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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陰云密布

九月,碧云天,黃葉地,北風斬百草,萬里晴空送秋雁,澄澈天地間,幾匹快馬往南飛馳,席卷大片黃沙  再往南就是潞州西北的太平驛。

  驛站樓建在河邊,控制后方橋梁,過了橋往南就是秦國昭義軍的地界。

  所以太平驛往北一直是北漢與中國交戰的前沿,驛站便也與其它的不同,駐守有一營人馬,設置大量鹿砦拒馬,前沿挖滿壕溝,時不時就有沖突。

  每天驛站都會派出五人一隊的騎兵往北探查北漢那邊的情況,而北漢國也默契的將自己的前哨設在距此地二十里外的山口,將中間的平坦之地空出來,作為兩家緩沖區域。

  這也導致中間這二十多里寬上的數百戶百姓遭殃,這樣長期對峙的情況下,中間地帶意味著兩邊都不當自己人看。

  遇上些性情不錯的邊將還好,可能會安排退到后方控制去,如若不是下場會很慘。

  顯然李筠并不是良善之將,夾在中間的百戶河東百姓也很慘,除一些人家連忙搬走之外,兩邊的交戰,趁亂的劫掠,奸淫擄掠的,沒跑的幾乎都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這還只是小規模戰爭對百姓的損害,一個州的戰爭。

  去年李筠攻占遼州之后,兵鋒直達太平驛北面九十里的武鄉縣,因為李筠還被當時的周國攝政太后加封武鄉王。

  到了今年年初,北漢趁著史從云出兵蜀地,趁機發起反撲,重新往南打了數十里,奪回武鄉縣,李筠軍一路撤退,一直到太平驛附近,據守橋頭和北漢江相抗。

  兩軍在此對峙廝殺將近半年,接連對峙下來,雙方都死了超過百人,最終聽到史從云已滅蜀國,大梁的主力大軍回京之后,頓時不敢再有動作,連往北撤退,脫離對峙,退到數十里外的武鄉鎮及其外圍山口。

  就這樣,其實爭奪遼州的戰爭持續接近兩年才落下帷幕。

  去年李筠突然發難,幾乎把遼州幾個縣全部拿下,而北漢因為迫于遼國的命令,主力必須走北面鎮州去救遼國幽州,沒法管南邊戰事。

  后來主力在土門村被周國大將李重進大敗,隨后遼國主力也被史從云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反倒是北漢主力只是被擊潰,并沒有被圍殲,所以實力保存下來,之后聽說史從云那個煞星去了蜀地,立即發起反撲。

  起初李筠幾乎占據遼州全境,但戰爭并沒有那么容易,打下來的地方要受得住才行,北漢騰出手之后立即開始反撲。

  奪回北面武鄉縣,榆社縣和泌縣,奪回大半個遼州。

  這場戰爭的結果,經過前后兩年,最終李筠奪得和控制一半不到的遼州,而太平洋則是兩家分界最前沿。

  而北漢不敢再反撲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史從云率主力從蜀地回來了。

  總體來說還是李筠賺了、

  過了一回兒,幾匹快馬對了口號,急匆匆沖進驛站前的院子,然后帶頭伍長來不及去馬房,就連道:“某要見指揮使!有大事相報。”

  很快,他便見到太平驛的指揮使李管。

  李管六七年來一直是指揮使,因為其為人狠辣,立下戰功,雖然如今還是指揮使,但已從昭義軍外鎮指揮使變成外牙軍指揮使,內牙軍指揮使。

  如今因為太平驛關系重大,所以駐扎在這的都是李筠心腹內牙精兵。

  一營人馬一般是五百人,但多數時候馬軍只有二百人左右,步軍如果常年打仗也會不滿員。

  但在太平驛站駐扎的這一營精銳,足有八百多人,因為這里是戰爭前沿,要時刻防備北漢。

  “什么事,偽漢賊兵來了?”李管一臉絡腮胡,皮膚黝黑,身形高大。

  “不是,那邊的人給咱們送了蠟丸,還說要給咱們節帥!”回來的伍長連稟報,然后小心從懷中掏出一個蠟丸。

  李管不是沒見識的人,他自己是鄉里豪強,從小就有見識,知道這玩意是大人物之間用來交換書信的手段,用蠟封了就不怕水,里面藏的應該是書信。

  隨即頓時大驚,偽漢國主給他們的節帥送信!

  兩家可是敵對,而且偏偏秦國剛剛立國這樣的節骨眼上,稍有腦子的人都該察覺其中問題。

  他也不敢打開看,便吩咐:“今天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去,快去交代你的手下。”

  說著讓左右備馬,來不及換行裝,只叫來副手交代他統領兵馬,拿了手邊木樁上的牛皮水帶,去后面馬房邊水井灌一帶清水便上馬往南趕去,往北八十里便是武鄉王牙兵所駐扎的潞州城。

  潞州府衙,大廳坐北朝南,裝飾非常簡譜,還有大量威武甲士在外圍警戒。

  李筠不喜歡奢侈,但喜歡聚養天下死士,很多犯罪的人,窮兇惡極的朝廷逃犯都在他麾下效命,得到庇護。

  李筠如今是武鄉王爵,但依舊只是節度使,他手下有些文官,但核心權力核心卻是他最信任的幾個武將。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的長子李守節,牙將劉繼沖,以及去年投靠過來的牙將李繼勛。

  李繼勛的大名他早聽說過,李繼勛與如今的秦國皇帝史從云有矛盾不合,去年他原本在鎮州李重進手下,聽說史從云掌控京城之后不敢回京,便跑到李筠這來。

  李筠自然不怕史從云,他是節度使的時候,那史從云連毛都沒長齊呢!

  當初官家他都不怕,官家的監軍使他都扣了,如今一個毛頭小子他更是不怕,自然就收留了李繼勛,也不怕惹怒史從云。

  李筠這幾十年,唐、漢、晉、周一步步走來,比誰都看得明白,這年頭誰手下有兵,誰就能坐皇帝!

  他心里自然也是癢癢的,他這一路,打敗了慕容彥超,打敗了北漢,連年為國守邊,戰功赫赫,手下兵將數萬,都是打過仗的。

  如此權勢和兵馬,又見多了王朝更替,兵馬奪天下,心里自然頗有想法。

  但他是忌憚郭榮的,特別是淮南之戰的大勝,讓他更有戒心.

  只是沒想官家英年早逝,結果卻讓史從云那毛頭小子得了好處!

  特別今年,史從云發動兵變篡位,他心中十分憤恨,最多的是不甘!他覺得自己無論是資歷地位,都遠超過史從云,自己是一方節帥時,史從云還不知在哪呢!結果如今史從云那毛頭小子居然爬到他頭上來,要他下拜稱天子!

  這是他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于是拒絕了秦國派人給他的賞賜,又遲遲不見秦國派來的使者。

  可他心里是猶豫的,要說打仗他并不怕史從云,因為史從云戰功赫赫,他也不是吃素的,半生幾十年一路打來,敗了后漢,敗了偽漢,幾乎沒什么敗績,手下也有一大批精兵悍將。

  問題在于兵力,他曾經敢和郭榮叫板,就因為太祖立國時,讓他在北面抵御北漢、契丹,因此給予他極大寬松,之后的近十年內,他招兵買馬,收聚各路亡命之徒,如今手下兵將已有五萬!

  其中大部分還是跟偽漢國打過仗的。

  可偏偏如今的秦國經過史從云數年來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國土大了一半,據說禁軍也從原來十萬左右擴充到接近二十萬。

  他估摸著即便不少要駐守廣袤邊地,防備周邊遼國,南唐,南漢,羌人等,剩下的可用之兵也該在七八萬左右。

  即便還要留一些守大梁,史從云也能調動五六萬人來打他,加上周邊藩鎮出兵,絕對不少于八萬。

  到時他若舉兵,兵力肯定不如史從云,所以他一直舉棋不定。

  可就在今天,北面的漢國國主劉鈞派人送來蠟丸秘信,信中說愿意和他一起合兵,趁著史從云剛剛篡位,腳跟不穩,聯合發兵對付秦國。

  李筠聽后大喜,他不敢動作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兵力不足,如果北面漢國原因發兵,到時他根本不懼史從云。

  便召集手下幕僚牙將和自己的長子在這商議此事。

  李繼勛當即起身表態:“某早想和史從云決一死戰為官家報仇,當年就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可惜官家看錯他了,若大王舉事,某愿為前鋒!”

  見李繼勛的表態,李筠十分高興,“好,老夫也正想為官家報仇,復辟大周,殺了竄國賊子!”

  麾下心腹牙將劉繼沖也連道:“某愿隨大帥一道,為民討賊,為先帝報仇!”

  李筠更高興了,哈哈大笑起來。

  待他一轉眼,看向自己長子李守節時卻頗為不悅。

  李守節皺眉,頗為猶豫,好一會才說:“父親,這件事我覺得不可行!

  史從云不是好對付的人,再說這些年來,史從云吞滅江北、南平、武平、蜀地、關北,早已今非昔比。

  況且這人不是庸才,我才聽說他上位不到數月,就頗有愛民的舉措,在河北人盡皆知,不是昏聵暴戾之主,這樣的人哪有那么好對付的!”

  說著他不顧自己父親臉色越來越難看,直接跪地道:“再說那偽漢國,在高平,在鎮州接連為周國所敗,根本就不是中原對手,他們敢和中原叫板,無非是因為有契丹人撐腰,去年契丹人被史從云和李重進殺得大敗,偽漢國哪是能夠依靠的盟友!”

  他這一番說,說得十分認真,卻讓李筠十分惱火。

  大罵:“你這不成器的東西!枉為老子的兒子,諸將都覺得可行,偏偏你膽小怕事!”

  嚴罷不理會長子李守節,直接對愛將劉繼沖道:“你帶幾個人,帶著我的話去北面和劉鈞說,老夫可以和他聯合舉兵。

  不過他必須出兵三萬以上,同時不得請契丹人為外援!這次你要記清楚,不寫書信。”

  劉繼沖領命,立即出去了,周圍的幾個心腹文官也沒說反對的話。

  “你們給老夫寫討賊的檄文,就說史從云是篡位謀逆,我們為大周天子報仇,為大周復辟江山。”

  幾個文官連忙領命。

  只有他的長子李守節還跪在地上,竭力反對,甚至哭出聲來:“父親,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這是天意,咱們斗不過秦國的!”

  李筠大為惱怒,罵了兒子幾句不再理會,帶著眾人出了廳,只留下李守節還在那痛哭.

  大梁垂拱側殿,史從云正和樞密院以及兩司武將討論李筠的事情。

從種種跡象來看都能推斷出,李筠是壓不住了  眾人各有說辭,但主要集中在兩點。

  第一點是盧多遜提出的,朝廷不能先動,如果朝廷在沒有李筠確切把柄的情況出兵,會讓其它手握軍權的節度使不安,造成四處起火的局面。

  這點史從云認同,他打李筠還有殺雞儆猴,震懾其他蠢蠢欲動的節度使的考慮,如此就必須是李筠自己跳起來。

  其二則是翰林學士李昉在朝會上提出的,如果李筠打出為官家報仇,復辟周朝的旗號,可能會收攏一些人心。

  當時此事在朝堂上引起轟動,史從云倒沒在乎,因為他知道世上的問題遠沒那么簡單,大家也不可能被一個復辟周朝的口號挑動。

  本質上周朝的政治框架和之前的后梁、后唐、后晉、后漢沒有太多區別,并沒有脫離五代十國的慣例。

  若說武功,李存勖、朱溫等人都是比官家厲害的,也不見誰要復辟他們。

  李筠頂多能以此作為借口,但絕籠絡不到人心,周國要是有忠臣,早在去年就跳出來,何至于如今才搖旗吶喊。

  至于當初罵了他的王著,史從云也沒為難他,派他去給官家加修陵寢去了。

  當初為了伐蜀,他連官家墳頭的錢都克扣了,但實在沒辦法,現在蜀地打完了,怪不好意思的,就派王著去加修一下,也是合情合理,并不是記仇。

  所以他更多是聽卻向拱、王全斌、魏仁浦、高懷德等人軍事上的建議。

  王全斌和向拱的看法一致,都覺得他英明神武,早早派人堵死河陽,只要河陽堵住,李筠大軍到不了洛陽,他就沒法成事。

另外,魏仁浦也建議往河中方向增兵,若到時開戰,河中節度使靠不靠得住也是問題  史從云深以為然,畢竟蠢蠢欲動的節度使肯定不只李筠,李筠只是其中最跳脫,最有資歷有兵馬那個,如果到時局勢對他不利,說不定不知有多少人會跳反,誰贏他們就幫誰。

  于是在九月末,史從云下令,以向拱為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率軍五千,到河中府駐守。

  又下令,提拔之前給他報信的洺州團練使郭進為洺州防御使。

  很快,年關將近,大梁城一片喜慶,十年的和平,讓大梁城恢復很多生機,加上今年史從云上任之后的諸多舉措,使得百姓對新朝廷的擁護上升一個臺階。

  城中載歌載舞,熱鬧非凡,但數百里之外的河東北部卻陰云密布,山雨欲來,不過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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