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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回京的危機

  “天冷,讓我進去取取暖。”

  史從云低聲道。

  他沒說謊,大梁確實越來越冷了,這幾天家里派人去太倉領了柴薪木炭,太倉的官員都不敢讓他們自己領,而是送到恭恭敬敬送到史府家門口來。

  現在只要是稍微消息靈通點的官員,都知道朝中誰權力最大。

  “你那是想取暖嗎.......”趙侍劍在他懷里小聲道,嬌美的臉蛋全紅了。

  “怎么不是,我對天發誓。”史從云說著努力想往里面擠。

  趙侍劍紅著臉拒絕他,“這幾天還有大事呢,你不能放松,明天又要起不來了。”

  史從云這才消停一些,信誓旦旦保證:“等事情都處理完了,老子定要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大丈夫雄風。”

  “哼......”趙侍劍輕哼一聲,沒有反駁他,老夫老妻之間自有默契。

  史從云摟著她,湊到耳邊問:“我當皇帝怎么樣?”

  趙侍劍突然回頭看他,倒是平靜,“你跟我說這干嘛。”

  “除了你我還敢跟誰說?”史從云好笑的將她摟緊些,趙侍劍不說話,像是在認真的想問題,過了一會才開口小聲的說:“不好,李重進、張永德、李繼勛都帶兵在外。”

  史從云點頭,“我也擔心這些,不過目的不是這樣。”

  趙侍劍好奇,“那是什么目的?”

  “呵呵,如果我告訴你,我能夢見千年之后的事情你信不信。”史從云問,趙侍劍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我信。”

  “我看過很過歷史,讀過很多書。”

  趙侍劍很懷疑的看著他。

  “夢里看的,不行嗎!你想笑就笑,別憋著,憋死你個小娘們.......”史從云惱羞成怒,趙侍劍趴在她胸口咯咯咯悶聲笑起來。

  史從云懶得跟她鬧:“歷史的最終答案無疑都是地理,去單獨的講人心,民族,道德肯是沒有答案的。

  這里的戰爭注定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頻繁、殘酷、慘烈、規模浩大,而且不進則退,沒有選擇。

  這不是我期盼的選擇,也不是普通百姓希望的,而是這片土地決定的,沒有選擇;以前我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因為我沒有權勢,沒有能力,現在我最想的就是整合天下的力量,有很多大事迫不及待想去做。”

  趙侍劍一臉不解,史從云用被子把她裹起來,眉飛色舞的抱著她來到書桌前,坐下后放在大腿上,小娘子已經習慣了,乖巧的的替他研墨,他心里有很多話,很多東西,卻無人可訴說。

  符六不放心,她是符家人;周憲也不放心,周家在江南是大族;只有無依無靠的趙侍劍是他最信任的。

  “最好的辦法無疑是做皇帝,不過........”他說著緩緩在紙張上寫了五個名字,李重進,張永德,李繼勛,趙匡,李筠。

  趙侍劍何其聰明,看了他一眼:“他們難對付嗎。”

  史從云緩緩把趙匡劃去,“我把趙匡留在北地,但安排他爹在朝廷做官,他弟弟也要留下,這樣我能把控他。”

  還有一些事他沒說,因為只有自己知道。

  趙匡是個非常重親情的人,不少史學家都發現,在晚年的時候,趙匡發現他弟弟趙光義勢力很大,黨羽眾多,他怕自己的兒子難以繼位,又不忍手足相殘,于是想出一招想遷都,想從開封遷到洛陽,讓他弟弟在開封培養的黨羽沒用,最后被趙光義勸住了。

  也就在幾個月后,趙匡就不明不白的死在斧聲燭影之夜了,他的死成為大宋王朝最大的謎案。

  說到底,趙匡這個人太在乎親情,在乎他的兄弟,不是個十分合格的帝王,這也是他最大的軟肋;如果換劉邦、李世民之類的人來,趙光義早死十八回了。

  而史從云也是用這個弱點,趙家是個軍事集團,趙晁,趙弘殷,趙匡都是禁軍大將,他故意讓樞密院把趙匡安排在邊地守兵,安排他的長輩趙晁和父親趙弘殷在京城擔任閑職養老,同時準備把趙匡義(這時候還沒改名,改趙光義是避諱,趙匡登基后給他改的)安排個不要緊的職務也留在京城。

  這樣一來,家人在京城,趙匡在外,就能牢牢控制他。

  “李重進比官家還有資格繼位,而且最要緊的是他帶兵在外,這是我最擔心的。”史從云緊緊盯著李重進的名字,宋朝那套把調兵的和帶兵的分開,其實五代早就如此了,大周就是這樣。

  樞密院有權調兵但不能帶兵,各將領能帶兵但調不動軍隊,只有皇帝既能調兵又能帶兵。

  一個將領權力大不大,關鍵看他有沒有帶兵在外,因為在朝廷他是調不動兵的,可一旦他帶兵在外,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趙匡陳橋兵變發生在郭榮死一年后,辦法就是謊報軍情,讓樞密院下調兵令,把大軍帶出城后突然反戈控制大梁,如果不謊報軍情讓樞密院下令,趙匡也是沒法調兵的。

  歷史上是官家臨死前立即想辦法把大軍全部帶回開封,解除將領的軍權,可這次或許是打得太順,順到官家不忍撤軍,結果他病重時多數大將都帶兵在外,軍權還在各個將領手中,這就十分危險。

  “我現在只盼著他們能把大軍都帶回來,一旦收回軍權就不足為懼了。”趙侍劍之所以說他還很忙,忙的就是這些事情。

  “大軍不能全部帶回來,我一天都睡不安穩,李重進,張永德是皇親,李繼勛和我有過節,偏偏他們手中還有大軍.......”史從云道。

  “剩下的就是各路節度使,像李筠那類人.......”史從云道,人們都覺得趙匡陳橋兵變好像很簡單,但兵變只是開端,兵變之后大約有五六個節度使都準備起兵造反。

  但由于趙匡應對得力,殺伐果斷,所以最終造反的節度使只有兩個,但如果當初稍有差池,就會再度天下割據,瞬間分崩離析。

  這點也是隱患,好幾個節度使只是礙于沒事可以發難,對中央早就愛理不理的,只要給他們個理由,比如清君側,誅逆賊之類的,立即就會跳起來。

  “這是兩種人,我覺得要分開處理。”趙侍劍道。

  史從云放下筆,把手伸進被窩里暖和,“你說說看。”

  “李重進、張永德、李繼勛這一類和李筠他們不同,他們是朝廷大將,強大是因為日手中有兵權,想辦法讓他們交出兵權就毫無威脅了。

  可以借皇后的力,讓皇后出面,皇后攝政,大將在外回京之后理應交兵權,官家不在就交給皇后也合情合理,只要收回來立即給他們安排閑散官爵,就不會有事。”

  “要是他們不愿意呢。”史從云話到一半,突然笑道:“老子傻了,他們交兵符要進宮......我掌著皇城防務呢,現在就怕路上出事,或者他們領兵在外,直接不回來了。”

  趙侍劍說:“這也可能,如果他們感覺到危險,不敢回京,上書要求領大軍戍守邊境,也不敢逼迫他們.....”

  史從云無奈,“只能聽天由命。”

  “李筠那些節度使在地方勢大,想削他們的兵權是不可能的。”趙侍劍接著說。

  “那就必有一戰了,先對付李重進那些人,穩住節度使,等控制全部朝廷軍隊,才能收拾那些地方節度。”史從云感慨。

  “嗯,我覺得要一步一步來才穩妥,千萬不能逼急了讓他們站在一塊兒。”

  “你說的都有道理,官家當初也是無奈之舉,大周開國時危機四伏,為了打仗為了對付外敵,只能對那些飛揚跋扈的節度使再三忍讓,但往后這個國家要有長遠的未來,必須把這些地方小朝廷給收拾了。”史從云說著說著又笑起來。

  “不過這些只是眼下困難,只要挺過去,往后的前途就是萬丈光明的。”說著得意哈哈大笑起來。

  趙侍劍不解:“這么多憂愁煩惱,你好笑得出來。”

  “我不笑,難不成我要哭嗎。”史從云得意道:“你啊,聰明歸聰明,小女子氣,要多看看遠處的事。

  當下確實困難,但只要我能穩定國內局勢,再之后呢?

  西蜀、南漢不堪一擊,遼國被打怕了,北漢的事他們肯定不敢再伸手,到時我可以把防線推到雁門關以北,吳越向來尊奉我朝,南唐也獨木難支。

  到時就能一統四海,再次恢復漢唐雄風,還有我想打通河西,奪回西域,西域啊.......”

  小姑娘抬頭看他,似乎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不一樣的東西,連低下頭,“我本來就是小女子,你是大丈夫成了吧。”

  史從云哈哈傻笑,再次把懷里的小女子抱緊些,心里有了許多波瀾。

  西域,范指后世新疆,中亞一帶,自漢朝掌控,到唐末丟失。

  這一丟就是滄海桑田,人間變幻。

  五代十國,宋、元、明都沒能重新掌控河西走廊,掌控西域。

  控制不了西域,通向中亞,走向世界的的道路就不掌握在手中,中國就只是區域大國,直到清朝時隔將近千年終于再次收回,取“故土新歸”之意,命名新疆。

  故土新歸,這四個字無比沉重。

  最重要的是從地緣上說,中國的農耕區和游牧區分化十分有特點,農耕區處在青藏高原、西域、蒙古高原三大游牧區的c形包圍封鎖中。

  要打破這種封鎖唯一出路就是占領河西走廊,掌控西域,從中間將封鎖切開,就能削弱分化蒙古高原,青藏高原兩大板塊,并逐漸掌控。

  這就是漢朝做的事情,以漢武帝奪取河西走廊為開端。

  反之,如果沒法打破封鎖處在三大游牧區的包圍中,農耕區在戰略上就會及其被動,處處挨打,長此以往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就只是時間問題。

  人們常以宋朝打勝仗的概率來說明宋軍其實是能打仗的,那確實,但戰略上的失誤戰術是沒法彌補的。

  這就是漢、唐之所以強大的重要原因,這也是宋、明乃至元都沒做到的事。

  史從云發現他的野心越來越大,想的事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遠,再不是當初那個只想著保全老爹,保全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小人物了。

  五天后,黃河北面來了消息,郭廷謂帶著大軍回來,正在渡河。

  聽到這個消息時史從云稍松了口氣,但并不是他最關心的。

  他關心的是李重進的大軍........

  九月底,郭廷謂率大軍到達開封,眾多百姓到城外圍觀大軍凱旋,史從云帶皇后和百官前去迎接將士們回來,同時郭廷謂和各將領交出兵符,等候封賞。

  將士們沒立即得到獎勵有些不滿,數萬大軍亂哄哄的讓讓,把皇后和幾位朝廷要員嚇得臉色發白。

  好在史從云乘車巡視三軍,向將士們保證,封賞絕不會少,但后軍還沒回來,等所有人都回來了再一起封賞,這才安撫大軍,之后各軍回營地,在城外大營駐扎下來,暫時等待后軍。

  史從云心里更加擔心起來,李重進大軍還在郭廷謂大軍的南面,現在郭廷謂大軍都到大梁了,他們的軍隊卻還沒南下的消息,如果李重進沒有猶豫他自己都不信!

  召集手下將領談了許久,也沒什么辦法,他們不敢催促李重進,傳喚李重進入宮現在連人到哪,大軍到哪還沒確切消息。

  正當他憂慮萬分的時候,前方驛站官員回報,說李重進三萬大軍已經到了黃河北岸,北岸官員正在準備渡船,要過河了。

  得知消息時,史從云和他手下的心腹將領都松了口氣。

  但令他們想到的是,第二天等來的不是李重進大軍過河的消息,而是一封快馬加鞭的信,李重進寫給史從云的。

  信中要求史從云到黃河邊一談,談完之后再決定大軍渡不渡河,回不回大梁。

  瞬間氣氛緊張起來,史從云也陷入兩難之中......

  李重進不是一般人,他資格老,南征北戰戰功很高,還皇親國戚,比官家還有資格繼承皇位,在軍中的威望除了史從云無人可比。

  歷史上趙匡篡位后對后周舊臣十分寬厚的,唯獨李重進,是千方百計逼迫他造反,連李重進主動要求進宮拜見都不準。

  之所以如此很大可能是趙匡害怕,怕李重進在軍中威望和他相當或者比他還高。如果不是后周朝廷莫名其妙把李重進弄去淮南,遠離朝廷中央,趙匡很大可能是不敢兵變的。

  李重進在軍中威望很高,手里又有大軍,如果和他決裂,絕對有能力分裂這個國家。

  夜里,史從云又反反復復看了李重進給送來的書信,揉揉太陽穴陷入兩難之中,李重進不渡河而要求去黃河邊會談,無疑是知道一旦渡過黃河他就不是自己的對手,也沒有退路了。

  去與不去是個難題,他怕有危險,如果是半年前,他會毫不猶豫,小命要緊,天下大事關我屁事。

  只是現在屁股坐的地方不同了,想的也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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