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答道:“末將認為,目前敵軍銳氣仍在,反擊時間,還需半年至一年。”
子嬰想想,或許是自己太心急了些,許多大戰役耗時許久,
比如長平之戰歷時三年多。
比如由王翦統領六十萬大軍的秦滅楚之戰,歷時兩年。
三國聯軍加上匈奴兵有七八十萬,如果再加上楚國,敵軍人數就超過百萬。
而秦軍動員五六十萬軍隊參戰。
交戰方兵力加起來,人數達到一百七十萬。
如此之大規模的戰役,打破了長平之戰參戰人數記錄。
對于這種級別作戰,歷時一年多,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子嬰再問道:“韓卿家估計,敵軍何時會打到下辯縣城?”
韓信答道:“啟稟陛下,約兩個月,敵軍會到此處,末將會部署妥當,提前撤走。敵軍要到這,最少還需付出數千人代價。”
這里,相當于某集團軍指揮部,韓信相當于集團軍司令,除了韓信直轄的數千人外,其余的兵馬都被部署到前線各處。
當敵軍前鋒快到指揮部時,指揮部再及時轉移。
隨后,韓信再道:“陛下,末將認為,還有一種可能。”
他走到掛著的大地圖前,指著漢中郡西邊,說道:“敵軍在隴山進度緩慢,李左車有可能會出兵漢中。”
子嬰道:“出兵漢中?”
他很快想到了相關問題,開口道:“從漢中北上關中,陳倉道、褒斜道、儻駱道皆不易行軍。敵軍即便能進入漢中,只要我軍燒毀棧道,扼守大散關,休想入關中。”
褒斜道、儻駱道有一段路是棧道,陳倉道北面是大散關。
如果燒毀棧道,再扼守大散關,不可能從漢中入關中。
雖然如此,要是敵軍真的漢中出現,子嬰隨之想到了帶來的嚴重后果。
韓信道:“若李左車派兵攻漢中,不可能真的想從漢中北上關中。若他出兵漢中,可達兩個目的。其一,牽制我軍、分散我軍兵力,我秦軍需派兵在關中與敵軍交戰,兵力更為分散;其二,破壞我軍糧道,若敵軍在漢中橫行,蜀地、漢中糧食北上道路皆可被掐斷。末將認為,李左車派兵漢中,最少有五成可能。”
子嬰點頭道:“不錯,絕不能讓敵軍進入漢中。”
若真的是這樣,后果太嚴重了。
秦軍主要兵力,在關中周邊沿線一帶,漢中和巴蜀兵力不足,要是糧草被掐斷,僅靠關中糧食產量,不足以支撐六十萬大軍。
最嚴重后果,是有可能整個漢中被敵軍奪取,反而成為敵軍糧食補給基地。
他再仔細看著地圖中漢中西邊,發源于下辯縣西邊的漢水往下流,流向漢中平原,在即將抵達平原之處,西漢時建了一座關隘,名叫“陽平關”,三國時期是蜀國軍事要地,是漢中西邊門戶。
子嬰記得,目前在那個區域,駐守有五千兵力。
韓信見皇帝注視著那個地域,說道:“陛下,此地正是關鍵。末將建議增派兵力駐守。”
子嬰點頭同意,打算增派三萬兵力。
談得差不多時,晚膳時間到了。
廚子們端來了兩人喜歡吃的菜。
菜式很精美,有子嬰喜歡的虎肉,有韓信喜歡的鹿肉,還有兩人都喜歡枸醬。
八仙桌上放著飯菜,君臣兩人打對面而坐。
子嬰向內侍道:“上酒。”
隨行內侍把枸醬酒端入,放在桌面上,給兩人斟酒。
韓信急忙道:“陛下,軍中不能飲酒!”
子嬰淡淡一笑,說道:“今日破例,朕跟卿家好好喝上幾爵。”
他先舉起酒爵,韓信同樣舉起,兩人共飲一爵。
枸醬和枸醬酒,原本都是夜郎國特產,需要有構樹果實作為原材料,后來平夷縣縣令從夜郎國購買原材料,在平夷縣嘗試制作枸醬和枸醬酒,專門請來夜郎國的人協助,成功制作出這兩種產品,在秦國深受歡迎。
兩人喝了不少酒,吃得好,喝得好。
當天晚上,軍中大帳旁邊另外搭起帳篷,子嬰在里面睡覺。
第二天,子嬰進得下辯縣城,縣令楊直匆匆前來見駕。
戰時的縣城,這里一切都照舊,民眾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響。
子嬰要更深入了解工作情況。
秦國最重要兩件事,是耕與戰。
農耕和糧食庫存,是子嬰最關心的問題。
他首先來到倉庫,倉庫大部分空蕩蕩的,糧食所剩無幾。
“陛下,大部分存糧已調撥出去,庫存僅夠用到秋收。”
大軍部署在隴山一帶,首先要從當地郡縣調撥糧食,然后是各地運送糧食。
子嬰再來到縣衙,查看各種檔案資料,這里有糧食原本庫存數據、調撥出去的數據。
下辯以山地為主,可供耕作的土地不多,糧食產量不多,原本庫存就沒多少,在五月份的時候,已經把大部分存糧一次性調撥出去了。
在檔案卷宗里,詳細記錄著本縣西邊已轉移走的人口數據,包括各個鄉、村的名稱、人口數量,轉移的時間,接收安置的地點。
下辯縣人口為五萬余人,已有八千余人先后轉移,這些人都暫時安置在關中,尉繚已讓咸陽令負責安置事宜。
接下來,有兩個鄉近萬人要陸續轉移,縣令已派官吏去辦了。
總體來說,縣令的工作做得還算是中規中矩。
在子嬰即將要離去時,楊直道:“陛下,若下辯能堅守兩個半月,讓百姓們秋收完畢再走,損失會更小。”
如果在莊稼即將收割時被敵軍占領,只會便宜了敵軍。
子嬰道:“大秦軍隊會全力奮戰,楊縣令只需做好分內事。”
在尉繚給他的奏章中已經說明,如果百姓還未來得及收割莊稼就被迫撤走,除了重新安置在關中外,朝廷會調撥糧食分給他們,確保他們在下次糧食收割前不至于餓肚子。
總體來說,尉繚把各方面工作做得比較細致,很少出現遺漏。
再過了一天,子嬰啟程返回位于汧縣的行宮。
函谷關,這里大部分時間里,敵軍并未攻城,相互對峙著。
截止到八月中旬,敵軍累計攻城四次,戰死兩萬余人。
秦軍累計陣亡數千人。
三天前,火藥隊來了,運送了一批震天雷過來,守軍將士們都屁顛屁顛的,要親眼目睹震天雷到底有什么威力。
“來了!敵軍來了!”
這天,敵軍第五次來攻城。
孟通、杜真、桓斌等武將們來到城墻上。
火藥隊有一千人,領軍的是軍候,名叫李業,他同樣上到了城墻,望著遠處的敵軍。
敵軍旗幟是“齊”字,這次攻城是齊軍。
武將們都不約而同看向李業。
孟通道:“李軍候,讓齊軍嘗嘗震天雷的滋味。”
李業走下城墻,帶著部下來到某倉庫,把好幾箱震天雷抬出來,打開蓋子。
其他士卒們走近,觀察著震天雷這種新奇之物,震天雷是圓形的,頂部有一條“細繩子”。
“原來震天雷是這樣子。”
“為什么會有‘小繩子’?”
“據說震天雷要點火,難道是點那小繩子?”
“聽說震天雷會爆炸,能炸死人么?”
士兵們嘰嘰喳喳地交談起來。
李業命士兵把箱子搬到投石車后面,隔出一段距離。
再分別有士兵抱著一顆震天雷,來到投石車后,把震天雷在鐵勺子上。
火藥隊有士兵在城墻上觀察敵軍,及時報告敵軍距離。
齊軍這次指揮攻城的是呂澤,他乃齊國皇后呂雉的兄長,劉邦照顧內兄,特意嚴明不能讓呂澤去西邊,安排呂澤打長城或函谷關,確保沒有戰死的風險。
呂澤跟以往攻城戰一樣,要先用投石車跟秦軍相互攻擊,壓制城墻上秦軍,再讓步卒攻城。
齊軍一排投石車緩緩推進著。
“到了!敵軍快到了!”
城墻上的士兵,向城后的隊友大聲著。
投石車下的火藥隊士卒們已做好準備,每輛投石車都有一名士兵手中拿著已點燃的香。
此時,城墻的秦兵們,皆轉身看向城墻后面的火藥隊。
關城下站在周邊的士卒們,每人都瞪大了眼睛。
秦兵們都要看看震天雷如何使用,究竟有什么威力。
“到了!敵軍到了!”
隨即,士兵把香的燃燒部位觸碰引線。
“嗤…”引線發出火花。
投石車再把震天雷拋投出去。
對面的齊兵們,點燃了裝有燃燒物的瓦罐,正準備拋投,只看見有圓形之物拋投而來,沒人知道這是何物。
震天雷落在投石車下,有齊兵還好奇地俯身,要仔細看看這圓形之物。
咦!這圓形之物從未見過,還有細繩子冒出火花。
有名齊兵還撿起震天雷。
“爆…”
第一顆震天雷爆炸了。
第二顆震天雷緊接著爆炸。
密集的爆炸聲響起。
這圓形之物居然會爆開,背后的齊兵頓時懵了!
“啊….”
被炸中的齊兵哀嚎慘叫著。
操作投石車的齊兵傷勢最重,倒在地上掙扎慘叫。
離投石車距離較近的齊兵,被震天雷的細瓦片射中,不少人受傷。
被點燃還沒來得及拋射出去的瓦罐,有些被炸開,烈火再燃燒著。
繼而,原本放在投石車下還未點燃的瓦罐,被火引燃了,引發了大火。
“預備…放…”
第二批震天雷拋射而出,給予敵軍更嚴重的打擊。
齊兵們驚駭異常,呂澤鳴金收兵,被炸傷又未被火燒著的士兵,被扶著撤走了。
扔下投石車旁掙扎哀嚎的士兵。
函谷關上,秦兵們歡呼起來,他們總算見識到了震天雷威力。
“原來震天雷如此厲害!”
“有此神兵利器,更不怕敵軍了!”
“哈哈!讓齊兵有來無回!”
齊兵回到營寨后,呂澤檢查傷兵傷勢,傷兵主要是被細小的瓦片射傷的,有些傷兵身上有多處傷口。
醫卒救治著傷兵們,給傷兵拔出瓦片。
古代可沒有止痛藥、麻醉藥,拔瓦片時會很痛,現場慘叫聲不斷。
不久后,韓王信過來了,查看了傷兵情況。
呂澤道:“韓將軍,秦軍所用,應當是震天雷了。”
韓王信道:“正是,此前張丞相派人告之,讓我們提防,秦軍終于用上震天雷了。”
在張良派出去的間諜中,遠遠望見試驗的震天雷爆開,似乎有東西射出,回來后向張良報告。
呂澤道:“我們得有應對之法,不能任由秦軍猖狂。”
韓王信道:“我會向張丞相報告情況。”
函谷關離新鄭不遠,張良在接到報告后,隨之想到了應對之法。
首先要防備震天雷對士兵造成傷害,可用大盾牌抵擋;震天雷怕火,用燃燒的瓦罐攻擊有效,必須讓操作投石車的士兵有機會反擊。
武關,這里同樣是天下雄關,險峻雖不如函谷關,亦是易守難攻。
自從數年前劉邦奇襲失敗后,武關就再也沒發生過戰事。
駐守在武關的秦兵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過著機械式的生活。
這天,守將蘇忠再次來到城墻上巡視。
目前,秦國正進行著大戰,雖然武關暫時沒出現敵人,也不能有任何松懈。
武關城樓前,好幾個秦兵奏在一起低聲交談著。
“要是調我去函谷關或隴西多好,在這守了兩年,一點軍功都得不到。”
“要是我在隴西參戰,或許是‘公士’、‘上造’了,那像現在,還是個‘士伍’。”
“在這守著,真倒霉,還不如回家種地。”
“要是有楚軍來攻武關就好了,我們可立軍功!”
所謂“士伍”,是秦國對沒有爵位成年男人統稱。
士伍沒有俸祿,在軍中除了每天管飽外,沒有任何收益。
如果在家種田,起碼還能收獲糧食養兒育女。
有爵位和沒有爵位,待遇差別實在太大了。
秦國的人有切身體會。
武關的親兵們,特別是那些士伍,都盼望中打仗立軍功。
這幾名秦兵在交談著,一時沒注意走來的蘇忠。
“好好站崗…”
蘇忠大聲說著。
他剛才隱約聽到了一些內容,他并未出言責備,他本身同樣有這種想法,守在武關撈不到任何軍功。
蘇忠和士兵們一樣,強烈渴望立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