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誅心
“子菲…？！”
居然…還活著！？
“聽說你們倆是兄妹？她可是為了給你報仇才千里迢迢跑到邦加西北來刺殺我的。巫執行長有一個好妹妹，但是…巫信使能有一個好兄長么？”
言語間，另一挺活性炮口對準了一邊的巫子菲。巫寰宇頓時眼皮狂跳，怒吼出聲：
“等等！你要做什么？！”
通訊器中的巫山極也停止出聲，不知是在靜觀其變，還是偷偷做著別的打算。
“巫執行長，我可以讓你安全地離開這里，甚至還能帶著這些響尾蛇成員一起離開。當然…這是有代價的。”
圖靈腳下隨便一抽，奎克的身軀飛射而出，同前方撐立的巫子菲平行而起，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簇世界樹根須便已經包裹了他的身軀，牢牢緊縛——
“該死！”
“安靜點，奎克先生，這里暫時不需要你說話，但是現在你的生命也并非握在我的手中，而是…你的救援對象上。”
無數目光瞬間聚焦在巫寰宇身上。
圖靈緩緩后退兩步，雙手抬起，兩根世界樹根須組裝生成的活性炮口也對準前方一左一右被緊縛在半空中的兩人。
“一邊是英雄空降跑過來救你的奎克先生，巫氏重工和黑曼巴的友誼見證。”
“另一邊則是你情同手足的妹妹。我可以讓你們安全地離開這里，但前提是…這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要死。”
“你說什么？！”
巫寰宇雙目怔怔，猛然后退一步：
“你…”
“選一個吧，巫執行長。另外…如果你們還想靠著米克頓正規軍的戰術武器強行入場的話，所有人都要死，任何干擾到巫執行長決定的因素出現，你們就都走不了了。”
話音落下，久久未曾出聲的通訊器中發出一聲異響。
圖靈在面甲下笑了。
彈頭空襲艙，我是沒有。
但你要想來就來，未免也太不把世界樹當回事兒了。
“那么，巫執行長，你要怎么選呢？”
猩紅的感官目鏡陣列聚焦在巫寰宇身上，看清他扭曲的面容：
“你這個瘋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這是草菅人命…反人類！！！”
“反人類？那么在中央展會，只為政績私利就任由蟲巢屠殺整個展會人員的你們，是不是比我更反人類多了？用槍指著你們親愛的盟友就是反人類了？殺死你的親人就是反人類了？”
“要知道中央展會事件，你巫執行長可是現場的最高指揮官…哦，那會兒你還叫執行官。”
圖靈歪了歪腦袋。
“夜州九科解體后的城市混亂，中央展會事件，還有最近的帝爾特勞教營，夜州九科頭上的賬，哪個不比我一個小小的恐怖份子要多多了？”
被懸縛在半空中的巫子菲注目著下方的巫寰宇，瞳孔怔怔。
中央展會事件，她并不在場，因為職能問題也并不知曉其中的內幕。
巫寰宇沒有死，也沒有癱瘓，就站在她面前不遠處。
但是這些對于此刻的巫子菲來說都不重要了，她更加在意的是，為什么無論是巫山極，還是巫寰宇，全然沒有提到過自己的意思，甚至都已經涉及到了破滅之槍的鑰匙，都不曾提起那個“戰爭信使”。
在他們眼中，到底是認為自己已經死了，還是真的全然沒有在乎自己的性命？
巫子菲迷茫了，而眼前她唯一在乎的事情，就是巫寰宇會怎么選。
“似乎扯遠了？那么巫執行長，思考時間結束了，選吧。”
“我選你媽嗶的…”
唇齒因強烈的咬合而陣陣顫抖，巫寰宇眼角都在狂震。
“你這個反人類的混蛋，反社會的渣滓…你覺得你吃定我了？你覺得這里是邦加，你就能為所欲為！？”
看著有些歇斯底里的巫寰宇，圖靈沒有說話，而是控制兩枚炮口輕擺，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選還是不選？
看著緊縛在半空中的兩人，巫寰宇心中一片躁亂，求助般地看向手中的通訊器。
而事實也似乎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呼嘯的破空聲下，無數彈頭空襲艙以相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著戰場來襲，但下一刻，無數拔地而起的世界樹根須便竄入高空，火花四濺中狠狠抽擊在這些戰術武器上，將其全數擊飛！
還沒等在場所有人反應過來，三名響尾蛇小隊成員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便被瞬間刺穿！
“你做什么？！”
“我說了，如果有干擾到巫執行長選擇的情況，我會將在場所有人全部清除。這次我就暫且當做是巫山極局長的小失誤，但是我希望沒有下一次了。”
“極叔…”
顫抖的瞳孔看向手中的通訊器，但巫山極久久沒有傳來指示。
重傷，加上幾乎將他壓扁的氛圍，巫寰宇手心逐漸滲出汗水，濕滑，艱難的目光看向圖靈。
“決定不了么？既然這樣，我幫你選吧…”
根須咔咔扭動的聲音傳來，巫寰宇猛然張開五指：
“等等！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沒有巫山極的指示，對己方和米克頓的合作細節巫寰宇一概不知，如果真的就這樣殺死奎克…但是這樣一來，就要再一次放棄巫子菲么？
他的目光在二者之間游離不定，而巫子菲眼中的光芒也逐漸黯淡，只剩下那一點微光。
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圖靈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向世界樹下達了一條指令。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蝰蛇身上的根須略微松開了少許。
“嘖…你說，BOSS這是在想什么？”
后方的游魚捅了捅旁邊已經接受根須治療，臨時拼湊好手臂的蝰蛇，但后者的目光鎖定在奎克身上，似乎沒有想理會他的意思。
“那個人以前跟你搭伙的？”游魚挑了挑眉毛。
蝰蛇搖了搖頭：
“以前的事兒，過去了。眼下我只是有些惆悵罷了。”
“那如果BOSS硬要處理掉他呢？”游魚瞇起了雙眼，而蝰蛇的語調依然淡定：
“如果真是那樣，那我也不會多說什么。管好你自己的事兒，少來試探我。”
“怎么會，我可是很認可你的。”游魚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就在這巫寰宇腦內狂思的空檔，被緊縛在世界樹根須上也有些焦急的奎克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束縛似乎松開了一些。
他略微一怔，表面依舊，暗地里扭動的幅度少許增大。
好像真的…
奎克活人回頭，正好和蝰蛇的目光匯聚在一起，心中猛地松了口氣。
些許過去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奎克長出了一口氣，將它們暫時扔出大腦：
不管怎么說…抓住機會吧。
“選好了么？巫執行長。”
面甲下的余光掃了眼上方的奎克，圖靈扯了扯嘴角，持續向巫寰宇施壓。
后者攥緊通訊器，殘破的外骨骼裝甲咔咔作響，瞪大的瞳孔還在顫抖。
他不敢選。
“…千面，我剛才的說法依然算數，很多條款我們都可以再談，你這是何必？”
巫山極的聲音終于再度傳來，巫寰宇像是看救星般看向手中的通訊器，但圖靈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全然沒有理會這種說辭：
“巫執行長，看起來你下不了決定。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還有十秒。”
“我…”
巫寰宇的心臟再度被攥緊，下意識看向了上方一側的巫子菲。
這一剎那間的矚目讓巫子菲雙眼微量，心跳加速。無論是活命，還是心中對巫家的依戀，她自更傾向于巫寰宇的“正確決定”。她希望自己之前的想法都是誤會，家族并非那么冷血。
但時間迅速溜走，圖靈的倒數已經到了“五”。
“不，你等等…”
“四。”
“三。”
“二…”
“我選！”
“巫寰宇！”
圖靈的倒數停止了，巫山極的聲音也又一次從通訊器中傳來：
“奎克不能死。”
宛如靈魂遭遇重重一擊，巫子菲的雙眼迅速失神，小臉煞白，下意識劇烈地掙扎了起來。但緊縛的根須愈發收緊，且牢牢束縛的口部也讓她無法發出任何掙扎的話語。
巫寰宇也猛然一愣，隨后垂下頭去，血污和黑發遮住沉下雙眼：
“對不起，我…”
“巫子菲。”
巫山極打斷了巫寰宇似乎想解釋的話：
“家族已經退無可退了，在來到邦加的時候，你就已經做好覺悟了不是么？”
晦暗的光芒無神地看向巫寰宇手中的通訊器，巫子菲的掙扎逐漸松懈，如爛泥般軟在世界樹根須的束縛中。
“奎克不能死。我的話，你也聽到了，千面。”
“是么？也就是說，你們要放棄這個作為巫氏重工血親的女人…”
“但是你得記住，千面。”巫山極沒有理會圖靈的言語，“這也是你自己選的死路。”
“當你對巫家人做出這樣的事，整個巫氏重工將與你不死不休。”
巫寰宇頹然坐下，躲避著巫子菲宛如刺穿皮膚的目光，只感覺渾身無力。
而活性炮口咔咔運轉，充盈的紅光已經對準了巫子菲，圖靈輕彈指爪：
“我很期待…”
“響尾蛇小隊，動手！！！”
剎那間爆破的世界樹根須讓所有人為之一愣，只見奎克從世界樹根須的束縛中轟然掙脫，肩部構筑的炮管狠狠沖擊在一旁的活性炮口上將其打歪，一發紅光沖入沙地掀起沖天的塵埃——
“想跑？！”
游魚目光一肅，妖械軍團嘶鳴入場殺向包圍中的所有人。沖天而起的沙塵和煙霧之中，濃密刺鼻的氣體伴隨著呲呲聲升騰開來完全遮蔽戰場。奎克一把抓住看似被世界樹根須緊縛的巫子菲，背部推進器幾個噴發之間便沖入了防護罩中，反手撕裂幾只靠近的妖械：
“開啟陣列，我們離開這里！”
地上的巫寰宇豁然起身，雙目放光地看向奎克懷抱中的女人：
“你救了她…”
“叨逼叨的事兒離開這里再說，現在，撤！！！”
濃霧之中爆發一陣轟鳴聲，似乎有重物落入水中。游魚心中一緊，連忙指揮水中的妖械撲向對方的逃生儀器，但不知為何只能調動其中一部分。眼下情況緊急，游魚也沒多想，招呼著水生軍團就包向逃離的敵軍。
濃霧中豁然穿刺出一輛小型機械艇，似乎是那三名碳基破壞者組裝構筑而成，以極快的速度化作密封的外形鉆入深水之中。而在游魚的感知中，那東西驟然加速，水里的妖械只有寥寥十幾只追了上去，但也杯水車薪。
而就在這時，一道咕咚作響的功放遙遙傳來——
“這次，算我欠你的。”
欠你的？
游魚頓時一愣，驚怒地看向一旁的蝰蛇：
“你？！”
后者一臉懵逼地后退一步：
“根系的權限在你那兒？你和你老朋友的基情我不管，但是你在BOSS眼皮子底下把人放走是什么意思？！”
“我沒有。”蝰蛇眼底一沉，猛地后退一步。
“那剛才的情況你怎么解釋？”
“我…”
蝰蛇猛然一愣，看向一邊的圖靈。
而游魚突然也發現，似乎千面對這一切都無動于衷，連步子都沒挪一個，頓時心中一緩，試探性問道：
“千面先生，這…”
“讓水生軍團裝裝樣子，然后放他們走吧。”
輕松的語調下，旁邊的兩人甚至還聽到了一聲哈欠，頓時互相對視一眼，皆是迷茫。
“可是…您不是要活捉那個巫寰宇么？”蝰蛇疑惑。
“確保你把戲演的真一點罷了。”
“那那個女人…”
“故意送回去的。”
游魚頓時反應過來：“她已經…”
“對于子體的抗拒是必然的的。不過她已經看到自己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了，我想，她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最后掃了眼一片狼藉的河岸，圖靈大手一揮，萬千機械根須將在場所有己方單位包裹吞入，自己和游魚兩人也沒入腳下升起的根須通道，開始返回蒙拓城。
當然，他也沒忘記帶走這幫人留下的彈頭空襲艙。
“巫寰宇，一個巫氏重工的直系后代罷了，就算抓住威脅巫氏重工，你們覺得能有多少價值？”
似乎蝰蛇仍有些不解，圖靈隨口提點了一句，還是一邊的游魚最先反映過來：
“這樣的行為遠不如在巫氏重工內部安插一名間諜…而且以如今他們和黑曼巴聯合的情況來看，變數更多，一名內部人員能幫助我們了解到更多情報。您剛才的行為，都是在讓那個女人看清局勢。但是她就此回到巫氏重工，恐怕會重新依附她的家族…”
“巫氏重工現在和黑曼巴建立聯系，黑曼巴的背后是米克頓，加上最近這幫人被我們打得節節敗退，明顯已經沒有退路了，這番舉動除了繼續在邦加掙扎前進外，就是尋找一條后路…畢竟企業戰爭只要進入冷卻期，鐵幕的清算是必然的。”
“這樣的形勢，加上巫家人欺騙她，利用她，甚至一連放棄她兩次。如果真就那么‘血濃于水’那我也沒辦法。不過…”
圖靈肩膀一聳：“最新的子體已經植入進去了，以一種獨特的方式。”
二人頷首，表示明白。
無論如何，“寄生蟲”即將回到巫氏重工，圖靈都是不虧的。
至于和巫氏重工“重歸于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先不說巫山極開出來打發乞丐的所謂“誠意”條件，光交出破滅之槍發射器鑰匙這一點就絕不可能。
這將涉及到鐵幕的利益，也是他在企業戰爭的籌碼之一，無論是自己使用，還是為之后可能在勢力層面上和鐵幕的接觸，都有極大的好處。而交給巫氏重工，別看世界樹現在還行，但如果上了鐵幕的國際黑名單，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過…那個奎克，我倒是很好奇。”
高速移動的根系通道傳來細微的摩擦聲，圖靈看向一邊的蝰蛇。
后者沉默了幾秒，這才開口說道：
“以前在黑曼巴的時候，他幫過我很多，算是我的半個上級。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回去再細說，至于現在的話，這幫人似乎走得有點太輕松了，一些臨別禮物總是要送的。”
米克頓人重新回到邦加，這是一條很重要的情報，除了觀測那邊巫子菲的滲透情況和繼續在西北境內的發展之外，圖靈還得準備其他的謀劃。
最早的計劃是在利用第三次企業戰爭在邦加擴大組織規模，生存便意味著要比其他人更加強大，擁有比其他人更加豐厚的科技儲備，在這一點上，世界樹還遠遠不足。
目前米克頓和巫氏重工聯合，看幾天前的匯報是從東北方入境，也不知道北邊多米諾軍工那是否有受到影響，老爹所在的克羅恩聯合集團對這件事又是什么態度也暫且不清楚，還需要情報網絡那邊的持續收集，這種事兒也急不來。
邦加雖然地貌貧瘠，但地下卻擁有豐富的礦藏和資源，以及對世界樹來說最為重要的龐大生物群系。如果能夠將整個邦加化作后花園，讓千面成為第三次企業戰爭的贏家，在這個世界上才等于真正擁有了立足之地。
“讓哈邁德和龐豹那邊加快節奏，轉化壯大妖械軍團，增加空軍重心。同時讓情報網絡專注米克頓相關信息的收集。至于水螅蟲那邊，讓他繼續推進前線，向巫氏重工施壓逼出他們的聯軍。”
“明白。”游魚應下。
“至于彈頭空襲艙這類手段…等我回去之后即刻加強整個西北的世界樹根系覆蓋，這種小伎倆就用不上了。”
縱覽全局，各方調整下去，再加上巫子菲那邊，很快圖靈就能夠得到黑曼巴和巫氏重工聯軍的具體信息。
只要撥開了這些迷霧，剩下的，只需要碾壓過去就夠了。
邦加南方，巫氏重工駐地。
當這支救援小隊回到中央基地的時候，僅留存了四人。
奎克，巫子菲，巫寰宇，還有一個響尾蛇隊員。
那么，為什么會這樣呢？
巫山極看著奎克交上來的畫面，眼中一片肅穆。
大量的機械根須和生物兵器在深水中追逐著逃竄的潛艇，不過幾分鐘的追逐便將其徹底摧毀。洶涌的爆炸中只有這四人逃了出來，其他人全部葬身河底。
九死一生通過繞路逃離西北范圍后，整個西北邊境線上升起密密麻麻的鋼鐵觸肢，構筑一片恐怖的金屬叢林將一切非沖突前線之外的沙漠隔絕開來，并再度打飛了一支通過彈頭空襲艙前來接應的小隊。
“世界樹…這到底是什么技術？”
“不管怎么樣，巫執行長和巫子菲小姐已經平安歸來，接下來，我們得考慮怎么鏟除這個盤踞在西北的組織了。”
一名毛發濃密的白人笑著說道。
“世界樹拿著他們不該擁有的東西，雖然不能告知鐵幕那邊，但是要讓他們在邦加成為眾矢之的，還是很簡單的。既然西北的小隊已經回來大半，我的建議您考慮得怎么樣了？”
巫山極沉默了幾秒。
“等再安頓幾天，就向其他幾個組織發送邀請函吧。”
說完，他抬頭看向眼前的幾人，尤其是面無表情的巫子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