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你就是千面的真身…”
軍隊的潰散在耳邊悲鳴,但煙加特卻無暇兼顧,目光死死盯著那道被漆黑外骨骼包裹的身影,尤其是那一點面甲中心的紅光。
“呵呵…我到底在說什么,世界樹,妖械…全都被你差遣,沒錯,你就是千面…”
一灰一黑兩只碩大的狐貍越過圖靈,緩緩踱步而來。強烈的心悸在煙加特的心中回蕩,這讓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為什么…為什么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只要一步…我只差最后一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解釋?”
幻肢將身旁負傷的卡恩輕輕撥到了后方,圖靈隨著兩只狐貍的腳步邁步向前,越過地上一具具殘破的尸體。
此刻,在浩大獸群的雙面夾擊之下,整個根之教派的部隊瞬間潰敗,大量的妖械甩下口中鮮血淋漓的食糧,將煙加特團團圍困,只留下一塊環形的中空地帶,讓圖靈和兩只狐貍站立在他的對面。
“解釋…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難道我解釋了,我們就能夠握手言和么?”
“當然不會。”
圖靈扭了扭手腕,面甲中心的紅點凝視著煙加特。
“但是你可以得到一個不那么悲慘的死法。”
“呵…”煙加特低頭苦笑一聲。
他很清楚,千面一旦現身,根之教派必然敗亡。
他之所以能夠將游魚和水螅蟲打的節節敗退,只能龜縮到蒙拓高地,一個是因為邦加人數量眾多,且戰亂背景下的宗教手段能夠得到急速的擴張。
而另一個,則是世界樹極大部分的戰斗力都是由妖械組成。
千面的離去讓妖械無法成為作戰單位,絕對遵從活性光環的妖械甚至連暴動的可能性都被降到了最低,這就是根之教派能在短短一個月發展到如今規模的重要原因。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當整個妖械軍團被回歸的千面驅使,根之教派的軍隊根本無法支撐妖械軍團的正面沖擊,必敗無疑。
“偏偏是這個時候…我就差一點…”
煙加特長出了一口氣,高溫的蒸汽在他的身后飄散。他抬起頭顱,和圖靈遙遙對視:
“千面,你知道你所站立的黃沙,是屬于誰的土地么?”
“我不關心這一點。”
煙加特猛然一滯,繼續堅持道:
“這是邦加人的土地!邦加人的國度!!”
“你一路走到這里…你看過了多少邦加人?多少邦家聚落?這個被戰爭和苦痛包圍的土地,是我的故鄉!如果你的故鄉被戰爭的泥潭入侵,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一切都將被戰爭撕碎,你會怎么做?!難道你就會無動于衷嗎?!”
“如果是那樣,我會將我的家鄉全部納入我的控制之中。”
得到圖靈的回答后,煙加特仰身大笑:
“哈哈哈哈…現在你明白了,我們是同一類人!你會如此,我也會如此,這就是我這么做的理由!”
“包括搶走屬于我的東西,從內部分裂出去,殺死和抓捕我的部下,并打傷我伴侶在內么?”
“沒錯!!!!”
煙加特怒吼著,狠狠踩踏黃沙:
“為了邦加,我將不擇手段!為了故鄉,我可以付出一切!這就是我的理由,這就是我為烈日和黃土所能做的一切!!!所以說…”
“只要現在干掉你,這片黃土將會在我的帶領下繼續改變下去,西北…依然屬于根之教派!!!!”
轟!!!!
無形的球形沖擊洶涌擴散,位于萬鬼纏身上的斥力場將四面八方的妖械全數震飛,無數世界樹根須瘋狂搖擺,抓起圖靈等人的身軀飛速后撤。
“去死!!!!”
黃沙飛瀑,煙加特飛撲而出,碩大的爪拳咔咔形變,朝著圖靈的面門轟然打去——
“沙加拉。”
嗙!!!!
灰白的影子一閃而過,二者之間炸開一道環形氣浪一觸及分。煙加特猛然仰身,蹬蹬后退好幾步才猛地停下,驚愕的看向悠然落地的沙加拉:
“這不是妖械?!”
“你的格局也只有如此了。”
灰狐面甲紅光一閃,圖靈遙遙探出右臂,隔空一捏——
清脆的骨骼擠壓聲從煙加特的身上傳來,萬鬼纏身內部豁然增殖大量密集的牙口瘋狂啃食著他的身軀!
“不…這是什么!?”
“這是我的裝甲,我的東西。你該不會認為,拿著游魚的手鉆了進去,就變成了你的東西吧?”
狂暴的紅光盡數輻射在煙加特的身上,萬鬼纏身內部的活性血肉洶涌澎湃地律動了起來,向內極度扭緊,將煙加特的身軀死死鎖在里面。
此刻的煙加特只感覺如臂指使的強大裝甲變成了束縛的棺木,并以強大的力道壓迫著他的身軀,無數牙齒在啃咬他的晉升者外殼,就要將他撕成碎片,擠成一灘肉泥,硬生生推出后背!
“不…不該是這樣…哈邁德·比安奇的技術不過如此,骨蠻說他已經解決了一切…他已經解決了一切!!!!”
啪咔——
一聲脆響,煙加特竟直接扭斷了自己身體中為數不多的骨頭,晉升者身軀豁然膨脹,一股銀流閃過身軀,竟在短時間內掙起萬鬼纏身的內部擠壓,腳下炸開沖天的氣浪,身軀宛如炮彈般掠過沙海沖向圖靈——
“死!!!!”
“沙加拉,諾特斯。”
一灰一黑兩道獸影在眼前交錯而過,伴隨著沖天炸響的火花,雄渾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煙加特的身軀在半空中高高仰起,短暫滯空的瞬間猛然頓住——
萬千惡極菌絲已然刺入他的身軀,宛如海膽般從內而外炸裂開來,化作漆黑的蛛網連接著四面八方的沙地和鉆出地面的機械根須,將其死死地吊在了半空中!
煙加特只感覺萬千蟲噬侵入自己的身軀,朝著自己的五臟六腑前進,輕而易舉地將它們穿透!
煙加特爆發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朦朧的而扭曲的視覺中,他看著一道人影在幻肢的支撐下彈射而起,右臂咔咔增殖化作鮮紅外殼的爪拳,伴隨著洶涌的紅光猛然轟擊在萬鬼纏身上——
紅色光幻縱向炸開,一聲血肉撕裂扭曲的巨響,一股詭異的力道從正面傳達到后背,萬鬼纏身的背后瞬間炸出巨量的白汽,殷紅的鮮血如水般高高潑出,一道身影瞬間飛出拱起的后背,打碎了萬鬼纏身背部銀色的抑制儀器,轟然砸入后方的沙地之中!
黃沙如激蕩的水面般擴散開來,激起沖天的沙瀑,諾特斯松開束縛化為原型,萬鬼纏身轟然落入地面,朝著圖靈半跪而下。
卡恩怔怔地看著眼前一幕,目光鎖定到那飛出的人影上:
“這是…”
煙加特渾身上下浸滿鮮血,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摔倒在地,勉強抬起目光看著圖靈一方,尤其是高大的萬鬼纏身:
“這…怎么…可能…”
圖靈看著跪倒在眼前的萬鬼纏身,活性光環驅動其緩緩站立,轉身,重新跪下,后背的入口打開正對自己。
瓢潑的鮮血從裝甲內部噴發而出,清洗著內部的一切,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活性血肉重新吸收,圖靈緩步踏如其中。
熟悉的包裹感傳來。活性血肉的緊縛,鋼骨蛋白的壓扣,固定,感官共享,神經連接…當他再度睜開眼,龐大的身軀在機械和血肉的轟鳴中依然起身,后背的入口層疊關閉,封鎖。
“骨蠻明明說他已經解決了一切…為什么,哈邁德·比安奇的技術怎么可能比得上骨蠻!!!!”
“吼!!!!!!!!”
感官目鏡陣列鮮紅,噴薄的紅光蕩開沙塵,洶涌的聲浪扭曲視覺,震耳欲聾。伴隨著噴薄而出的高溫蒸汽,圖靈微閉咧開的牙口,蒸汽從口腔內滾滾而出,聲音已扭曲猙獰:
“哈邁德·比安奇?”
一聲巨響下,沙浪環狀炸開,圖靈瞬間消失在原地的,帶著沖天而起的沙塵,一把提起煙加特殘破的身軀:
“妖械,世界樹,萬鬼纏身,還有你身上的妖神晉升者改造,他們的作者…”
“可是我啊!!!!”
轟!!!!
感官目鏡圓環陣列爆發攝人紅光,煙加特瞬間從頭向下整個人灌入沙地,直徑十數米的大坑瞬間炸裂!
“哦,柔軟的沙子,對你來說,或許就像上了媽媽的床墊一樣是么?”
再度提起煙加特的身軀,他的頭顱已經扭曲到了詭異的狀態,但因為身上的妖神晉升者改造,他還活著。
“我給了你改造,給了你力量,在我的手下做事,你原本會過得很滋潤。但是你選擇了一條最愚蠢的道路。”
“你用游魚的手臂,穿著這套衣服能發揮出多大的威力?5?15還是30?”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你直接蒸發掉,但可惜的是…你注定要在歸魂程序里度過一個永遠痛苦的人生了。”
煙加特的身軀軟軟到底,艱難地抬起眼皮:
“不…邦加…你不能…”
“至于剛才的問答環節…你是不是說漏了一條…比如,蟲巢?”
煙加特抬了抬眼皮,已經沒有力氣再回答他了。
“銀色的子體,劣質的妖械,盜版的晉升者,莫非你想讓我相信,這一切都是你煙加特自己研究出來的么?”
沉重的腳步緩緩踱步,圖靈環繞著躺倒的煙加特。
“而就憑你,一個曾經走私組織的小頭目,能想得出宗教統治這樣的謀算?能在短短一個月內將這所謂的根之教派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是說…這一切,其實都是有一個人站在你的背后,用所謂的自由大義誘導著你,讓你走上了一條自認為光明的大路,但實際上…”
“你只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呢?”
軟倒在地的煙加特目光驟然緊縮。
骨蠻…不…這不可能…
“所以,你可真是個吃里扒外的東西…諾特斯。”
黑色的獸影呼嘯而至,將煙加特整個人層層包裹,捆死,吞進了肚中。
一邊的卡恩長出了一口氣,擦掉了額前的汗水,略顯疲憊的蹲坐在地上:
“總算結束了…一半。”
“還有那個叫骨蠻的家伙需要料理。”
萬鬼纏身回頭,旋轉的感官目鏡陣列圓環遙遙看向蒙拓城。
此刻,整個戰場上的妖械已經消失大半,甚至連妖神晉升者也已經全部消失。
在處理煙加特之前,圖靈已經通過振幅傳播體向他們下達了新的命令——
攻入蒙拓城,找到那個叫骨蠻的人。
“所以…所以說…你才是真正的千面?”
噗…噗…
沙地被踩動的聲音傳來,圖靈和卡恩等人扭頭看去,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從高地不遠處緩步而來,渾身上下的裝甲多處爆裂,閃爍著藍色的電弧。
圖靈目光一動:
巫子菲。
這個身懷仇恨的女人走到了幾人身前不遠處停下,只覺得那兩只狐貍有些眼熟,但她更加注重的,是卡恩和千面。
這讓她捏緊高頻刀的手指隱隱顫抖。
“你…騙了我,利用了我…”
卡恩起身,微微一笑:
“畢竟敵人這樣的東西,就是要利用到死的呀。”
“而你…”
巫子菲抬起高頻刀,直指圖靈:
“你殺了我的哥哥…殺死了那么多中央展會上的無辜平民,毀滅了整個巖頂要塞,激化西北和南部地區的矛盾,還殺死了…殺死了一個和這一切毫無相關的普通人!”
刀刃橫起,大量的冷氮從巫子菲的身上噴薄而出。
“千面,我一定要將你…切成碎片!!!!!”
冷氣噴薄,宛如沖天而起的冰錘直撲萬鬼纏身面門。后者不為所動,正要讓兩只狐貍攔住對方,但目光猛然一顫——
一團銀流從側方猛然乍現,化作洶涌澎湃的銀色浪潮,豁然沖入剛飛撲的沙加拉身體中——
正是之前萬鬼纏身背后的抑制器!
圖靈猛然踩下地面,身軀飛射而出,但一道恐怖的銀光炸開,沙加拉在一聲慘叫中自行分裂,一道身軀從內被銀潮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