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舟山。
這里已經單獨設立舟山縣。
原本這里是定海衛的兩個千戶所,但皇帝陛下已經撤銷衛所,所以原本的定海衛變成了定海縣,但舟山和定海隔海相望不好管理,再加上舟山本來就是目前海商聚集之地,所以干脆單獨設立一個縣。
而且這個縣被單獨劃定為蕃坊所在地。
各國來浙江貿易的商人,都住在舟山蕃坊之中。
主要為了保密…
大明出口的那些拳頭產品,可是要確保不會泄露。
像什么白糖制取,茶葉的加工,瓷器燒制這些統統都得保密,讓泰西人都學去了,那以后大家還賺個屁的銀子?
都懂!
別看那些傳教士可以在各地自由活動,但是有些地方他們是去不了的,別說是他們了,那些工廠主連同胞都防,實際上主要是防同胞,對于外國人的防范只不過是個借口而已,真正需要嚴格保密的是同胞。自由資本主義的野蠻發展也帶來了必然的野蠻,去年光浙江據統計就有二十四名掌握高級工藝的工匠,在下班途中遭遇盜匪被殺害。
還有兩家工廠遭爆破。
對,就是爆破。
競爭不過就雇傭死士駕著馬車載著五百斤火藥去解決。
頗有阿美利堅風采。
說到底這種事情都必然,這是瘋狂發展的時代,誰還文質彬彬,能動槍炮時候也是肯定要動的,士紳為爭奪原料礦產組織械斗早就不稀罕,不過這也只是初級階段,畢竟這種方式過分了,所以各地議事會已經發出警告。
不準再這樣干。
競爭歸競爭,但不能禍及工廠。
要不然你爆我,我爆你,最后還是便宜別人。
除了蕃坊之外,舟山也是浙江水師的基地,這支擁有四十二艘戰艦的水師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成了亞洲海上的老大。
如果加上多數都會聯合作戰的吳淞水師,它們共同組成的聯合艦隊是當之無愧的亞洲第一海軍。
六十六艘戰艦。
其中六艘橫海船相當于戰列艦,六十艘斗艦相當于巡洋艦。
而他們的主要對手是京營的長江水師和北方的天津水師,前者只有二十艘斗艦級別的炮艦,但噸位都低于斗艦,只是長江上使用,而且幾乎沒有真正的海上航行經驗。后者倒是經常出海,而且和聯合艦隊摩擦過,但也總共只有二十四艘斗艦級別的,而且噸位還是低于斗艦,畢竟它們以在渤海為主,噸位太大吃水深在渤海很不方便。
而另一個主要對手是南洋公司。
南洋公司是以武裝商船為主,數量雖然多但戰斗力偏弱。
不過現在兩家已經是同殿稱臣…
呃,他們去年在對馬海峽互相炮轟時候也是同殿稱臣。
所以南洋公司正在建造四艘巨型寶船,對外的解釋是用來多裝貨物前往印度進行貿易的。
但是…
裝六十門大炮的商船?
海上海盜那么多,不多裝大炮怎么保證安全?
不過今天東方海上軍備競賽的第四個參與者即將正式登場了。
“圣駕到!”
伴隨著洪亮的喊聲,早就準備好的鼓樂奏響,聚集在舟山碼頭的無數軍民甚至各國友人,立刻躬身行禮,甚至他們中間還有拿著棍子巡視的差役,幾個不懂禮節的黑奴沒行禮,立刻遭到他們的野蠻毆打,然后一個個慘叫著趕緊老老實實跪倒在地上。
而在他們前方一艘描繪著十二條金龍的排槳船緩緩停下。
“臣浙江水師總兵季金叩見陛下!”
“臣浙江水師副總兵馬文煥叩見陛下!”
皇帝陛下站在甲板上,一身剛剛制作的鍍金板甲,威風凜凜地看著面前的臣民。
“平身!”
他說道。
臣民們紛紛起身。
皇帝陛下帶著身后一幫大臣登上碼頭。
這時候他的朝廷已經建立,內閣首輔不用說自然是王錫爵,至于趙志皋身體不好已經不參與了,申時行也說身體不好,其實老狐貍們都清楚,這個首輔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王錫爵迎難而上…
首輔的確不是好差事,但卻能帶來直接的利益啊!
王家作為蘇松主要的資本家,當這個首輔得給自己家族拉多少訂單,話說王首輔給萬歷當首輔,他兒子王衡在弘光朝當翰林。
滿門榮耀啊!
然后剩下就是李廷機,陶望齡,郭棐,加上王錫爵正好一家一個,四人共同組成內閣,郭棐是前光祿寺卿,廣州人,雖然官做的不算太高,但在廣州屬于元老級別,這個老家伙是嘉靖四十一年進士,而且是湛若水的弟子。所以他被廣東父老推舉來代表廣東人民,不過朝廷還有一個潮州的周光鎬,前右都御史,目前是萬歷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這樣廣府潮州都滿意了。
而陶望齡雖然年輕,但卻是目前浙江少壯派首領,內閣一群老頭子里面終究得有個年輕人。
要有進取精神。
剩下六部尚書等人也都已經確定。
實際上這就是各省瓜分官職,然后各自在朝廷有代言人。
但不管怎么說,大明萬歷皇帝的維新朝廷終究已經正式建立,就連各省巡撫等官員也確定。
軍事上大都督府大都督由皇帝自己兼職。
效仿楊豐的制度,在大都督府設立各處,都是他自己挑選親信,但實際上他也沒有親信,就是在各省少壯派里挑選,比如鄒元標之流,雖然鄒元標其實不擅長軍事,但作為一個職業噴子,而且是個忠心的職業噴子,對于皇帝陛下來說還是很好用的。
皇帝都喜歡招核風采的,畢竟一聲鶴音就能奮不顧身。
但目前軍隊肯定沒有。
目前皇帝陛下手中就一個三千人的御營而已。
還是跟他共患難的許心素帶領,反正也沒指望御營打仗,御營的任務就是充當儀仗隊,另外出現危險護著他跑路。
許心素很合適。
杭州城外常備六艘專門建造的快速戰艦。
只要紅巾軍打過德清,皇帝陛下就可以立刻登船,然后趕到舟山接受這里的水師保護,剩下就看紅巾軍會不會搜山檢海捉萬歷了,如果真是這樣,大不了繼續向南,反正還有福建和廣東,怎么還不能繼續跑路,難不成還能一直跑到崖山去?不得不說皇帝陛下思慮周全,連崖山都想到了,其實許心素還向他保證,就算崖山也不行的話,南洋公司也能把他送到更遠的地方。
比如某島,南洋公司在某島已經開始建立基地了。
那里本來就是他們經常過去的。
忠義啊!
就在萬歷踏上舟山碼頭時候,遠處炮臺方向一道火箭升起。
“陛下,他們到了!”
季金說道。
皇帝陛下矜持的一笑,旁邊剛剛從福建趕來的太監高寀,趕緊上前一步給皇帝陛下擦去胸甲上的一點污漬,本來就鍍金的板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而皇帝陛下的目光,卻一直盯著炮臺方向。
他并沒注意到擁擠的人群中,一雙眼睛正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而此時炮臺前方海面上,一艘堪比橫海船的巨艦出現,只不過這艘是廣船樣式的,但火炮數量比不上橫海船,巨大的船身只有一層炮門,就算加上那些甲板炮,火力僅僅相當于浙江水師的斗艦…
“季卿,此艦與你們的孰強?”
皇帝陛下問道。
“回陛下,難分強弱。”
季金老老實實的回答。
“此艦火炮遠不如橫海船,為何難分強弱?”
萬歷饒有興趣的說道。
“陛下,這是鐵力木的,堅不可摧,斗艦所用大炮多數都打不動,橫海船也罷斗艦也罷,都是尋常木料,最多龍骨船肋之類使用好料,但船板卻擋不住紅夷大炮。海上真正交戰,就會出現他們雖然炮少,但能打穿我艦,我艦雖然炮多但卻只有重炮能打穿他們,故此臣說難分強弱。
甚至這些鐵力木廣船就算不用火炮,單靠著海上撞擊,也能將斗艦直接撞碎。
不過鐵力木價格昂貴,故此一艘戰艦造價甚至超過橫海船,廣東水師建造的數量也不多。”
季金說道。
“如此說來卿等與之可稱我大明雙璧!”
皇帝滿意的說道。
也就是說這些都能碾壓楊豐的水師啊!
季金趕緊謝恩。
而此時那艘巨艦已經在靠岸,在它后面仿佛無窮無盡般,一艘艘各種類型的戰艦駛過炮臺,所有戰艦甲板上,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士兵,甚至一些稍微小的戰艦因為航道過于擁擠,干脆仗著吃水淺在炮臺前下錨。
隨著那艘巨艦在碼頭停穩,兩個中年武將立刻帶著部下走下船。
“臣廣東水師總兵陳策叩見陛下!”
“臣廣東水師副總兵俞咨皋叩見陛下!”
他倆跪倒在萬歷面前說道。
“平身,卿等萬里勤王,足見忠心,戴公何在?”
萬歷說道。
這是戴燿親自率領北上勤王的廣東軍,水師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負責護送運輸而已,實際上主力是五萬陸軍。
“回陛下,戴公中途染病,已然故去。”
陳策說道。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