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史從云也終于從符六那里知道她為什么總有心事。
原來是關心她在大梁的二姐孤零零一個人過年。
符二的特殊情況趙侍劍跟他說過,史從云也明白請她來府上過年不合適,再者說不定過不久官家就會讓她入宮了。
于是便出了個主意,可以年后邀約她到大相國寺去玩,到時候女眷們結伴游玩就沒那么多事。
符六聽聞后心情好了很多,史從云于是派人去魏王府也送禮物,哄得符六乖乖的聽他的話,打破了三個和尚沒水喝的困境。
顯德四年的年格外熱鬧,淮南之戰剛剛結束,史從云的威名如日中天,送出去的禮物很多,收到的更多,來拜年的人幾乎踩斷門檻。
老爹,大娘和小娘那邊也過來和他們一起過年。
今年史家除了父子兩的高升,還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小梅史從梅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來說親的人絡繹不絕,這時候誰都想和史家結親。
史家是才從普通人家起家的,也不像符家那樣的大族,一切家族利益至上,沒那樣的意識,也沒那樣的習慣,全家上下都寵著小妹,只盼著給她找個好夫君。
史從云想的也是看小妹喜歡誰,小妹小時候和他最親,不過之后兩年他一直在外面打仗,關系也疏遠了一些,加上小妹長大后,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下意識和他這個哥哥保持距離,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和他騎一匹馬了。
只能說環境影響很大,全家四處奔波討生的時候也不會太注意這些規矩,可如今安頓在大梁,大家都是達官貴人了,就要開始注意這些事,否則不合群,會被排擠。
史從云覺得該尊重小妹自己的選擇,沒想到小妹在大梁也沒見過什么男人,她也沒得選,于是就答應父母的請求,準備在他認識的年輕人中給小妹挑選一個,他認識的人那就多了。
過年很熱鬧,軍中來了不少人,他這邊的自然不用說,他帶出來的,提拔起來的一大堆人,老爹那邊有他的好友高懷德,以及最信任的老部下慕容延釗。
還有來湊熱鬧的向訓,向訓是河南人,離家比較近,這點和許多北面漂泊而來的將領不同。
年前史從云也開始和閭丘仲卿、李處耘、郭廷謂討論南平、武平的事情。
他們都覺得南平、武平必須拿下,而且以李處耘最為激動,他是急切的想要打仗立功的。
說的理由和史從云想的差不多,這是個四通之地,拿下之后向西進兵西蜀,向東進兵南唐吳越、向南進兵南漢的道路都被打開。
如果南平、武平不拿下,大周出兵平定南方其實是沒有什么選擇余地的。
當下南唐有下游長江阻隔,吳越向來對大周畢恭畢敬,那就只能從關中出兵后蜀這一條路可以走。
而一旦拿下武平那南平,那出兵蜀國、南漢、南唐都暢通無阻,因為這兩地方就是后世的湖南湖北,地處四達之地。
軍事上的事他和將領們商量,晚上他又和趙侍劍問了一些關于人方面的事情,要拿這兩個地方,總要對兩地割據一方的人又清醒的認識才行。
“南平只有三州十七縣,你打下的淮南有足足十四州,也比那大了不知多少,他們之所以能在那立足,是南面的武平不敢直面中原,所以希望留著他們隔絕與中原的接觸。”
“就是當擋箭牌唄。”史從云把趙侍劍往懷里攬了攬。
商量大事是其一,以各種理由逐步打破三個和尚沒水喝的困境也是重要的理由。
“嗯,高保融沒什么大本事,不過做事還算聰明,他看誰厲害,都拼命的奉承。”
史從云點頭,“這事我倒是知道,今年春,官家親征打南唐,高保融派遣指揮使魏璘率領一百艘戰船、三千士兵順長江東直抵鄂州,打敗當地南唐軍隊。
高保融還派遣客將劉扶帶書信前往南唐,勸其主向我大周稱臣。
官家得到高保融給南唐的書信還非常高興,三月詔令南平軍隊返回本國,并賜給高保融一千匹絹帛。”
說著他把臉埋在趙侍劍胸前,“他那出兵也就是表個意思,要是誠心誠意出兵,早像吳越那樣,戰端一開就出兵了,他只是見我們要贏,趕緊表態站隊。
對大局來說沒有一點影響,官家高興歸高興,也嫌他們礙手礙腳,讓他們趕快收兵了事。”
“癢”趙侍劍臉紅紅的推開他。
“我總覺得你又大了。”史從云頗有感慨的說。
趙侍劍被子里的小手輕輕掐了他腰間的軟肉,“說正事呢”
“好好好,說正事。”
“南平王本來就是投機的人,向來就搖擺不定,誰稱帝王他都進貢表示恭順,才能以三州十七縣的小小地盤得以長存,如今他又奉承我國。
他所處的是四沖之地,南方來朝貢北方的隊伍總要經過那里。
以前爺爺在世時他就經常打劫過路的朝貢隊伍,惹得各國發兵,待別人的大軍一到,他立即便認錯歸還,可過了又繼續打劫,南方人都叫他高無賴。”
史從云無語,“就是有錯就認,堅決不改.”
“差不多,如果要打他肯定擋不住你的,關鍵還是要有理由,他向來對我朝畢恭畢敬,如果沒理由就動武說不過去。”
“嘿嘿,天下誰是我的對手!”史從云得意道,沒什么比在自己心愛女人面前裝逼更爽的事。
“兵法說,勿以三軍為眾而輕敵,勿以受命為重而必死,勿以身貴而賤人,勿以獨見而違眾,勿以辯說為必然.”趙侍劍見他得意,立即板起小臉,開始一本正經的教育起來。
“老子不讀書,還不是打勝仗,你說那些沒用。”史從云說著把她抱過來,“我已經想好了,以借道伐蜀為由,要求過武平南平,假道伐虢。”
“那也不能輕敵,嗚.”
“咱們討論點別的,聽你這么一說,我放心多了。
最怕的就是那南平王是個有本事的人物,他擋南面讓人不放心,現在看他不像什么厲害人。”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雖然南平、武平小,加在一起還比不過他打下的淮南,兵馬更是沒法和有三十三州的南唐相比,不過也要重視。
萬一一不小心栽跟頭,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南唐國的常備軍在二十萬左右,南平和武平肯定做不到。
南平三州之地而已,武平更多些,但無論如何,兩處加在一起也是遠比不上南唐的,能湊出個五萬人馬已經是盡力了。
當然,官家給他的兵馬也遠不會向伐南唐那么多。
打南唐是舉國之力,十幾萬禁軍幾乎全出動了,打武平南平就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動作,這點他在心里早早的有大概的概念。
年后,史從云繼續練兵備戰,負責控鶴軍的擴軍,他還是老三套:給士兵灌輸理想;把老軍隊中的下屬調過去充當基層軍官;訓練可量化,標準化,去除模棱兩可的地方。
同時準備抽空去城外看看馮繼升的火藥作。
在他忙碌的同時,符金鈴得到她的允許,也把她的好姐姐符二邀請出來,不過不是史府,而是大相國寺拜佛。
幾個女人都在,還有護衛和丫鬟,一路上嘰嘰喳喳的。
待到眾人散開休息之后,符二妹氣哼哼的拉著小妹的手,坐在大相國寺門廊的臺階下,“你在他們史家肯定受欺負了,外面都傳言那個史從云貪財好色,今天見了他那兩個愛妾果然不假,你可要小心,別讓自己吃虧,實在不成找我和大姐給你出頭。
特別是那個趙侍劍,我可聽說你在府里還要讓她三分,是不是真的。”
符六連連搖頭:“二姐,夫君對我很好的,趙姐姐在府里有很多事要做,她很忙的,許多時候忙得吃飯都忘了,夫君關心她也是正常的。”
“哼,你還幫著他說話”符二酸溜溜的道,想想原本跟自己關系最好,喜歡粘著自己說心里話的二妹就這么被一個臭男人奪走,她心里怎么都不高興。“這才過門,你就幫著他說話,把你魂勾走,都不向我了。”
“不是的.”符六臉紅了,“可夫君很好,待我們寬厚,還很有本事。”
符二哼了一聲,倒沒反駁,六妹的夫君在大梁風評不好,可本事卻是實實在在的,他聲名大噪的事,整個京城也人盡皆知。
“總之往后你不能老讓著她們,我剛剛看了,她們兩個年紀比你大,一個比一個漂亮,趙侍劍得寵,那個周憲漂亮得不像話,我就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我看著都心動,何況你那色鬼夫君。
往后他要是欺負你,冷落你,你別委屈自己,找我和大姐說,大姐是皇后,定會為你出頭的。”符二信誓旦旦的保證,或許是大梁城里的各種不好傳言,或許是因為史從云搶了她最喜歡的六妹,總之她對史從云充滿敵意。
六妹知道二姐的脾氣,二姐不像她和大姐,從小喜歡舞蹈弄棒的,脾氣也比較戇直,就不和她爭辯。
夫君就是怕二姐一個人在大梁過年,孤零零的才讓她們陪她一天,沒想到二姐不領情。
休息一會兒,就拉著她去找趙侍劍和周憲兩個姐姐,眾人結伴同游,在她們面前二姐不好擺架子,慢慢也和眾人聊起來,相處得不錯。
待下午分別時,眾人還互相交換了首飾禮物,作為紀念,二姐又小聲跟她說,其實趙侍劍跟周憲人還不錯,真可惜跟錯人了,特別是周憲姐姐,是被夫君搶過來,是個可憐人。
符六笑了,沒和二姐爭辯,她就是這樣的人,心直口快,覺得好就是好,覺得不好就是不好,都不知道掩飾的。
所以她一直擔心,二姐要是進宮了可怎么辦,以她那性子在宮里肯定很難立足的。
下午三人從大相國寺回家之后,剛好夫君也從軍營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符六想到夫君細心問她心事,百忙之中還要開導她,給她想辦法,頓時心也化了。
看見夫君壞笑的向她們看來,問道,“美女們今天玩得開心嗎,為夫勞累一天,有沒有人想自告奮勇來伺候一下。”
趙姐姐和周姐姐的連忙避開他壞壞的目光,這時大家都在呢,要“統一戰線”,可她卻忍不住,臉紅紅的上前一步,背叛了眾人,“夫君,我”一開口臉全紅了,都不敢回頭去看她們目光。
夫君卻得意的大笑起來。
初五,天朗氣清,大梁的雪還沒化完,史從云從周憲的屋里醒來,不得不說,周憲的大長腿真是令人沉迷,欲罷不能。
他原本不打算起床的,他覺得自己還可以,不過今天約好了要去城外看火藥作的,不能耽擱正事。
周憲服侍他穿戴洗漱,待一切妥當,史從云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等我回來咱們再深入交流下。”周憲臉紅避開他侵略性很強的目光:“不知道你說什么”
待周憲依依不舍送他出門之后,史從云帶了八個親兵隨從還有從事官閭丘仲卿,郭廷謂,往和馮繼升約定的地方趕去。
等到北門,見到了早在等候的馮繼升。
大梁南門是普通百姓經常走的門,而北門是大軍進出的門,軍隊的營地多在北門外,陳橋驛也設在北面,不少官署也設在北門外。
史從云和馮繼升打過招呼,便往城外去。
馮繼升騎著一匹小驢,走不快,他自己也有些尷尬,這就好比朋友聚會,人人都開著小轎車來,結果你獨自一人騎著自行車。
史從云便邀道:“我有些事想問馮令史,咱們慢慢說,邊走邊說。”
于是下馬步行,一面走一面問他問題,化解了這尷尬的局面,而且從北門出去,距離火藥作也不遠了。
他問了火藥作的創建時間,每年要產出多少,原材料從哪里采購之類的問題。
馮繼升如實答應。
史從云慢慢知道,原來周朝的硝石礦多數是從南陽一帶開采運來的,不過聽說漢中的硝石礦更好,只是漢中當下在蜀國手中,馮繼升也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都是大梁就有的東西,硫磺多數是從造兵器的鐵匠那里得的,他們熔煉鐵礦的時候會有,不過也有天然的,但效果沒煉鐵煉出來的好。
史從云聽著連連點頭,自然界的肯定雜質更多,硝石礦也不可能有自己制出來的硝純,只是沒辦法。他一面聽,一面把這些都記在心里,回去之后準備讓趙侍劍幫他起筆記下來。
等出了城,又走一里左右,眾人終于見到了火藥作。
不用余其它地方,這地方其實不大,只有兩個小廂房的大小,奇特的是四周墻壁全部是用石塊搭建的,幾乎見不到任何木材,這種結構在這年頭十分少見。
馮繼升解釋道:“這種地方容易走水,也見不得明火,所以就弄成這樣了。”
史從云點頭,讓眾親兵在外面等候,郭廷謂和閭丘仲卿隨他進去,結果才進門,就是撲鼻而來的硫磺味,他和閭丘仲卿連捂住鼻子。
里面沒什么人,年還沒過完,還沒開工,光線不那么好,但也不敢點燈。
史從云見到的東西都是陶制的,墻角的架子上擺著陶罐,里面是空的。
“這間是制火藥的地方,制好的會封在陶罐里,放到隔壁去,史將軍要不要去隔壁看看制好的火藥。”馮繼升問道。
“不用,你給我看看你們制火藥的原料都有些什么。”史從云連忙道,他可不是來看成品火藥的,他是來看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