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經歷過胡亥、趙高時期三年黑暗,對此深有體會。
吃飽之后,軍功隊的人過來報告說,今天共殺敵35118人。
其中,約有一萬七千齊軍,是在進攻時被殺。
剩下一萬八千,是反擊時追殺潰逃士兵。
軍功隊只是先報告總數,哪支部隊具體殺敵人數,以及個人軍功,需要更多時間來核對,要明天才能出報告。
已方傷亡人數也統計出來了,陣亡4162人,重傷607人。
陣亡士兵中,大部分是在敵軍進攻時造成。
夜已深,齊軍主將所在地,齊軍武將都聚集在這里,有夏侯嬰、王吸、周灶等人,李左車也來了。
對于灌嬰被殺,武將們悲戚、傷感。
夏侯嬰留下淚水,傷心道:“該死的暴秦!怎么就如此難除掉!一個個兄弟都歸天了!”
王吸悲憤道:“我們要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李左車抬頭望著星空,彎彎的月亮高高掛起,天空繁星點點。
清風吹來,甚是涼爽,這本來是美好的夜晚。
然而,李左車內心中,卻是無比的憂傷,心中哀嘆:要滅秦,真的比登天還難!
他身為統帥,必須給將士們打氣。
他打起精神道:“雖然我們不能滅秦,只要三國始終團結一心,暴秦也休想欺負我們!我們要活著回去,若以后暴秦來侵犯,我們要率軍作戰,讓暴秦付出慘重代價。”
王吸道:“對,我們要團結一心,暴秦若敢侵犯,定不能讓他占到便宜。”
田叔道:“可北面有秦軍堵截,南邊還有秦軍追來,咱們得先突圍出去才行啊!”
李左車道:“大家先堅持住,會有辦法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進入山林,往西撤退,必須要讓士卒死得差不多才行,剩下的人越少,僅存的糧食才能維持更久,如果還差一些,還可以在山中打獵,采摘野果、野菜。
要是在西邊遇上羌人,還可以搶奪糧食。
這話可不能說出來。
夏侯嬰道:“灌嬰將軍戰死,得好好安葬,尸身還在秦軍手里。我明日派人去問問,看看秦軍肯否交出來。”
去年修筑的這條大路,固然是最重要道路,也不一定是唯一道路,李左車派人在左右兩邊數十里內搜索,看看是否還有其它小路。
第二天一早,齊軍有人來了,提出要灌嬰的尸體。
秦軍目的是殺敵,灌嬰已被殺,沒必要把尸體留在這里。
王元對敵人還是會足夠尊重的,答應了齊軍的要求,把灌嬰尸體抬出來,交給齊軍。
這天,敵軍并未發起進攻,秦軍在從容地核對軍功。
到了下午,具體的統計數據出來了。
按照軍功而論,王威率軍射殺灌嬰,軍功最高;
其次是在道路上打防守戰的隊伍,擋住了敵軍狂猛的攻勢。
再過來,是由駱甲率領的騎兵,大量地追殺潰逃敵軍,用連弩累計射殺八千余人。
已方陣亡士卒尸體,找地方掩埋了。
王元下令向后撤退,讓敵軍上來清理尸體。
秦軍后撤出十五里后,建立新的防線。
第二天,敵軍再次發動攻勢,輪到韓軍進攻了,田集親自指揮作戰。
除了造成大量傷亡外,不會有任何進展。
在聯軍營地里,時而有士兵呻吟慘叫著,帶來的外傷要消耗殆盡,許多受傷的士兵得不到有效救治。
現在是夏天,有些士兵傷口發炎化膿,痛苦地死去。
從這天開始,聯軍形勢更為嚴峻,南邊的秦軍已經追上來了。
韓信下令,向敵軍發動最猛烈的攻勢。
田叔率領趙軍全力抵擋。
盡管趙軍士氣低落,秦軍主動進攻穩占上風,還是會有一定傷亡。
隴西郡西南邊,隴西道,這里有一座營寨,是秦軍主將韓信所在地。
七月下旬這天,范目來大帳找到了韓信。
一年多以來的戰斗,范目的五千部下,已經折損了一半。
范目所立的軍功已經足夠多,韓信沒有再讓他率軍出戰。
范目道:“韓將軍,敵軍糧草不多了,何不等敵軍糧草耗盡后再進攻,避免傷亡。”
韓信臉色平靜,并沒有正面回應,淡淡道:“范都尉,若換作你是李左車,你會如何做?”
范目沉思了一小會,說道:“敵軍糧草不多,耗不起,若我是李左車,只能是拼死突圍,全力向北邊的秦軍進攻,殺出一條血路。”
韓信道:“王元將軍必定會死死守住,李左車能殺出去嗎?”
范目搖搖頭,再道:“李左車要保命,除非從西邊山林逃跑。”
韓信道:“這就對了!敵軍糧食不多,人越多,就消耗越大,人越少,就能堅持越久。若此時敵軍全軍進山逃跑,必定大部分會餓死在途中。李左車要讓士兵都拼得差不多了,才會從山林逃跑。向北面的秦軍拼死進攻,是折損兵力的最好辦法。我們不能在此等著。”
范目完全明白了,敵軍還有不少人,不能把殺敵的機會全部都給了王元,韓信要主動進攻,爭取殺更多的敵兵。
但是,敵軍在隴西道道路上,沿途挖了不少陷阱,秦軍必須逐步搜索,填埋陷阱,主力部隊才能再進軍。
道路兩側山嶺固然可以進軍,但速度慢上不少。
韓信軍的進軍速度,被明顯遲滯。
韓國西部,洛陽南邊近百里處。
這里有大村落,本鄉的鄉衙就在村落旁邊。
七月底這天,發生了意外情況。
“秦軍來了!秦軍來了!”
鄉衙的官吏,村落村民都驚慌起來,官吏匆忙逃出鄉衙,逃到背后的山上。
聽說秦軍不侵犯百姓,對韓兵和官吏卻不會客氣。
村子里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這只是聽說而已,誰敢保證秦軍不會搶掠殺人。
由楊喜率領的騎兵,大搖大擺地進入鄉衙。
鄉衙中有一些食物儲存,有腌肉,還有待宰的家禽。
秦兵們取出食物,在灶房里燒火做飯。
“弟兄們,吃!”
楊喜和軍官們在鄉衙屋內吃著,大魚大肉吃得津津有味。
五個軍候跟楊喜一桌。
軍候朱貴笑道:“聽說在韓國,皇帝韓成就是傀儡,一切由張良說了算,咱們在韓國肆無忌憚,肯定得把張良給氣死了。”
軍候余州道:“來到韓國,搶得很過癮!”
楊喜帶兵來這里,目的是襲擾、制造恐慌,騎兵也不適合攻城。
各地的城池固然是無法攻下,各地守備力量薄弱的鄉衙,成為了主要劫掠目標。
騎兵固然不能殺害、劫掠百姓,要是遇上韓兵、官吏,可就不會客氣了。
自從進入韓國后,累計劫掠了超過十個鄉衙,凡是來不及逃跑的衙役都被殺死。
只要沒有敵兵前來,楊喜都會和部下在鄉衙大吃一頓,帶上一些干糧才離開,在走之前,把鄉衙一把火燒掉。
進入韓地后,因為可以到處劫掠,楊喜和部下們,雖然大多數夜晚都只能在野外就地躺下睡覺,卻過得很爽。
在鄉衙院子,擺下許多桌子,士兵們在這大吃著。
鄉衙門外有士兵在巡邏警戒著,當院子里的士兵吃過之后,再與這些士兵輪換值勤。
鄉衙旁邊的村子里,村民們透過門縫、窗戶觀察庭院這邊的動靜。
他們看到了庭院外站崗巡邏的秦兵,還看見鄉衙灶房煙囪冒出的炊煙,聽到了秦兵們吃喝說話聲。
村民們有些驚恐,要是秦兵沖入村子搶掠或殺戮,他們是無法抵擋的。
巡邏的秦兵時而會向村子里望來,他們似乎看見了探頭向這邊看來的村民,對此沒有理會,也沒有進村搞破壞。
許多村民在小聲議論起來。
某戶農戶家中,一家幾口時而觀察秦兵動靜,時而交談著。
這一家人,既憤怒,又悲戚著。
少年悲憤道:“秦軍太可惡了,侵犯我韓國,來到鄉衙肆無忌憚。爹爹又回不來了!嗚嗚…”
老漢流淚道:“你爹爹從軍去打暴秦時,我就擔心一去不回。”
兒子先死了,白頭人送黑頭人。
這幾人在昨天剛聽人說,攻秦的西路軍在隴西已全軍覆滅了。
少婦害怕起來,道:“要是秦軍劫掠殺人,我們都完了。”
老漢道:“聽說秦軍只殺士兵和官府的人,不殺百姓,不劫掠百姓。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少婦道:“要是在以前,全天下只有一個秦國,就不會再打仗了!良人就不會死了!”
她聽說,匈奴人把南邊的人稱為“中原人”,她曾想過,要是像在始皇帝時期那樣,天下就只有秦國一個國家,普天之下皆為秦人,中原人就不會再打中原人了吧!
老漢怒斥道:“婦道人家懂什么!韓國重新復國前,暴秦要打百越、打匈奴、造長城、阿房宮,還不是死很多人!暴秦殘暴,六個國家的人都很痛恨!”
鄉衙內,官兵們吃得七七八八了。
“這頓吃得不錯!”
滿嘴油膩的楊喜摸摸肚子。
隨后,秦兵在鄉衙進一步搜刮著,搜出一些韓國錢幣布幣,這些布幣,都會被平分給士兵們。
今天收獲不錯,每個士兵分到了三個布幣。
剛剛分發完布幣,外面的士兵匆匆進來。
“楊都尉,東邊有韓軍騎兵來了!”
楊喜走出鄉衙大門,向東望去,果然是有敵騎兵,人數好幾千。
“一把火燒了,然后撤走!”
很快,鄉衙房屋,被熊熊烈火燃燒著。
士兵們上馬,楊喜帶領著往南邊走。
敵騎兵來了,就遠遠避開,不要與之硬碰硬。
不久后,楊喜帶兵進入山林。
這隊韓軍騎兵有五千人,是目前韓國境內僅有的騎兵,由都尉黃岐率領,奉張良之命來對付秦騎兵。
上次,黃岐已靠近秦騎兵,楊喜及時避開,進入山林躲避,黃岐無可奈何,只得通知附近的軍隊,要一起進山圍剿。
結果在第二天,秦騎兵已經從山的另外一邊走了。
韓軍的三萬機動兵力,全部都部署在西邊,既尋找機會集中兵力對付秦騎兵,更是要防范函谷關那邊的秦軍。
要是這時候,有數萬秦軍步卒攻韓,韓國會十分危險。
楊喜不會給敵人機會,學習匈奴騎兵的做法,有利則打,無利則避開,不打占不到便宜的仗。
騎兵機動兵力強,讓張良無可奈何。
這次,黃岐再次發現了秦騎兵,同樣撲空了,只得讓士兵們先滅火。
新鄭,丞相官衙。
有人向張良報告情況。
“丞相,已經有十五個鄉衙被秦軍劫掠焚燒了!”
“黃岐的騎兵到哪去了?”
“秦軍發現黃都尉騎兵后,就遠遠避開,有時還進山躲開,我軍騎兵一直沒機會跟秦騎兵交鋒。”
“廢物!都是廢物!”
張良很生氣,卻又很無奈。
目前,有秦軍陳兵于函谷關以東二十里,看聲勢最少有五萬人,又還有秦騎兵深入韓地搞破壞,西路軍那邊又沒有消息傳出。
如此種種不利因素,讓張良傷透腦筋,寢食難安。
目前,張良把所能調派的步卒,都部署于西邊的邊境,保衛韓國。
韓國內部兵力空虛,張良已緊急征召七萬人從軍,最快還得一個半月后才能到位。
這已經是所能夠征召的極限了,所有十六歲以上男人皆已被征召。
在出征前,韓國整個國家就只有區區一百六十萬人,十五萬士兵出征,七萬守衛本土,再加上新征召七萬,累計有二十九萬軍人,每五人有一人從軍。
三國聯軍出征后,本身韓國的男丁就緊缺,在人手緊缺情況下,張良采用秦國丞相尉繚的辦法,動員官吏在春耕、夏收、夏耕時下田幫忙,他還以身作者,曾經三次下田勞作半天。
如今,又再征召七萬男人入伍,就更加緊缺,或許連秋收都會受到影響。
函谷關外的韓軍被趙佗打敗后,逃入山林的韓兵陸續回來,累計只有千人。
當天下午,又有人來向張良報告情況。
“丞相,新鄭有許多人在談論著,出征的西路軍已經失敗了,全軍覆滅。”
張良大怒,嚴令在韓國范圍內,禁止散播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