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勉帶著部下撤退,統計傷亡人數。
上次跟魏軍作戰陣亡近兩千人,這次陣亡20328人,駱甲留下的三萬兵馬,只剩下7717人。
傍晚,秦軍來到一個叫武強的鄉,這里有鄉衙和存糧,士兵們在這里歇息、造飯。
在跟隨撤退的七千余人中,還有不少人帶傷,由醫卒救治。
楊武身上的傷口,都有上藥包扎好。
上午拼死血戰,當時是全力以赴,現在終于安全了,士卒們累了,在鄉衙內、鄉衙外就地躺下休息。
這時,一匹快馬從官道西邊疾馳而來,在這邊停下。
這是皇帝派出傳令的士兵,他找到了馮勉,給出皇帝親筆寫的紙箋。
馮勉打開紙箋過目,里面寫著,南邊的齊軍、趙軍從西橋關入魏地,要借道魏地北上從青令關出擊,讓馮勉嚴加防范。
馮勉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的“魏軍”戰斗力如此強,原來是假扮成魏軍的齊軍、趙軍。
他大罵敵軍狡猾,但秦軍何嘗不狡猾,正所謂兵不厭詐,就看誰的手段更高明。
京城以南,秦軍大營。
韓信在大帳內看著地圖,時而思量起來。
新鄭東邊是西橋關、陽武東邊是青令關,齊軍、趙軍有沒有可能借道魏國,從西橋關入魏地,再從青令關出擊?
韓信細細思量,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陽武那邊有馮勉的三萬兵馬,就算有敵軍出擊,也未必不敵,就算不敵,至少能抵擋一段時間。
一批快馬疾馳而至,這是馮勉派來的人,向韓信報告情況。
“韓將軍,魏軍從青令關出擊,猛攻馮將軍所部…”
韓信聽到消息后,著實驚訝了一番。
上次魏軍出擊,使出小小計謀,佯裝不敵誘敵追擊,大敗魏軍。
根據上次馮勉的報告,就算不用計,按照硬碰硬的正面作戰,魏軍也不如秦軍,怎么這次魏軍戰力就猛然暴漲了?
韓信大腦快速運轉,思量著其中問題。
他很快得出了結論,原因無非有二:
其一,是魏軍有善于用兵、或謀略高深之人,魏軍第一次出擊,故意派軍中的弱者出戰,讓秦軍對魏軍真實戰力產生錯誤判斷,以為魏軍很弱,在第二次出擊時,魏軍派出最精銳軍隊,而秦軍以為可輕松對付魏軍,輕敵大意,以至于吃了大虧。
縱觀整個魏國,根本不存在像自己這樣善于用兵的統帥,也沒有像范增、陳平、張良之類的謀士,第一種情況幾乎不可能。
其二,是齊軍、趙軍借道魏地北上,因為有上次魏軍出擊敗于秦軍,兩國聯軍故意假扮成魏軍出擊,還專門挑選死士突擊。
韓信想想,有李左車、張良這兩個能人,想出這個法子,完全有可能。
這時,又有一批快馬疾馳而至,是皇帝派來的人。
韓信接過火漆封緘的信函,將之打開,紙箋內容是皇帝親筆所寫,寫著齊軍、趙軍借道魏地,曹參為統帥。
果然如此!
既然敵軍這樣做,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韓信發達的大腦,又再快速運轉起來。
有了!
前方齊軍扼守南下道路,讓韓信頗為頭疼,既然對手用這種計策,韓信可將計就計,一舉破齊軍。
想到了解決辦法,韓信心情舒暢,命人擊鼓升帳。
大帳內,武將分列兩旁,有張凱、劉維、杜憑、楊喜、呂馬童、陳雙、洪預等人。
韓信說出陽武戰事,眾將無不驚訝。
辛韋道:“將軍,末將愿領兵回援,痛擊曹參。”
韓信道:“我軍自然要領兵回援,但就算擊退北邊之敵,這南邊的敵軍,還得要想辦法破之。”
呂馬童道:“可齊軍守住營寨和隘口不出戰,又有什么辦法?”
楊喜道:“難道韓將軍已想到了辦法?”
眾將都知道,自己沒辦法,不等于韓信想不出辦法。
韓信露出自信的笑容,說道:“齊軍、趙軍北上,無非是要南北夾擊,讓我軍腹背受敵,顧此失彼,從而擊敗我軍。”
他好像話里有話,但不會再說出來了,也沒必要先向眾將解釋,武將們只需聽主將之命就行了。
韓信已派人火速通知滎陽、京縣、汜水東岸營寨的秦軍,做出相應部署。
這次,韓信是信心滿滿,要大勝敵軍。
秦軍大營對面十幾里,是齊軍大營,曹參要率軍借道魏地出擊,由酈商接替曹參。
在這里,每天都有斥候進出大營,視察周邊軍情。
這天,酈商接到了北邊傳來的消息,聯軍已擊敗秦軍,正準備西進滎陽。
酈商把這消息告之眾將,眾將都高興了一番。
郭蒙道:“韓信自稱用兵如神,這次可得吃敗仗了!”
周灶道:“最好能生擒韓信。”
酈商道:“我母女前后夾攻,韓信最少得分兵回援,要是北邊攻得緊,要是能拿下滎陽,打到汜水河,等于堵截了韓信退路,韓信前后受敵,糧草又被斷,就算我們不進攻,都得軍心大亂。”
虎牢關,子嬰正在看著韓信火漆封緘送來的信,信中寫著關于本次作戰策略。
因為這要涉及暫時先放棄一些地方,所以先跟皇帝解釋清楚。
在昨天,子嬰接到青令關敵軍出擊消息。
在前天,接到了白渠正式動工的消息,訓導部對楚兵的教化開始了,子嬰拭目以待。
現在正是春耕時節,關內舊秦地和三川郡的春耕都正常進行,唯有虎牢關東邊到陽武縣一帶,因戰事導致春耕受到了影響。
戰爭最終傷害的是平民百姓,春耕無法正常進行,百姓就得餓肚子,等滅韓之后,還得開倉賑濟。
幸好秦國有關中、蜀地、漢中三大糧倉,有足夠的經濟本錢。
因為褒水渠建成,從去年秋冬開始,在漢中郡水渠灌溉區開墾了不少荒地,農田面積大大增加,在灌溉區的原有農田,水量將會更充足。
在被成功教化的八萬降兵中,部分被安排到關中,那些被安排在漢中郡的,大部分是在灌溉區新開墾之地。
至于修建褒水渠能增加多少糧食收成,這要等到今年夏收、秋收結束統計出來后,才能夠得出結論。
陳平看了之后,開心笑道:“韓信就是有辦法,張良、李左車出奇招妄圖打敗我們,反過來給了韓信機會。”
子嬰點點頭,輕松一笑,說道:“韓信能行,我們就在這虎牢關,等候前方的捷報。”
陽武縣城外,齊趙聯軍大營就在這里。
陽武城四道門都有聯軍把守,讓城內的人無路可逃。
曹參派人對陽武守軍進行勸降,被當場拒絕。
戚宗道:“曹將軍,我看還是攻城,把秦賊殺光!”
曹參道:“攻城代價太大,陽武守軍定不會有多少,我們一直圍困著,直至他們糧草耗盡為止。”
不久后,斥候來報,在武強的秦軍已撤退。
曹參命戚宗、郭亭各率軍一萬西進,再留下一萬士兵留守陽武,他親率三萬余兵馬跟上。
一路上,各處鄉衙陸續被聯軍占領,繳獲了少量糧食,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直至兵臨滎陽、京縣城下。
兩個城池的秦軍都嚴陣以待,做足了守城準備功夫。
曹參抵達滎陽城外后,不打算攻城,再命令戚宗、郭亭率軍直撲汜水。
表面上看來,聯軍所向披靡,秦軍只能死守滎陽、京縣、陽武三個城池。
這樣的戰況,從表面上看,的確是聯軍占了主動權,對秦軍不利。
曹參不斷把捷報向傳送到南邊。
新鄭,丞相官署。
張良和李左車在談論著北邊戰況。
張良道:“除了一開始血戰外,進展太順利了,就算秦軍在北部軍隊不多,也不會輕易退卻。”
李左車道:“我也覺得不太對勁。不過,三川郡汜水東邊之地,除了三個城池外,的確都已在我軍掌控之中。”
張良道:“只能讓曹參小心行事了,莫要中了韓信的奸計。”
李左車:“只要我們守住汜水東岸和南邊轘轅關,秦軍就無法再東進,夾在潁川郡北邊的秦軍,糧草遲早會用完。我覺得,先不急于攻潁川的秦軍,等他們糧草耗盡再攻不遲。”
張良捋捋略長的山羊胡子,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秦軍強悍,與之交戰會兩敗俱傷。等他們糧草耗盡時,必會軍心動搖,那時再出擊不遲。”
李左車兩人商討的決定寫下來,命人交給北邊的曹參,建議曹參嚴守各地,防范秦軍有可能的進攻。
關中,白渠干渠所在地,這里已經動工大半個月。
楚兵們在正常勞作著。
表面上,基本上沒有人偷懶懈怠。
這里每工作六天,有一天時間休息。
每隔五天有肉吃,吏員、普通秦兵、楚兵的伙食都是同一標準。今天,又有肉吃了。
楚兵們在排隊打飯,津津有味在吃著肉。
在吃飯的時候,又有兩個人因違反規矩被當眾處罰。
收工回去后,楚兵們跟往常一樣聊天起來。
孫桐道:“以前大家都說暴秦無道,暴秦很殘暴,當了俘虜這么久了,對我們還不錯啊!好像也沒那么殘暴!”
顧順對此嗤之以鼻,說道:“那是暴秦收買人心的鬼把戲!別上當了!”
尤達道:“或許真的是暴秦的鬼把戲,反正,我們在這里過得也不錯。”
許陪道:“管他是不是鬼把戲,逃跑死路一條,只能老老實實在這里待著了。”
唐德道:“老老實實干事吧,或許真的五年后能回去,我想家里的媳婦。”
顧順道:“哼!那是騙人的把戲,騙得我們不反抗,好替暴秦建造水渠,要是不需要我們了,肯定會把我們都殺光。”
唐德道:“要真的是騙人,五年后我跟暴秦拼了,首先殺了那個騙我們的郭大人。”
這大半個月來,他們確實過得不錯,除了沒有自由,見不著家人外,不比在楚國時過得差。
在另外營地另外一處地方,嚴臨召集下屬十個小吏開會。
“這大半個月來,楚兵們雖有小問題,總算還在可控范圍內。”
接下來,由各個小吏匯報自身工作情況。
郭翀首先道:“在剛來到關中時,楚兵對大秦都有較強敵視之心,白渠動工后,他們日子好過了很多,感受到了大秦對他們的善意,敵視之心,已稍稍減弱。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覺得,只要我們堅持下去,并且講究方法,能把楚兵成功教化。”
小吏甲道:“我管的三十個楚兵,多數對朝廷還是很敵視,有三個人已有些認可朝廷了。”
小吏乙道:“我這邊的三十人,有一個對朝廷已經很認可了,我打算找機會單獨跟他談,請他吃火鍋。”
小吏丙一副無奈之色,道:“我這里有三個人,平日里在我面前,都口口聲聲說‘暴秦’,就差沒有造反。幸好他們只是嘴里說說,沒有違反規矩。”
十個人分別匯報,每人進度不一。
匯報完畢后,嚴臨再說話。
“總體來說,我們的工作都有進展,教化楚兵,讓他們歸順朝廷,希望很大,諸位繼續努力!”
開會完畢后,十一人打火鍋吃飯。
滎陽西邊某鄉某村,村民們在正在田地里勞作,忙著春耕。
自從秦軍奪取滎陽后,新組建的鄉衙向村民們明確宣布,免除賦稅和徭役一年,村民們都高高興興。
在這里,雖然都是老人、婦女在勞作,年輕男人要么戰死、要么在韓軍軍中。
但是,畢竟免除了賦稅,就算少了個青壯年男人,憑借老人和婦女勞作,也勉強能填飽肚子。
在春耕來臨前,鄉衙的吏員跟村民們說過,誰家要是人手不夠的,官府會派官吏前來幫助春耕。
當時不少人有報名,鄉衙當成做好記錄,大家都覺得秦國朝廷正好,為此高興了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