事也可以,直接把火炮搬到舊戰艦上勉強能用。
但史皇帝不許勉強,這件事關乎他的大計,關乎他往后數十年的籌謀和規劃。
新的炮艦不只在嶺南,在江南逞威,還有遼東,還有朝鮮半島等。
縱觀歷史,在此之前中原王朝兩次統治朝鮮半島,分別是漢朝和唐朝,漢武帝時是水陸并進,跨海登陸消滅衛氏朝鮮,設立朝鮮四郡。
唐朝時也是水陸并,跨海登陸取得勝利。
所以新船的意義遠不止當下,還在將來,對于火炮上艦,他十分看到前景。
于是下令把機要司最厲害的工匠都集中在汴水邊上,專門研究探討這件事。
機要司的工匠研究之后,最終給出的結論就是這種大船真的不適合火炮作戰,需要新的,更加注重加固和機動的船體用于火炮作戰。
這不是件小事,新船,從改造造船場地,鋪設龍骨,選材等,都需大量的資金投入。
史從云先看了機要司送來的圖紙,
整體上看船只小了一圈,但內部加固更多,船地步不再那么方正寬闊,更加尖銳,利于機動和掉頭,調整火炮位置。
又聽了機要司馮繼升的匯總報告,史從云沒有猶豫,當即大手一揮,下令給機要司先期撥款二十萬緡。
這其中遼國使者送來的進貢物品貢獻了不少,幾乎占了三分之一,至于這些造出來的新船往后會不會用來對付遼國,那就不得而知了.......
史皇帝的詔令一下,瞬時間大量的資金和人力頓時開始運轉起來,從河東沿著黃河南下東進的木料,大梁直到汴水的造船場,三司的資金,機要司、八作司,工部的人力物力,如同龐大的緊密儀器,開始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