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龍錘斃楊成…
其實不只楊成。
緊接著蔡國珍也跳出來怒斥他們的喪心病狂。
然后高攀龍也毫不猶豫地滿足了他的要求…
的確是滿足他的要求。
他這是做好事。
這兩個老東西明顯就是故意的。
這種都是老奸巨猾的,這是一看情況不好,立刻就想脫身之計。
不過不是他們自己脫身,而是他們身后的家族脫身,就算不被碎顱,他們一樣也會自殺的,這倆一個七十多一個馬上七十的,才不會在乎一死,反正無論怎樣他們都是難逃一死。但他們這一死,等于以后無論誰贏了,他們的家族都能保住了,萬歷贏了,他們這是不肯附逆被殺,弘光贏了,他們好歹也是當初勸進之首,難道高攀龍這些后輩們還能對他們家族下手?
都是一個體系的,做事總得有個底線。
但他們自殺不利于士氣。
畢竟皇帝還沒來,這邊首輔和大學士就嚇得自殺,會讓外面的文臣武將們沮喪的。
還是碎顱吧!
碎顱什么的最好了!
他們的碎顱立刻震懾了其他大臣,然后大家又齊心協力了,對外封鎖萬歷南下的消息,對內重新整頓,準備決一死戰。
至于兩位大學士…
被皇帝陛下留在宮里了,這種非常時期,閣老們在宮里輔佐陛下,什么被人碎顱了,你就那么想全家被人碎顱嗎?
清流關。
“都是人才啊,我大明真是人才濟濟啊!”
楊豐感慨道。
他手中拿著一份密報,這是南京戶部尚書周世選送來的,周尚書被高攀龍等人的喪心病狂舉動,嚇得立刻幡然醒悟,雖然力有不逮,無法為國鋤奸,但也要以自己的方式與逆黨劃清界限。
所以他趕緊派出親信迎著皇帝來告密了。
旁邊萬歷一臉陰郁。
以他的頭腦當然也迅速明白了這兩位老臣的心思…
同樣也明白周世選的心思。
周尚書家是北直隸的啊,他要想保住家族也應該被碎顱,可是他才六十出頭還不是很想死,好在不死也有別的辦法,所以就用充當內應來顯示忠心吧!都是老奸巨猾,都沒有一個是真忠心,無論是取死的,告密的,還是抗拒的,統統其實都是一路貨色而已。
瑪的,和這樣一群蟲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國家?
此刻皇帝陛下心中充滿憤怒。
“陛下,吳惟忠前來待罪!”
朱文達走過來行禮說道。
他后面一個老將穿著囚犯,胸前也掛著鐵鏈,跪在那里等待著。
萬歷立刻換上一臉微笑,然后走過去給他摘下鐵鏈,然后雙手扶起…
“卿是忠臣,被那些逆賊蒙騙而已,是朕以前不能識卿之忠。”
他說道。
“臣罪該萬死!”
吳惟忠感動的眼淚汪汪說道。
當然,他是不是知道實情已經不重要了,萬歷還不至于蠢到把一個手握三萬精銳的大將推到一邊,現在皇帝陛下已經清醒的意識到,拉攏住這些大將才是他未來最重要工作。畢竟南京的敵人已經不可怕,他現在還沒過清流關,南京主要的五個總兵就已經有兩個反正了。
剩下也不會有懸念。
戚金一直和吳惟忠一伙,他作為戚家軍的年輕一輩,自然要聽這個戚家軍老將的。
汪弘器和鄧子龍也是萬歷提拔起來的。
雖然萬歷也沒見過他們,但這兩人真正做大官的確就是在萬歷朝,鄧子龍還因為犯罪,被萬歷堅持赦免過,他們倆應該不會有意外了,可以說弘光朝已經到了樹倒猢猻散的地步,根本沒什么可怕了。
但真正可怕的是身后那個笑瞇瞇的家伙啊!
萬歷很清楚,自己要用漫長的后半生,和這個家伙繼續糾纏,是做漢獻帝還是做那一堆被用完就弄死的傀儡,就看自己能不能拉攏住武將了。
這是保命的。
“吳將軍!”
楊豐笑瞇瞇的說道。
“開原伯!”
吳惟忠很保持距離的行禮,同時看著他身后的王貴等人。
然后他也沒再多說什么。
王貴等人也沒上前給他們的老將軍行禮。
“陛下,清流關守將乃臣部下陳烎,他還不知陛下到來,臣請入關曉諭,想來無需進攻,他自會開門迎候。”
他說道。
他之前駐扎合肥,得到朱文達的報信后,立刻拋下軍隊帶著少數親兵前來,就是為了將功折罪的。
“準!”
萬歷滿意的說道。
然后他親自給吳惟忠脫下囚服,后者趕緊繼續淚汪汪的,隨即走向前方的清流關。
楊豐舉著百斤巨盾在他旁邊跟著。
兩人很快沿著山路到達高踞盡頭的關城,然后在百米外停下。
這座關城明顯還是新修的。
清流關雖然是南京在江北的主要門戶,但南京畢竟都兩百年沒經歷戰火,就連作為前沿的廣武衛,都分出一大部分去京城了,可想而知兩百年的無用狀態會把它毀成什么樣子。明末有官員記載,他路過清流關的時候,還得在下面等著一大堆人聚集起來,一邊敲鑼打鼓放鞭炮什么的,嚇唬住周圍的野獸,才敢穿過這條山路。
不過現在重修的清流關,就明顯可以稱得上銅墻鐵壁了。
不大的關城全都是堅固的青磚,上面的垛口可以看到一個個炮口,就連那些警戒的士兵手中,多數都是鳥銃甚至斑鳩銃。
“吳將軍,請吧!”
楊豐說道。
“多謝開原伯為末將那些舊部伸冤,王保如此對待他們,末將也很憤慨。”
吳惟忠說道。
“那老將軍若在,也會如楊某一般否?”
楊豐說道。
吳惟忠瞬間沉默了。
“末將做不到!”
他嘆了口氣說道。
然后他就那么很是頹廢的走向前方,一直走到關城下,上面放下吊籃,他緊接著走進去被提上關城。
楊豐站在那里悠然的欣賞著四周。
這時候已經開春,至少南方已經有了幾分春天的樣子,兩旁砍伐樹木清理出的射界范圍內,是一片開始返青的新綠,古老的石板路向下延伸,而在射界之外松林間,皇帝陛下端坐交椅,身穿金甲,頭頂還打著黃羅傘蓋,兩旁大批士兵護衛,同樣全身鎧甲的朱文達站立。
這一幕讓他有些恍惚感覺不真實,就像在某個古裝片拍攝現場…
“轟!”
驀然間一聲巨響。
他本能的往下一縮,下一刻密集的槍聲響起,子彈不斷撞在盾牌上。
支起的巨盾在暴擊中不斷晃動,仿佛怒濤中的小船,但依靠著他的力量和下面支起的撐子,依舊頑強的抵御著攻擊,而他在后面通過狹小的觀察孔,用驚愕的目光看著前方已經變成火山的關城。在那里無數槍炮噴射火焰,與此同時一種異樣的炮彈呼嘯聲在他頭頂掠過,他隨著呼嘯聲轉過頭,就看見一個東西拖著淡淡的煙跡在萬歷不遠處落下。
然后在樹木間彈起,瞬間化作爆炸的火光…
“毒火飛炮!”
朱文達驚恐的大吼一聲。
然后他以最快速度把萬歷撲倒在地。
幾乎同時更多這個東西墜落,然后在他們周圍不斷彈起,又不斷化作爆炸的火光,爆炸的硝煙中,被炸斷的樹枝墜落。
下一刻一身血的吳惟忠出現在關城上…
“快撤,快撤,安希范在關內,他們有伏兵!”
他吼叫著。
緊接著后面更多士兵出現,其中還有一個青袍的身影,后者不斷催促那些士兵上前圍攻,他們一個個舉刀砍向吳惟忠,吳惟忠揮刀格擋攻擊,然后迅速退到女墻邊,毫不猶豫地翻過女墻直接從九米高的城墻跳下,摔在地上躺在那里生死不明…
楊豐顧不上管他死活,舉著盾牌低頭撤退。
前面城墻上槍炮繼續向著他攢射,子彈不時打著盾牌上,但卻被堅固的鍛鋼擋住,甚至就連一枚明顯是弗朗機的炮彈都沒打穿。
這鋼板足有七毫米厚,而且表面滲碳,是他的最重型護盾。
而那些落空的炮彈和子彈在他周圍打出碎石和泥土飛濺。
頭頂毒火飛炮的呼嘯依然不斷掠過,然后在萬歷周圍炸開,雖然其實只有部分炸開,而且威力也就是個大號禮花,但卻很有視覺沖擊力,尤其是那里面明顯裝毒藥的。
皇帝陛下已經完全被硝煙和毒霧淹沒。
楊豐就那么在槍林彈雨中,舉著盾牌一直退到皇帝身旁,然后趕緊把拉起來,連同朱文達一起,三個人縮在盾牌后面繼續撤退。
皇帝陛下滿臉是土,還有血,應該是被崩傷了。
毒火飛炮是大碗口銃發射的開花彈,前面用引信的,但里面就不到一斤裝藥而已,論威力是很難炸死人,就是嚇人而已,雖然里面還裝毒藥,但這個時代的毒藥也沒那么狠。萬歷當時距離關城三百米,還有周圍樹木和士兵保護,使用直瞄的槍炮的確很難擊中,但這種開花彈就不一樣了,完全可以用爆炸的威力轟死他,轟不死也用毒霧毒死他…
“逆賊,這些逆賊,朕要誅他們九族!”
皇帝陛下在楊豐背后憤怒的咆哮著。
然后緊接著發出一連串劇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