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個韓信答得不錯。
王元覺得,韓信或許真的有點本事。
尉繚倒是希望韓信有真本事,為秦國效命的人,本事越大,對秦國就越有利,要是能再有像王翦這樣的優秀統帥,那是求之不得。
宗正曾奎問道:“韓信,你認為,何時才是大秦再東出時機?”
韓信道:“首先是男丁,這兩三年來,秦國男丁損失過大,需十年左右時間,讓大秦現有的男童逐漸成長起來,在這十年間,操練好兵馬,儲備足夠糧草。其次是關東形勢,始皇帝駕崩后,六國余孽復國,團結一心對抗秦國,倘若不把六國分化瓦解,就算大秦再強大,亦無勝利可能。做好這了兩點,時機便到了!”
韓信的高論,眾臣們紛紛點頭。
許多人覺得,韓信的確是狂妄自大,但應當還是有些本事的。
子嬰清楚知曉,韓信的軍事才能,既有軍事戰略眼光,亦是統兵作戰的戰術層面高手。
戰略是意圖,是方向和目標;戰術是實施,是實現目標的方法和具體行動。
戰略是從全局考慮謀劃實現全局目標的規劃,戰術是為實現戰略的手段。
戰略考慮打不打,戰術考慮怎么打。
反觀項羽,在軍事戰術層面是高手,如果雙方軍事實力、后勤供給相差不大的情況下,由項羽統帥軍隊,幾乎沒有人能在戰場上將其打敗。但項羽沒有戰略眼光,歷史上的劉邦、韓信,正是因為先在戰略層面取得勝利,就算項羽戰術層面再厲害,也無法挽救失敗的命運。
嬴子嬰要重新一統天下,這是大戰略,實現這種戰略采取什么手段,是戰術問題。
麒麟殿內,只有校尉王元、中尉佟威、衛尉丞周允屬于武將。
尉繚雖然從來沒有統兵,亦是軍事理論的高手,亦對韓信產生興趣。
王元問道:“韓信,在戰場上,如何根據不同情況排兵布陣?”
這難不倒韓信,韓信道:“在草木茂密之地,可以采取游擊戰法;在有濃密的山林之地,作戰可以用突擊的辦法,出其不意;在平原作戰沒有任何隱蔽物的情形,可以采取壕塹戰術;在敵眾我寡之情形下,我軍應在黃昏時候攻擊敵人;在我眾敵寡之時,則應在早晨向敵人進攻;倘若我方武器裝備精良,兵馬強盛,則應速戰速決;倘若兩軍對峙,有風沙讓視線模糊,就應采取前后夾擊的戰術。”
韓信把用兵之道徐徐道來,解說時十分流利。
不少臣子瞪大了眼睛,這韓信還真是有些才能。
王元、佟威、周允、尉繚頻頻點頭,韓信的確說得很好。
尉繚也被激起了興致,問道:“韓信,倘若你是統帥,該如何根據敵情定進退?”
韓信答道:“倘若敵人處于下列情況:軍隊長期作戰失去銳氣,糧草供應不上;百姓對戰爭怨聲載道;士卒不熟悉軍中的各條法令;武器裝備不充足;行動作戰無任何計劃可言;作戰時孤立無援;將軍們對部下刻薄無度、暴斂資財;賞罰不公,士卒懈怠;陣營混亂,沒有秩序;偶爾取得些許成績就驕傲自大。倘若敵人是這些情況,這時可以向敵人發起攻擊。“”
“倘若敵人處于下列情況:能委任能征善戰者為將帥,能選派出賢良之人輔助將帥,糧草充足有余,百姓生活安定,鎧甲、兵器銳利精良,能和周邊國家保持和睦友善,又或者有強國作后盾。這時,就應當設法避開敵人,不能輕舉妄動”
妙啊!妙啊!
王元、佟威、周允、尉繚這四人,都大呼韓信不凡。
其他文官都愕然愣住,想不到出兵作戰還有這么多的玄機,原本他們以為,只要秦軍操練好士卒、糧草充足、兵器優良就可以出兵了。
看到秦國眾臣們認可自身能力,韓信露出了笑容。
王元問道:“韓信,你如何判斷軍隊是否有戰斗力?”
韓信道:“戰斗力強的軍隊,有如下特點:軍隊平時井然有序,軍隊經過一地駐留時能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行動起來威武有勢,進攻時銳不可擋,軍隊能左右呼應,前后一致,士卒服從指揮調度,軍隊內部團結,士卒能嚴守軍紀,能經受任何考驗,總是保持旺盛的斗志。”
“倘若將帥對部下賞罰不公,軍紀不明,將軍的命令不能讓部下信服,倘若士卒不服從指揮,該進時不進,該停止時不停止。若是這樣的軍隊,縱然有百萬大軍,也難以取得勝利。”
說得太好了!文武官員都為之叫好。
韓信不怕被考據,最怕別人不考據,或對自己沒興趣。
看著眾臣們被折服的樣子,韓信覺得,秦王肯定能給自己高的軍職。
王元從小就喜歡都兵書,愛鉆研用兵之道。
現在看來,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一些的韓信,那可是用兵高手,他決定,要跟這個人交個好朋友,相互探討用兵之道。
尉繚已經可以肯定,韓信肯定是人才,他再問道:“韓信,若你是統帥,如何判斷敵軍情況?”
這個問題問得好,王元、周允、佟威都注視著韓信,看看韓信如何回答。
有人問他問題,韓信很高興,這更能展示出自身高明之處。
韓信答道:“若敵軍在與我軍對陣時按兵不動,一定是有險要的地勢可憑借;倘若敵軍持續地向我軍挑戰,很有可能是要引誘我軍首先出擊;倘若看到樹木無風而動,一定是樹林中有敵兵悄悄而來;倘若看到有塵土低飛并且范圍很廣,定然是敵軍的步卒正在進襲途中;”
“倘若敵人言辭強硬并且做出向我軍進攻的模樣時,定然是在準備撤退;當敵軍忽而前進,忽而又后退時,定是在引誘我軍進攻;倘若發現敵軍扶物而行、精神不振,肯定是敵兵已經饑餓難忍;倘若發覺敵軍對有利的時機卻不加以利用,可斷定敵軍肯定已相當疲憊,無力再前進;倘若飛鳥在敵軍的戰陣群集棲飛,則表示敵人陣營已開始空虛;”
“倘若在夜里聽到敵人陣地喧嘩吵鬧之聲,則是敵軍內部對作戰十分恐懼害怕;倘若敵人的軍隊渙散,十分混亂,是因為敵人主帥正喪失應有的威勢;倘若敵軍的旗幟混雜紛亂,則表示敵人內部已經大亂;”
“倘若敵軍的將軍不斷地發怒,則表示作戰的形勢讓他們感到無可奈何,敵軍對取勝已喪失信心;倘若敵軍獎賞、刑罰都過于頻繁,表示敵軍主將已無力扭轉內部混亂之局面;倘若敵軍送來貴重之物,盡說甜言蜜語,則斷定敵人想私下講和;”
“倘若…”
韓信滔滔不絕地說著,說出能想到的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神了!真是太神了!就連精通兵法韜略的尉繚和王元,都已經被韓信折服了。
其他文官就更不用說了。
有些官員在想,韓信有如此才能,希望做上將軍,或許不算狂妄自大。
“來人,給韓信水喝!”
韓信說了很多話,口渴了,子嬰叫人送水。
內侍送來水,韓信喝下兩觴水。
子嬰繼續道:“眾卿若還想考察韓信,繼續提問。”
接下來,又先后有人問韓信問題,韓信皆是對答如流。
從朝會開始,僅僅是考察韓信,就花了近兩個時辰。
經過考據,朝臣們無不被韓信的軍事才能所折服。
最后,終于沒有人再問問題了。
鐘平說道:“大王,韓信是大才,有大才來投,大秦之幸也,請大王重用。”
盧德道:“如若不重用,那是浪費人才。”
先后有十二人發言,希望重用韓信。
看著如此情形,韓信從沒有如此興奮過。
然而,有兩個人始終很冷靜,那就是子嬰和尉繚。
待眾臣發言完畢后,子嬰目光再投向尉繚,問道:“丞相以為如何?”
尉繚道:“從韓信口中所說來看,的確是大才,的確堪當上將軍。”
連丞相都這么說了,韓信就更是屁顛屁顛的。
很快,尉繚話鋒一轉,說道:“在數十年前,趙國有一個趙括,口中能說出來的,恐怕不差于韓信。焉知韓信不是紙上談兵之趙括。”
子嬰點頭道:“丞相說得沒錯,要能夠打勝仗,經得起考驗,才是最好證明。”
秦王和丞相的話,猶如在韓信頭上潑了一盆冷水。
原本韓信還很興奮,對于即將被任命的官職,有著很高期望值,現在看來,高不到那里去了。
子嬰目光投向韓信,開口道:“韓信,你今日說了這么多,看上去是很有才能,但沒有實際戰績來證明。寡人不可能一開始就給你做將軍。寡人封你為建忠校尉,秩俸八百石,待日后你做出功績,寡人自會論功行賞。”
校尉已經是屬于中高層軍官了,擔任校尉官職,秩俸一般是比二千石或二千石,子嬰只給出秩俸八百石,是要預留足夠的上升空間,等韓信以后立功,有更大的晉升階段。
“臣謝我王!”
韓信跪下謝恩。
一開始做個校尉,韓信覺得還算過得去了,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以后一定能憑軍功升上去。
子嬰給出任務,讓王元、韓信兩人負責操練兵馬。
韓國,新鄭。
變法正在如火如荼進行中,雖然有反對聲音,都被張良壓制下去。
不過,只要秦國一日沒有被滅,適張良就始終覺得韓國不夠安全,他全力想辦法對付秦國。
六國團結一心對付秦國,這必須長期保持,另外,北方還有強大的匈奴。
張良了解到,冒頓單于掃蕩草原各個部落,又再西征月氏國,讓匈奴前所未有強大,應當聯合、利用匈奴對付秦國。
再則,韓國要打造騎兵,卻沒有合適的養馬場,匈奴人有良馬,而匈奴人缺少絲綢、鹽等生活用品,要是能用中原物品跟匈奴交換良馬,那是雙贏局面。
張良還向秦國派了細作,既是打探秦國情報,也找機會刺殺嬴子嬰。
在秦地內部,有很多原關東六國被強行遷徙過去的貴族、富商之類,秦國奪走了他們的一切,肯定有不少人仇恨秦國,這些人或許可以被利用。
這天,張良把韓王信叫來。
“韓信,你出使一趟趙國,跟趙國正式結盟,另外,說服趙王聯合匈奴,若還能說服趙王派使者出使匈奴,那再好不過。”
對于此次任務,張良進行詳細解釋,讓韓王信去辦好。
邯鄲,這是古老的城市,是當今天下五大城池之一,是趙國國都。
趙軍返回邯鄲后,對起兵反秦的人進行封賞。
張耳為丞相,封號“成安君”;
陳馀為大將軍,封號“武安君”;
封李左車為“廣武君”。
趙歇是張耳、陳馀兩人共同起兵擁立,兩人共同執掌了趙國主要權力,又相互制衡。
廣武君李左車,是趙國臣子中第三號人物。
這天,韓王信來抵達邯鄲。
趙王宮,大殿。
趙歇和臣子們,公開接見韓國來使。
韓王信提議韓國跟趙國訂立盟約。
由于韓國已跟齊國結盟,趙國加入,三國皆為盟國。
三個國家的目標一致,都是要對付秦國。
對于韓國的這個提議,趙國的君王和臣子們都一致同意,約定好齊王、韓王前來邯鄲共同會盟。
隨后,韓王信再道:“張丞相有言,為了滅暴秦,應當聯合一切力量。北邊的匈奴,是強大力量,韓國希望趙國能跟匈奴和好,把匈奴拉到咱們這條船上。”
陳馀道:“匈奴乃是趙國敵人,時而襲擾趙國邊境,怎可聯合起來?”
李左車道:“此一時,彼一時。匈奴雖對趙國有所威脅,只是為了掠奪一些物資而已,這只是癬疥之疾。然暴秦不同,暴秦想的是奪取天下,是要滅掉六國。”
一年多前,他跟鐘離昧去到陰山下的云中郡,看到水草豐茂的草原,很希望是趙國疆土,既然已被匈奴占領,就沒必要再去爭奪,不宜跟強大的匈奴為敵。
張耳道:“廣武君言之有理,事有輕重緩急,滅暴秦才是首要之舉,其他事情皆可商量,只要與秦國為敵之人,我們皆可聯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