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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南北震動

  五月的最后幾天,數萬周軍齊聚瓦橋關城內外,接連的勝利讓諸軍士兵士氣高漲。

  就在這大好時刻,也出了一些令人頭疼的問題,水軍被困在益津關南面了。

  隨著大軍北上,水道越來越窄,五月底,司超率領的水軍前鋒一艘齊云戰艦因為河道變窄無法前進,再往前就會被卡住。

  可狹窄的河道也無法允許大船掉頭,于是所有的水軍戰船一百多艘都被困在益津關南面十幾里的河道中,前進不得。

  船上有大量輜重,大量糧草和一千前鋒水軍,原本是想一路往北到達幽州附近的。

  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已不可能,于是史從云果斷下令,讓水軍棄船上岸,船上的輜重糧草全部就近搬到益津關城中去。

  同時讓閭丘仲卿迅速南下,召集河北民夫,重新從瓦橋關方向開辟后勤補給線。

  這條道已經被大軍打通,沿途州縣全被周軍拿下,沒有后顧之憂。

  還立即給官家上書請罪,也說明了這里的情況,如果他不自作主張,那么前方數萬大軍可能會有補給困難。

  好在瓦橋關中遼軍也囤積了不少的輜重糧草,大軍陸路補給也有不少,能支撐十多天,以備后續的作戰,不至于水路一斷補給就開始跟不上,完全有時間做出應對。

  而且史從云心里多少有這樣的準備,因為北方不是南方,這里的河讓周軍大船掉頭都做不到,不是南方那種動不動就數里寬的河面。

  后勤問題解決,第一階段全面進攻,閃電出擊也已經結束,接下來的戰要怎么打需要重新組織部署。

  史從云經常說,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這句話在戰術層面有用,在戰略層面卻是不行的。

  歷史上因為沒有長遠考慮,只知道愣頭青打一波,結果看起來節節勝利,等到對方反應過來,趁著己方兵疲糧少一波反撲直接團滅的例子可太多了。

  等到敵人從驚慌失措中回神開始反撲時,接連打仗進軍,已經精疲力盡,糧食補給困難的大軍遇上敵軍嚴陣以待的反撲軍團,肯定兇多吉少了。

  面對一個大體量又無法短時間內徹底消滅的敵國時,不做好防御的準備就貿然發動進攻,后果肯定是很慘烈的。

  好在將領們基本都是冷靜的。

  史從云想到歷史上官家拿下三關之后想繼續北進,一鼓作氣拿下幽州,全部將領都反對。

  眾將理由是他們打得順,但遼國主力大軍根本沒來,如果貿然北上撞上遼國主力,前方堅城幽州又短時間內拿不下,大軍會十分被動和危險。

  看來現在諸將的想法可能和歷史上差不多。

  史從云感慨,畢竟現在這些將領各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歷經五代十國亂世的,軍事經驗豐富,和后來北宋后期的將領不同。

  他們雖然接連勝利,但這一路打的都是遼國南院的地方士兵,說白了就是各地招募的鄉兵,都是除契丹族外的各族人,以漢人為主,還有渤海人,沙陀人,奚人等等。

  唯一正規一點的只有乾寧軍。

  這些都不是遼國的核心戰力,這些年來遼國南征北戰開疆拓土的主力是北院的契丹精銳大軍,在北面草原上,十三年前兵入大梁的就是他們。

  到目前為止周軍進展十分順利,可與遼國主力沒有任何交鋒,壓力尚在。

  當晚,史從云在瓦橋關駐扎下來,隨后召集諸將到城中府衙大廳赴宴議事。

  史從云讓人去瓦橋關旁邊村子里跟老鄉買了只羊來,宰羊宴請諸將,軍中糧草補給中也有一批活羊,但身為大帥公私要分明。

  老爹史彥超、向訓、慕容延釗、羅彥環、申知義、邵季、王仲、張正濤、符昭愿、潘美、趙匡、王全斌等盡數到齊。王審琦、董遵誨、司超、王環也騎馬從北面趕來赴宴。

  這不只是宴會的事情,主要是要解決接下來怎么打的大事。

  大家都是軍中漢子,坐下之后都張牙舞爪吃喝起來,等吃得差不多,上座的史從云才問起:“接下來怎么打,大家有什么意見。”

  說起著這個,大家都放下手中碗筷,抹了滿嘴油水,認真起來。

  在史從云這,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跟著他打仗了,由于他長期養成的習慣,大家都不懼場,紛紛踴躍發言,向訓先起身:“大帥,某覺得拿下益津關就夠了,再往北于大軍不利。

  遼國主力我們到現在還沒有看見,如果我們北上幽州,毫無依托,到時幽州堅城久攻不下,糧道漫長,士氣頓挫,如果正好這時候遼國大軍南下幽州與我們決戰,將會使我們陷入兩面受敵的不利境地,很有可能招致大敗。

  末將覺得應該據守益津關,瓦橋關,淤口關,做好應對遼國大軍反撲的準備,這樣我們就能完全占據控制三關以南的土地,等這些土地經營打理好了,來日再度發兵幽州,距離前線不過二百里(一百公里),直接從關南之地補給,糧草補給容易,大軍北上無后顧之憂,才能一舉拿下幽州。”

  向訓說完不少人都出聲表示贊同,隨后王審琦也發言:“大帥,要么拿下幽州,要么干脆不打,沒幽州三關以北土地拿下也不守。

  末將也覺得打幽州太危險,如果遼國大軍南下和他們打一場是最好,可現在不知道遼軍主力何在,有什么打算,反而很危險。”

  王審琦說完坐下,史從云點頭,其實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打仗不怕敵人多,不怕敵人厲害,就怕完全不知道敵人動向。

  史從云見老爹神色有些焦急,看來眾人中只有他盼著繼續往北打,不過老爹沒開口。

  趙匡站起來,“大帥,打幽州大軍需全軍北上,數萬大軍一旦北上撤退就沒那么容易了,末將覺得契丹大軍來了可以與之決大戰,但不能在幽州城下打,否則對我們十分不利。”

  史從云點頭,趙匡說到點子上了。

  周軍并不懼怕遼軍,但打仗不能這么打。

  他想到淮海戰役前期時,杜聿明的部署是以部分兵力堅守前方堅城,把機動兵團布置在后方。

  意圖當解放軍南下攻擊某一堅城頓挫時,出動后方機動兵團來行決戰。

  這種部署是十分高明的,不過杜聿明的思想并未得到貫徹,國軍很快擺了一個傳說中的搞笑一字長蛇陣,形成處處挨打的局面,這點和大宋的邊軍布置倒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大宋有沒有八十萬禁軍,那肯定沒有,很多是將領官員吃空餉的,但大宋的邊軍巔峰時可能是接近八十萬的。

  史從云只覺得那樣的部署搞笑,就和國軍的一字長蛇陣一樣,自己把戰爭主動權交給對手。

  他不夠博學,不夠多識,但很有悟性,這么幾年的戰打下來,結合以前看過的李得勝兵法,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戰爭理解。

  主動權的爭奪很重要!

  史從云抬手制止眾人的爭論,起身準備說話,大帳里瞬間安靜下來,其實這場仗的打法他已經有了心里的設想。

  “你們說得很有道理,這道理我也明白。

  我們大周的將士不懼契丹人,不是打不過,是不能去幽州打,屯兵堅城之下,拉長補給線本就是大忌。

  這樣做就還會把主動權交給契丹人。

  我們在幽州南面,契丹人要防守的地方很多,如果想救援就必須分兵,他們不知道我大軍主力所在也不敢輕舉妄動。

  而一旦到了幽州城下,我們就必須聚集一處,讓契丹人完全沒了顧慮,只用集中兵力攻我們一處就成,等于被動挨打。如果那時前方的幽州堅城還不能迅速拿下,那么前有守軍,后有援軍更是雪上加霜。

  這就是此戰的難處!

  所以我最怕的是遼軍按兵不動,如果他們南下來行決戰反而最好。”

  這就是當下打幽州的難處,戰場是處在戰爭迷霧之中的,他們不知道遼軍主力何在,遼軍主力到了哪里,有什么打算。

  反過來遼國人也不清楚,所以在發現他們大軍主力之前,遼國人也是心虛的。

  可問題在于幽州那樣的堅城就像太原,像壽州,一時半會兒拿不下,想打就必須全軍北上,用大量部隊保護攻城部隊。

  一旦那樣做,他們主力暴露,那遼軍就毫無后顧之憂了,不怕被他們偷襲設伏,不怕一不小心撞上他們的主力而全軍覆沒等等。

  大軍屯兵幽州城下,遼國就完全了解他們的意圖,知道他們的動向,只用調集四面八方的部隊全部馳援,圍著打就成,他們全盤變成被動防守,再無戰爭主動權。

  這是史從云最怕的一種情況。

  所以他怕的不是遼軍大舉南下,而是怕遼軍按兵不動,等著他們打幽州。

  這就和杜聿明設想的戰略有有異曲同工之妙,把機動兵團擺在后方,讓對方攻擊堅城,這樣兵力就會匯聚,待到對手在堅城下攻擊頓挫,立即出動后方機動兵團與之決戰。

  這是戰場主動權的爭奪。

  眾將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他踱步。

  “戰在我,非在賊也!

  我們絕對不能被遼國牽著鼻子走,也不能把主動權交出去。

  所以這場仗我們要打,要與遼國大戰,但不能在幽州城下打。”史從云一句話定下基調:“我做三層部署。”

  “中軍主力控鶴軍兩萬人,神火都兩千人囤駐瓦橋關,由我親自率領,王全斌、王仲隨我為副手。

  控鶴軍精銳騎兵五千駐扎東面文安縣,由史彥超率領,高懷德為副。

  羅彥環率控鶴兩個軍四千人駐守淤口關。

  馭浪水軍五千人依舊由司超,王環率領,扼守獨流口。

  王審琦,董遵誨你們的八千人依舊在益津關固守。”

  眾人認真聽著,說到這史從云看向沒有分配任務的三人,向訓,慕容延釗和趙匡。

  這是他覺得最最有想法的三個人,用兵也很穩重成熟。

  “趙匡!”

  “末將在!”老趙激動起身拱手,之前的戰爭他都沒有參與,正急著立功呢。

  “你率龍捷軍精銳騎兵三千,駐獨流口。”

  “諾!”

  “慕容延釗,向訓。”

  “末將在!”慕容延釗和向訓起身拱手道。

  “你門各率控鶴軍步騎兵兩千,慕容延釗出益津關向北攻擊涿州,向訓向北攻固安,打下之后可以繼續向北,到達幽州城下都行。”

  “諾!”兩人拱手應下。

  部署說完了,史從云隨即說出作戰設想。

  “不能在幽州打,我們就在幽州南面打。

  慕容延釗和向訓兩路軍不必以攻城略地為只要目的,你們的目的是誘使遼軍南下,如果遇到遼軍主力,保存實力經益津關南下。

  到時如果遼國大軍想要往南收復失地,只有兩條路可走,益津關或淤口關,益津關道路寬闊,他們更可能走那里,不過淤口關那邊也不能松懈。

  一旦遼軍主力到達益津關,王審琦和董遵誨,你們必須全力守住。”

  “諾!”兩人拱手。

  “待遼軍匯聚在益津關下,攻城受挫,我親率大軍從瓦橋關北上,老爹那邊從文安縣北上,司超、王環從獨流口西進,一同在益津關下夾擊遼軍。

  趙匡率精騎走淤口關往北,突襲固鎮截斷遼軍退路。

  同理如果敵軍走淤口關,我們就合兵淤口關。”

  “諾!”眾人齊聲答應。

  “如果戰事順利,打掉遼國大軍,我們乘勝北上,向北進軍。

  如果戰斗不利,則全軍退守三關,保住已經打下的關南之地。”史從云嚴肅道:

  “當然,還有最后一種情況,如果遼軍非常聰明,根本不南下,就等著我們去打幽州,那么我們也不進軍,就看誰更有耐心!”

  這就是他的戰略部署,和杜聿明的戰略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部署上稍微復雜,直白的說就是讓出一個必經之路上的堅城來給敵人打。

  為了打開通道,攻下有大量守軍的堅城,遼軍必須把各處分散的游騎和兵力集中在益津關方向。

  這樣遼軍的優勢就完全消失了,他們的主力位置也暴露無遺。

  到時史從云就出動后方早已嚴陣以待的各個軍團,北上迎擊遼軍,與他們行決戰!

  若說正面決戰,周軍是從來不懼契丹人的,這樣主動權在他們手中,打仗也從契丹人擅長的分兵游擊變成了周軍所擅長的大軍團決戰!

  當然,最壞的情況是遼國也有高明人物,也打起和他一樣的主意。

  想讓他們去打幽州,等大軍屯兵城下攻擊堅城頓挫時出動幽州北面的機動兵團行決戰,那就會陷入一種雙方都不敢出動大兵團的尷尬局面。

  到時就只能比耐心,比誰耗得起了,就變成國力比拼了,那是最壞的情況。

  因為現在的大周三分天下有其一還沒做到,人口和國力肯定是耗不過遼國的。

  正當史從云在北面大規模調動部署大軍,處心積慮一點點計算,廢寢忘食的時候。

  周軍十幾天內接連奪取寧州、莫州、瀛州、文安縣、平舒縣、乾寧軍、獨流口,破淤口關、益津關、瓦橋關三關的消息已經往南往北快速傳開。

  一時間南方周國沸騰,北方幽州震恐,各路官道上飛馳快馬奔向四面八方,帶去這個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天大消息,天下震動,一場更大風暴正在醞釀.

  (章節評論中附上河北局勢圖和史從云進軍圖,方便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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