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夾道歡呼聲中,楊大帥重新回到京城。
話說此時的歡呼聲,甚至比他之前回來的時候還響亮,很顯然因為這場鐵腕反腐,京城軍民對楊大帥的忠誠度暴漲,說到底老百姓就喜歡這個,楊大帥兌現了讓他們溫飽的承諾,現在又兌現了公正的承諾,他們渴望的領袖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現在楊大帥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他就是他們世代渴望的領袖。
至于那些將領的不滿,這個關他們屁事,楊大帥縱容他們,才是真正對不起老百姓。
一群原本的底層官兵,因為楊大帥的帶領提拔,全都成了高官,不想好好報效楊大帥,反而因為楊大帥不讓他們貪贓枉法就心生怨氣,他們有什么資格,沒有楊大帥,他們還在貪官污吏的壓榨下吃不飽飯呢!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場內部風波的是非對錯。
楊豐在歡呼聲中繼續向前,不斷向著兩旁軍民揮手致意。
這時候大城那邊的進攻已經暫停了,主要是團練和還鄉團都撐不住了。
他們在這些天里朝大城打了上萬發炮彈,而最終收獲僅僅是摧毀了兩個三角炮臺,但這并沒什么用處,因為那兩個三角炮臺只是徹底被打爛而已,它們的廢墟照樣還是堵在城門前面。
對他們來說唯一的價值,就是可以把重炮向前推進幾百米,然后在有效射程內轟擊后面的外城墻。
但什么時候轟垮…
這個得看他們后方彈藥的供應能力。
上萬發炮彈啊!
而且絕大多數都是重炮彈。
真定鄉賢會的耆老們心都在滴血啊!
那一發發炮彈打出的都是銀子,打一發就是十幾斤生鐵,好幾斤火藥,上萬發炮彈,加上士兵的火槍,短短幾天時間,快十萬斤火藥打出去了,那都是從四川買來的硝,從南洋買的硫磺,最后打出去聽個響,什么家業能撐住這樣干。而且大炮打幾百發就不敢再用了,這種野戰重炮不是防守用的鐵制大炮,想要能在外面正常機動就只能用銅炮,也就是說幾千斤優質青銅,無數工匠耗費很多天,還有至少超過一多半的報廢率,最終換來的就是它打兩三百發。
然后就得熔了重鑄。
然后再耗費無數工匠無數工時。
可以說前線的每一天進攻,都代表著銀子嘩嘩往外淌。
那些耆老鄉賢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現代戰爭,過去一人一馬一副弓箭拎根長矛就行,最多養馬費錢,步兵炮灰那就是真正炮灰。
現在?
拼銀子,拼工業,拼資源,拼后勤運輸,拼一切戰場外的東西。
一些目光短淺,生性吝嗇的耆老,這時候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打仗這么費錢還不如不打,畢竟這銀子扔出去了,最后還不一定打贏,可以說完全就是一場豪賭。不打仗最多也就是沒了田地,至少銀子還有,可這樣萬一失敗,銀子沒了地也沒了,甚至命也沒了。
甚至說不定還沒打完就沒了。
為了向大城前線運輸彈藥,耆老們都開始組織修路了。
要不然大炮走不動,哪怕銅炮那也是三千斤。
三千斤的銅炮,但凡路面質量差點就容易陷住,而過去那些只是走人和小驢車的橋梁全都別扯了,不加固甚至重修根本不可能走過去,過去路上有個溝溝坎坎也就抬過去,甚至馱馬連抬都不用,現在是個溝溝坎坎就得填上,甚至還得夯實加固。
現在他們也深刻理解了楊豐為什么除了冬天之外根本就不打仗。
需要無數民夫維持后勤。
這要是換成春秋季節,真就得武力強抓壯丁當民夫,冬天至少沒什么農活,那些民夫還能勉勉強強叫出來。
總之他們現在不進攻了。
但也不可能繞過,雖然大城算不上什么要隘,但后面各城都一樣,甚至整個順天永平兩府,所有城市也都這樣,都是一個模子,他們打不下大城,那也一樣打不下別的,難道一路繞到京城?再說京城防御更嚴密,不但三角炮臺,甚至外圍還有星堡,這時候的京城才是固若金湯,照楊豐的估計,不進化到阿姆斯特朗炮,是別指望打開的。
至少一鴉級別的火力,是根本沒什么指望的。
所以大城前線團練和還鄉團的進攻已經停止,轉入圍困,然后等待其他各地援軍到達。
畢竟光復京城也不是北直隸自己的事。
或者說不能光北直隸掏錢。
歡呼的人群中,換了一身衣服,甚至連胡子都忍痛修剪過,已經很難認出之前形象的孫承宗,默默看著這個可怕的敵人,在他身后是鹿善繼,還有數十名化裝成商販的手下。話說此刻他真的很想給楊豐一槍,但問題是在他周圍全是狂熱的民兵,他那槍估計剛掏出來就被圍毆了,不得不說眼前這一幕讓他很無奈,京城首善之地變成這個樣子啊!
忠義都哪里去了啊!
“王掌柜,怎么來京城也不到兄弟那里?”
不遠處一個聲音響起。
“汪老弟,正要去找你!”
孫承宗笑著和汪文言拱手說道。
然后兩人就跟老朋友一樣,說笑著擠出人群,走向后面不遠處店鋪,他們并沒注意到,已經走過去的楊大帥,正轉回頭看著他們。
“大帥,那就是汪文言!”
九千歲低聲說道。
“這個大個子有點眼熟啊!”
楊豐說道。
孫承宗的確改頭換面,可他的身高沒法改啊!
所以說這種身材醒目的人,其實很不適合搞這些秘密工作,尤其是他和楊豐見面才沒過多久。
“想來是外面的同伙。”
九千歲說道。
“太子殿下到!”
突然間前面響起喊聲。
楊豐和九千歲趕緊轉回頭,看著前面緩緩而來的太子儀仗,已經成年的太子殿下穿著團龍袍,端坐金輅內,很快在他們面前停下,然后楊豐等人下馬,太子殿下下車迎上前,兩人見禮…
“遼東侯,常洛得知遼東侯凱旋而歸,故此于宮中設宴,為遼東侯洗塵,以謝遼東侯為國征戰之勞。”
太子殿下一臉真誠的說道。
“那臣就只有謝恩了!”
楊豐笑著說道。
然后他將太子殿下送回金輅,自己騎馬在旁邊,搞得仿佛主圣臣賢般,一同走向皇宮,而兩旁軍民繼續歡呼著,仿佛他們對太子殿下也很尊敬般,不過太子殿下至今的確不算惹人討厭。主要是一般沒人想起他,其實如果不是他出來,京城的軍民都已經快忘了宮里還有個太子,這時候的太子殿下連大婚都沒有,至今還是光棍,雖然床上肯定不會缺少女人。
但太子妃的確沒有。
他爹一去兩年,哪顧得上操心他的終身大事。
他們就這樣一起走到皇宮,守衛東安門的第一鎮所屬第二協統制鄭棟已經帶著部下迎候。
這時候皇宮就是京營第一鎮防守。
四個步兵協四個門,第一鎮總兵和炮兵駐午門,騎兵駐社稷壇,所以紅巾軍的大炮實際上可以瞄準皇宮的,雖然這樣有點過分,但卻是很有必要的,不把大炮架到皇城上,楊大帥進皇宮總是難以心安。不過楊豐他們不是走承天門,他是從朝陽門進城沒必要繞那么遠,直接走東安,東華二門進皇城,畢竟走正門也是要走側門的。
沒必要那么麻煩。
“你是京營的老將吧?”
楊豐看著鄭棟。
“回大帥,屬下原本是京營校尉。”
鄭棟趕緊說道。
“好好干,可不要學孫林,跟著本帥,少不了你的前程。”
楊豐說道。
“屬下謹遵大帥教誨!”
鄭棟說道。
楊豐滿意地從城門走進去。
城墻上士兵激動的高喊著。
“呃,殿下,兄弟們一時過于激動。”
楊豐此地無銀三百兩般趕緊解釋。
“無妨,這也是將士們對遼東侯的敬愛,古人還有名萬歲者,無非一個稱呼而已,魏公公不是也被民間尊稱九千歲?”
太子殿下笑著說道。
然后楊大帥也笑了,魏忠賢趕緊也跟著笑了,一時間繼續君臣和諧。
他們就這樣繼續向前進了東華門,沈閣老和葉夢熊已經在內閣前面等待,很顯然太子殿下也邀請了他們。
“龍塘公,楊某肅貪之舉,可讓公滿意?”
楊豐朝葉夢熊說道。
“遼東侯嫉惡如仇,法紀嚴明,老朽佩服。”
葉夢熊淡然說道。
“楊某平生最恨貪官污吏,以太祖肅貪之舉為平生所愿,這貪官污吏見一個殺一個,不論是什么人,朝臣也罷,楊某部下也罷,公社也罷,只要敢貪污納賄的一律殺無赦。不過也不光是殺貪官污吏,那些行賄,引誘貪官污吏犯法的一樣也要殺,龍塘公要是知道有這樣的人,可別忘了繼續檢舉,到時候楊某見一個殺一個。”
楊豐說道。
“那老朽謹遵遼東侯所托!”
葉夢熊笑著說道。
一直送他們到這里的鄭棟,面無表情的向部下揮了揮手,然后帶著他們返回東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