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中有一把弩機,已上弦,箭支對著客棧對面的秦王車駕。
只見秦王和馮夫人,雙雙走下車駕。
兩人皆緊繃著神經,這是難得的刺殺秦王機會,機會只有一次,只要一次不成功,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該死的朗衛!”
兩人都暗罵著。
秦王車駕距離二十余丈,秦王和馮夫人皆已下車,恰好有隨身跟隨的朗衛把射擊路線擋住了。
“拜見大王!拜見馮夫人!”
馮家數人,齊齊向子嬰和馮幽蘭作揖行禮。
現在的馮家,以馮夫人年長,生有一子二女。
大女兒是馮幽蘭,兒子排第二,現年十五歲,小女兒十二歲。
女兒嫁給秦王,地位不一樣了,馮夫人見到女兒都得行禮。
子嬰微笑道:“岳母不必拘禮!”
隨即,馮夫人帶著子嬰進入府邸。
子嬰進入馮府后,首先是給岳母、內弟、內妹都派出一個紅包。
這是他專門讓人做的紅色小紙袋,紙袋中裝著銅錢秦半兩。
在前天晚上除夕之夜時,宮中的所有內侍、宮女、侍衛,都能領取到一個紅包。
五人在客廳中聊天暢談,氣氛融洽。
下午一起吃晚膳。
晚膳過后,子嬰要回宮了。
“來了!子嬰出來了!”
兩個刺客手中的弩機,再次拿起來,箭支對準了嬴子嬰。
這次沒有該死的朗衛擋住射擊路線了,兩人心中暗喜。
馮府大門,馮家的人出來送別。
子嬰向親家三人告別,轉身走向車駕。
車駕旁邊,子嬰正準備上車。
馮幽蘭在不經意間,抬頭看向對面客棧,頓時臉色大變。
“小心!”
她情急之下用力一推,推開旁邊正要上車的子嬰。
“嗖!嗖!”
兩支箭矢射來,一支從她耳邊掠過,一支射中了發簪。
出現了突發情況,朗衛們立即警戒起來,部分圍成一個圈拱衛著大王和夫人。
子嬰被老婆猛力一推,差點被推得摔倒,又再發現射來的箭矢,立即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是有人行刺。
馮幽蘭發簪被箭矢射中,烏黑的長發垂下,長發及腰。
另外一支箭矢射中了馮幽蘭身后朗衛的肩膀。
“他娘的,嬴子嬰真命大!”
兩個刺客罵爹罵娘的,機會不會再有了,只得迅速逃離。
“刺客在客棧那邊,快捉拿刺客!”
朗衛軍官指著對面客棧大聲喊著。
親自帶著朗衛向客棧沖去。
子嬰暗呼好險,幸好自己沒事,老婆也沒事,
他憤怒道:“敵國滅不了大秦,就用這種卑鄙手段刺殺。”
他再對馮幽蘭道:“幸好夫人及時推開,要不然真被刺客得逞了!”
馮幽蘭道:“是敵人拿大秦沒辦法,才用這卑鄙手段。始皇帝曾被三次刺殺,皆安然無恙。大王吉人自有天相,敵人永遠不會得逞。”
回到剛才驚魂一刻,她還心有余悸。
兩人上到車內坐著,暫時沒有離開,等著朗衛把刺客抓來。
片刻之后,朗衛軍官來報,兩名刺客無路可逃后,抽出匕首自殺了。
子嬰怒道:“自殺滅口,真夠手段!”
“有毒…”
這時候,那名被箭矢射中的士兵驚恐大叫起來。
子嬰打開車簾一看,這士兵被射中的肩膀,傷口發紫,這正是中毒癥狀,中毒后先是發紫,然后會再變黑。
箭頭還涂上劇毒,好毒辣的手段!
要是自己今天被射中,即使不是射中要害,都兇多吉少。
子嬰命令道:“快,速速抬去救治。”
他又再命人通知廷尉官衙,迅速徹查此事。
回到宮中后,
陳平道:“大王,在秦地內,或許還潛伏有其他刺客。”
不久后,得知事情的尉繚,匆匆入宮。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兩個臣子冷靜分析起來。
尉繚道:“大王,待廷尉查明后,或許能看出端倪。估計在咸陽,或許還有其他潛藏著的刺客。”
陳平道:“大王,臣認為,刺客幕后主使之人,最有可能是兩個人。其一,是范增,項羽憎恨大秦,范增全力輔佐項羽,有可能會派人做出此等事;其二,是張良,在聯軍還未退兵時,臣跟張良有過交往,對他有所了解,張良頗有智計,對大秦極為仇恨,要不然就不會在博浪沙行刺始皇帝,張良也有可能會不擇手段對付大王。”
子嬰點點頭,覺得陳平的分析挺合乎邏輯。
陳平再分析道:“大王出行都有朗衛護駕,刺客難以找到機會。即便大王出去巡視各地,又或者是下田勞作,刺客不知大王什么時候去、去什么地方,也無從下手。唯有尋找有跡可循之處,大王在去年初二前去國舅家中,今年歲首后,也很有可能會去王家和馮家府上,所以刺客提前在馮府對面客棧入住。”
不久后,朗衛報告,那名被射中肩膀的朗衛兵已經身亡了,醫官檢查出,那是中了蛇毒。
三天后,麒麟殿。
這里舉行新年后首次朝會。
王駕被行刺一事,成為朝臣們最關心的事情。
廷尉于真出列,說道:“稟大王,即便刺客當場自殺,臣已查出蛛絲馬跡。”
“這兩名刺客,皆是始皇帝滅六國后,從原關東六國遷到關中的商人,兩人原本是楚國和齊國人,一個家中是開客棧的,另外一個是開妓院的,家財甚多,兩家的人過慣了富足日子,遷到咸陽后同樣如此,數年后便把豐厚家產花光,只得在手工作坊干事為生,這數年來,這兩家皆有人因病無錢醫治病死。”
“始皇帝一統天下,把富人、貴族遷到咸陽,這些人無法再從商,或許因此對朝廷產生怨恨。還可以肯定,刺客還有幕后主使人,只是刺客已死,無從再查找。臣找過刺客家人和要好之人審問,沒找出線索。”
于真又再說,刺客入住客棧時帶著一個大袋子,掌柜按照規定,讓刺客出示照身帖登記,并未檢查袋子裝的是何物。
商鞅變法讓秦國只剩下三種職業,第一種是農民,第二種是軍人,第三種是官吏。
鹽鐵專賣就不用說了,就連客棧、食肆這類同樣是官營,大多數可創造利潤的商業皆被官府壟斷,極大壓縮商人生存空間,讓商人無利可圖,商鞅變法就是故意這樣做,逼迫商人棄商務農。
嬴政一統天下后,仍然沿用商君之法不做適當修改,導致許多人怨恨秦國。
御史大夫鐘平道:“大王,可將這類人嚴加管控起來。按秦律,刺殺國君乃最大罪之一,刺客三族當連坐,公開處決。”
丞相右長史盧德道:“大王,必要時,可把這類人集中搬到一地,讓他們無法再威脅大王。”
治粟內史陳烈道:“臣附議!”
太仆騰其道:“臣以為不可!始皇帝一統天下,固然是因為沒有殺盡六國余孽,導致這些人有機會造反復國。更重要的是,東方六國之百姓,抗拒秦律,不把自己當秦國人,六國余孽才能從中鼓動百姓造反。臣認為,六國遷到關中的人皆是大秦百姓,不宜再對他們動手,可適當安撫。大王出行,只要嚴加防范,不軌之人便不會有可乘之機。”
典客張劍道:“臣贊同太仆所言。”
接下來,群臣們紛紛發言,支持鐘平和支持騰其的皆有,基本上各占一半。
子嬰先不發話,讓臣子們充分發表意見。
待大多數人發言后,陳平發話了,他說道:“大王,始皇帝憑武力統一天下,短短十數年便天下大亂,雖有奸臣趙高作祟之故,根源還是因為東方六國人心不服。臣贊同太仆所言。”
尉繚道:“臣贊同太仆所言!可刺殺大王,乃罪大惡極,該三族連坐。可三族皆斬首,也可讓其充當徭役。”
眾臣討論完畢后,子嬰才最后發話。
“太仆之言,正是寡人心中所想,就按如此辦。大秦人丁不足,讓刺客三族充當徭役!”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丞相尉繚去處理。
發生這樣的事情,該問責必須問責。初二護送秦王出行的朗衛官,未能及時發現刺客,導致秦王、馮夫人差點遇刺,對那朗衛軍官以撤職、削掉爵位處理。
彭城,丞相府。
丘宗匆匆來到這里,向范增報告。
“丞相,刺殺失敗了!”
丘宗向范增報告初二那次刺殺詳細報告。
范增非常不爽,厲聲斥責道:“廢物!這次失敗,讓嬴子嬰警覺,必定加強防范,日后再要動手就難了。”
丞相的威嚴,讓丘宗為之惶恐,急忙道:“丞相放心,卑職定會再找到機會。”
范增需要丘宗為其辦事,沒有過分責備,對其鼓勵一番,交待他多耐心尋找機會。
十一月初,書房。
這里有三個人,分別是子嬰、尉繚、陳平。
子嬰和尉繚,詳細閱覽著各郡上呈的“計書”,即統計的簿冊。
戰國時期修筑的秦長城,在長城以北有上郡、北地郡,在加上后來的奪取的河套地區。
在決定放棄河套地區的九原郡、云中郡后,地處長城以北的上郡、北地郡無險可守,所有人員都撤到長城以南。
現在,秦國下轄有內史、漢中郡、隴西郡、蜀郡、巴郡五個郡級行政機構。
嬴政統一天下之后,設置的內史為一個行政區,掌管京師咸陽及京畿四十余縣,地位相當于明朝的北直隸,內史的行政長官為咸陽令。
子嬰和尉繚,對每個郡總體情況,以及每個縣的情況都詳細了解。
陳平從旁協助。
通過每個郡縣統計資料,可以全面掌握本國情況。
冊本統計內容,包括人口戶籍、財政賦稅、治獄懲盜、邊戍狀況、農業、手工業等方面。
這些都是政績考核的項目。
以統計本的數據,作為官員政績評比的依據。
后來,子嬰加上一條,如果出現生產安全事故導致人員死亡,政績上會扣分。
數據越好,政績就越好,會催生統計數據造假,這要靠由御史大夫下派到各郡縣的監察御史監督。
統計本的內容,需要當地的監察御史先過目,如果官員造假被御史發現,官員會被懲罰。
如果御史沒有發現造假,后來才發現,則是監察御史失職,連同造假官員一起受懲罰。
在五個郡級機構中,以內史最為重要。
內史管轄著整個關中平原,糧食產量在秦國占有極其重要地位。
子嬰從統計本中看到,截止到去年年底(九月底),內史區的總人口為162萬,糧食產量占目前秦國的接近五成。
成都縣的政績還是不錯的,人口出生比較多,盜賊少,糧食產量不錯,賦稅及時收上來。
唯一的毛病,就是出現過安全事故,導致三人死亡。
這時期的賦稅,是收取實物。
秦國各地駐軍、部分官吏、部分工匠,平常由朝廷負責伙食。
在莊稼正常收成情況下,秦國境內每年的收上來的糧食,可以承擔三十萬軍人一年所需。
目前,秦國有常備兵力十五萬,約四萬駐守咸陽一帶,其余駐守各地。
減去糧食消耗后,這兩年來有不錯的盈余,秦國境內各個谷倉,存放的糧食逐漸增加。
除了糧食外,另外關鍵因素是人口。
尉繚任丞相后,鼓勵人口生育。
根據各郡縣統計本的匯總,去年秦國約有三十萬人出生,約有十萬人死亡(包括自然老死、病死、意外死亡等等),人口增加二十萬。
這二十萬新生人口中,其中有部分會在嬰幼兒時期夭折,又或者在童年、少年時各種原因死亡,能正常長大到成年的,頂多是八成。
子嬰看著這些統計數據,糧食存量越來越多,人口逐漸恢復,這是國力逐漸恢復的最重要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