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增心目中,項羽雖然不成器,讓他很失望,但起碼會尊重他這個亞父,現在突然間態度大變,一定有內幕。
“哼!”
很來氣的范增,手中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然后邁步走向大殿殿門,這是對項羽的抗議。
項他看著范增那老邁的身軀,那蹣跚的腳步,那蒼老的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項他出列,向項羽跪下,大聲道:“亞父是大楚棟梁,還請陛下三思啊!”
項羽別過頭去,沒有回應。
項他轉過身,看著范增那蹣跚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大殿,項他心中無盡的嘆息。
項羽不是明君,要是楚國有明君,何至于現在這個樣子。
范增離去后,開始討論事務,項伯迫不及待以丞相自居。
章邯道:“陛下,五國伐秦之戰,齊、趙、韓三國降兵八萬余人,一直在暴秦勞作,聽說后來還在暴秦娶妻。我軍四萬余降兵不可能再回來了,這些人要么被處死,要么會為暴秦效力。臣以為,應當把他們定為有罪,讓其妻改嫁,為大楚多生男丁。”
對于訓導部教化、降兵歸順大秦,章邯已有所了解,索性推一把手。萬一以后大秦滅楚,楚國降兵回來,也可打聽到自己在家鄉的確被治罪,媳婦改嫁,大秦朝廷并未欺騙他們。
項伯道:“陛下,大楚缺男人,臣贊同此建議。”
有多人出列附議。
項羽點頭同意了。
沒有了亞父約束,項羽感覺輕松自在很多。
散朝后,項他來找到范增,說出出使秦國的舍人,向項羽報告的事情。
范增嘆息一聲,說道:“原來如此,皇帝中計了!定是陳平向嬴子嬰出的主意。你要向陛下說出真相,不要被暴秦離間。”
他清楚項羽性格,項羽對他這個亞父又愛又恨。有些不滿,不過大體對他還算尊重,出現這件事后,項羽會心安理得拋棄他這個亞父,項他未必能勸諫成功。
項他道:“亞父,我一定會向陛下力諫,你為大楚嘔心瀝血,大楚不能沒有你。”
他最敬重的人就是范增,跟項羽一樣,認范增為亞父。
翌日,項他入宮見到項羽。
項他道:“陛下,使者到項羽后遭遇,肯定是陳平獻的奸計,意圖離間陛下和亞父,還請陛下明察,切莫中了暴秦之計。”
項羽十分不悅,說道:“照我看來,你這是為亞父開脫。”
項他道:“陛下,這樣做,只會讓暴秦高興。”
項羽根本聽不進他的話,讓他退下。
無法勸諫,項他十分無奈。
韓國,新鄭,皇帝書房。
韓成、張良、李左車、曹參四人在此。
戰事不利,四人都愁眉不展。
韓成心如急焚,道:“我們無法攻入洛陽,楚軍又敗于秦軍,難道我們只能一直等下去,等秦軍從虎牢關出擊與我們決戰?”
李左車無奈道:“虎牢關、轘轅關皆無法攻陷,眼下只能如此了。”
張良道:“陛下,臣還有一個辦法。我們最難對付之人是嬴子嬰,若嬴子嬰死,由六七歲的贏文廣繼位,暴秦必定動蕩。這是我們反攻的好機會。”
曹參不解道:“聽說嬴子嬰防護嚴密,根本無法刺殺?難道張丞相還有另有辦法?”
張良道:“不錯!在秦軍出關前,臣預料到三川郡有可能會被秦軍奪占,提前布下棋子。如若我們派人入秦地,長期在秦地蟄伏待機,要想不被秦國發現,難度不小。秦軍攻占三川郡后,原本百姓直接成為秦人,就不存在此問題。我們的人混入了當地官吏、百姓當中,只要嬴子嬰敢到三川郡巡視,我們的人就很有機會。”
三人都覺得很在理,寄希望于成功刺殺嬴子嬰。
“伊闕關前方發現楚軍!”
“三川郡最南邊百照村被楚軍劫掠!”
“三川郡南邊周于村被楚軍劫掠!”
坐鎮洛陽的韓信,不斷接到報告。
在前不久,韓信就接到皇帝來信,言明楚國彭越將會進行襲擾戰。
到目前為止,已接到七個村被劫掠的報告。
楚軍一般不殺人,只劫掠財物。
舊秦地只要扼守關中四關、長城、黃河防線,敵軍便無法進入。
三川郡不像秦地那樣,只要守住只要關隘防線,敵軍便無法進入。
在三川郡東部,有各種關隘拱衛洛陽,在西南部卻沒有絕對的關隘防線,讓彭越得以用小股部隊悄悄進入襲擾。
當地守軍得到消息后火速趕往,但都未能發現敵軍蹤影,只有一次遠遠望見楚軍騎兵。
還有一次,步卒被敵軍上千騎兵弓箭射擊,不久后撤退。
敵軍每次襲擊的地方又不一樣,來無影去無蹤,讓秦軍難以防備。
對于這種方法,韓信頗為頭疼,要么是把百姓遷入有明顯關隘防線的內部,要么建造類似于長城這樣的防線,這成本太大了。
韓信只得往三川郡西南增兵三萬人,增派騎兵在當地加強巡邏,每隔一段距離派駐士兵。
對于剿滅楚軍這種小股部隊襲擾,他不是完全沒辦法,只是實施起來麻煩費力,又殺不了多少敵兵。
時間進入了九月初。
這天,咸陽宮舉行朝會。
少府盧德道:“陛下,半個月后,褒水渠完工,陛下可親自前往,見證褒水渠干渠通水。”
子嬰高興道:“終于要建成了,從明年開始,漢中糧食收成翻倍,這是大喜事,朕要親臨褒水渠。”
鐘平道:“水工史祿,功不可沒,臣以為,該對史祿封賞。”
子嬰點頭道:“丞相所言極是,史祿秩俸和爵位都要升。”
中尉佟威道:“陛下,楚軍頻頻襲擾三川郡西南,劫掠多個村子,需催促韓信將軍想辦法剿滅。”
子嬰道:“朕自有計較,楚軍猖獗不了多久。”
治粟內史陳烈道:“韓將軍已領兵出征八個月,聽說齊、趙援軍陳兵于虎牢關外,不知何時才出兵決戰、何時能攻下新鄭。越快滅韓,糧草消耗越小。”
廷尉于真道:“憑借秦軍虎狼之師實力,直接兵出虎牢關,也定能掃蕩一切敵軍。”
咸陽令韓生道:“陛下,可催促韓將軍盡快出兵滅韓。”
子嬰道:“兩國三十五萬援軍,不能輕敵小覷,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之事絕不能做。韓將軍何時滅韓?他自會把握時機,眾卿家勿須擔心。”
散朝后,陳平留下來,向皇帝稟報楚國之事。
陳平道:“陛下,計策已經奏效了,項羽不再信任范增,讓項伯這庸才做左丞相,范增雖未失去丞相之位,但肯定會被架空了。”
子嬰點點頭,顯出欣喜之色,說道:“被項羽這樣對待,老不死的范增,沒多少日子了。”
陳平再說道:“龍且、季布都有向項羽進諫,不被項羽接受后便不再進諫。唯有項他,接二連三進諫,幸好項羽始終不聽。”
子嬰嘆息一下,說道:“項他是人才,只可惜是項家的人,如若是嬴家的人,該多好啊!”
在項家子弟中,大多是軍事型人員,唯有項他例外,項他的政治才能遠強于其軍事能力,治國才能不差于范增,只是謀略不及范增而已。
子嬰再想到彭越,說道:“彭越貪婪,只要項羽不及時給足賞賜,他肯定不會繼續賣力,要對付他,不在于戰場上。”
陳平道:“章邯會再適當向項羽說些不利于彭越之言,定會逐漸引發項羽對彭越不滿。”
對于彭越,子嬰并不太擔心,就算項羽信任和支持彭越,他也有辦法收拾,不會讓彭越造成太大危害。
韓信在給子嬰的書信中,有寫出對付彭越的辦法,只是要耗費比較大工夫,軍事上收拾彭越不是首選。
楚國,丞相官署。
這天,許多官員被召集到這里,要決定一件大事。
正中最上方有兩個人,是范增和項伯。
范增道:“彭城東南修建水渠,水工已準備好,只要征召民夫,便可動工。”
項伯道:“水渠要數年后才能完成,這數年間需耗費不少民力。建造這水渠,并非十萬火急之事,如何遏制暴秦,才是頭等大事,需暫緩。”
范增反駁道:“暴秦之強,一大原因是糧食收成多。楚國水渠一旦建成,灌溉農田,糧食收成大幅增加。況且暴秦短期內不可能攻楚,有齊、韓、趙、匈奴一同抗秦,我們可騰出手來修建水渠。”
項伯冷冷地說道:“范丞相,陛下讓我做左丞相,是由我決斷事務,這事由我說了算。”
范增很來氣,說道:“老夫乃由右丞相,左丞相必須聽右丞相。”
項伯冷笑道:“范丞相,這可不一定,昔日暴秦嬴政時期,丞相衙門一切事務,皆取決于左丞相李斯。”
兩人爭吵起來,范增被氣壞了,立即入宮找項羽。
宮門外,入宮稟報的郎官匆匆出來,說陛下正忙著,沒空見丞相。
范增更是被氣著了,只得回家。
年事已高的范增,原本身子還算硬朗,自此以后,身體每況愈下。
九月中旬某天,漢中郡褒水渠干渠渠首。
中午時分,這里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上至皇帝,下至官吏,還有駐軍、修筑水渠的民夫、附近百姓,皆集中在這里。
子嬰站在渠首位置,看著褒水河里的攔截壩。
今天上午,攔截壩剛剛完工。
因為攔截壩攔截河水,褒水上游水位逐漸提高,目前已有少量河水流入連接褒水河的干渠,干渠的河水水量,正逐漸增加中,水位逐漸提高。
子嬰走上臨時搭建的講臺上,面向眾臣。
今天心情不錯,面帶喜色的子嬰大聲道:“關中、蜀地,被天下人譽為兩大糧倉,那是不僅是因為平地多,更因為有都江堰和鄭國渠。這褒水渠,是漢中第一條大水渠,讓土地得到灌溉,能讓漢中糧食收成翻番。日后,漢中還會有更水渠,漢中同樣可成為天下聞名的大糧倉。”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第二天,子嬰再次走到干渠最上游查看,水流量已足夠大了,保褒水河有一半水流流入干渠,達到了預期效果。
不久后來到第一個支渠,有適當的河水流入這里。
旁邊的史祿道:“陛下,第一條支渠挖得最淺,第二條、第三條逐漸加深…”
史祿講解著原理,因為干渠上游水位高,在向下游流動時,會有一定的水量分流到干渠,越到后面,被分流出去的水就越多,干渠水位就越低,干渠下游的支渠就必須挖得更深。
每條支渠具體要挖多深,都是經過史祿精確計算,要是沒有高造詣的人水工,無法成功修建。
既然來了這里,子嬰要更深入了解灌溉情況,了解當地百姓狀況。
子嬰接著視察這支渠下面的斗渠、毛渠、農渠。
每條水渠都規劃得十分合理,位置分部合理,水流量合理。
最后是視察農渠,在鄉嗇夫帶領下,子嬰來到一個村子,村子每條農渠都有充足的水。
子嬰來到某田地,站在旁邊的田埂,有個老漢正在田里勞作,給莊稼拔草,這田地種植著水稻。
關中沒人種植水稻,水稻主要在蜀地、嶺南、楚國南邊種植,漢中也有少部分人種植水稻。
老漢見皇帝到來,匆匆前來拜見。
“草民拜見陛下!”
拜見皇帝行禮,沒要求必須下跪,這老漢卻向皇帝下跪磕頭,他衷心感謝皇帝。
老漢平身后,子嬰看見他那黝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子嬰問道:“老人家,褒水渠建成后,對你家田地幫助有多大?”
老漢歡喜道:“陛下,有了這水渠,幫助太大了。以前水不夠,莊稼長得不好。水渠建成后,水很充足,打算明年更多土地改成種水稻。等我孫子大后,種更多莊稼。”
子嬰同樣面帶笑容,和藹道:“老人家,你家能耕種多少,官府會給足耕地。”
老漢回應道:“陛下,要是我兒不用戰死,又能立軍功,那就最好。就算不能立功,最好能平安回家,家里多一個男人,種的莊稼就多。以前為不夠水發愁,現在褒水渠建好了,發愁不夠男人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