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轉頭看著身后的士兵們…
“諸位兄弟,他說的話你們也聽到了。
那么現在我就問你們一句話,你們愿意就此罷休嗎?
你們愿意像他說的那樣,由他寫一份字據,押在咱們手中,放他回去給皇帝上奏,把所有罪責全都推給王保,讓皇帝砍了王保的頭,你們繼續領軍餉當兵和過去一樣嗎?
先說一句。
我不愿意。
因為我不相信他能兌現。
但我不能因為自己,拉著兄弟們一起冒險。
因為他說的一部分也對,如果咱們繼續走下去,會把很多更大的官,逼到與咱們為敵,最終會怎樣,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咱們進京敲登聞鼓,見著皇帝把這些都告訴他,換一個清清白白的結果。也有可能咱們在半路上,被那些更大的官想方設法除掉殺人滅口,免得咱們進京牽連出他們來,尤其是這里面還牽扯總督巡撫,他們有權力調兵。
所以咱們有可能也會因此死在路上。
我不能替你們做主,你們的命得你們自己做主。
同意繼續按照咱們之前的計劃走下去的,那就把你們的手舉起來。
如果有超過一半兄弟同意,那咱們就走下去,如果不夠一半,那么就放了他,我會自己離開,你們在此等待結果。”
他說道。
“不愿意,他騙了咱們一回,那就能騙咱們第二回。”
胡懷德毫不猶豫地舉手說道。
“不愿意,他自己說的好聽,最后誰知道會怎樣,他就算立了字據,只要從咱們手中逃出,翻臉不認,又或說咱們逼他寫的,根本不是真的,他們官字兩張口,黑的說成白的,咱們到時候又能怎樣?”
李無逸說道。
“對,當官的都不能信,咱們就去見皇帝,皇帝金口玉言,說了不會反悔,當官的嘴里哪有什么實話?當初李如松說誰先登上平壤賞銀萬兩,咱們先登上牡丹臺,到頭來還不是沒給賞錢,又說各軍不割首級,都只顧著沖殺,結果咱們聽了,不割首級只顧著沖殺了,他的親兵在后面卻割首級了。
一個首級五十兩賞銀啊,王游擊都氣得當面罵他不信不仁。
誰信這些狗官誰就是傻子!”
一個軍官憤然說道。
“就進京,就敲登聞鼓,誰攔咱們就打誰。”
“咱們就跟著楊兄弟,什么都明明白白的,不怕被人哄騙!”
那些士兵紛紛舉手喊道。
雖然有些猶豫的,但看到多數都舉手,也就跟著舉了,這支軍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能做到真正同生共死,畢竟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甚至很多都沾親帶故,在這種遠離家鄉的地方當兵,唯一的選擇就是同生共死。
“好,既然這樣,那咱們就豁出去走到底,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就是京城的城門擋著咱們,咱們也拿大炮把城門轟開,就這樣一直走到承天門外,就去敲那登聞鼓。”
楊豐喊道。
“你們都瘋了,你們覺得自己能對抗朝廷!”
樊東謨悲憤的說道。
真要是這樣,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脫身了。
“哈,拼的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只要我們不怕死,就敢給你們把這蠅營狗茍全翻出來,把你們這些魑魅魍魎全揪出來,讓這大明朝的骯臟污穢,全都翻到太陽底下,任你們威逼利誘,任你們欺瞞哄騙,任你們斧鉞刀槍,我們就往前走,走出個明明白白。”
楊豐說道。
樊東謨無言以對。
“楊兄弟。”
李無逸向楊豐使了個眼色。
楊豐隨即跟他走到一邊,那里胡懷德和一幫主要哨官都在。
戚家軍的編制最高是營,營以下四個把總,把總以下四個哨官,哨官以下四個隊長,也就是全部四四制,但他們是募兵,本質上是沒有編制的,性質相當于臨時工。大明的正規軍是衛所兵,哪怕衛所兵已經變農奴,但他們仍舊是真正的大明國防軍,募兵就是臨時工的性質,甚至總兵理論上都是臨時工,只不過總兵有在編制的身份。
他們都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都督同知,都督僉事們,這個才是他們的真正官銜。
而這些募兵里面,營一級就是正經的將軍。
他們都有在編的官職,然后以這些在編的官職充當這些臨時工的將領。
比如吳惟忠的官銜就是都督僉事,以都督僉事充海防副總兵,統帶備倭南軍的一個營。
他們是不可能參與討餉這種事情的,包括那些把總們也不會參與,把總們也是有編制的,秩比正七品,他們領的都是俸祿。
哨官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戚家軍這些哨官,絕大多數都是民籍募兵提拔起來的。
而這次討餉就是這些哨官們帶頭的,而胡懷德威望最高,一直就是他們中間說了算的,李無逸次之,總之這支軍隊就是他倆為首,一幫哨官在一起,以會議來決定各種事務。平常就是各自帶著各自部下,他們部下多數也都是自己從家鄉帶出來的,基本上也都只聽他們的。
因為楊豐的特殊性,無論是救命之恩,還是表現出來的武力值和頭腦,都使得胡懷德和李無逸聽他的。
那么剩下的哨官們也都跟著聽楊豐的。
“楊兄弟,真要是再往前更危險,那咱們得準備充足才行。”
胡懷德說道。
“彈藥?”
楊豐說道。
的確,這個準備必須充足。
“對。”
李無逸說道。
“但這個不好弄吧,難道民間還有彈藥可買?”
楊豐說道。
“楊兄弟,咱大明只要有銀子,什么都好弄,只要有銀子,咱們就能偷偷從周圍的幾個衛里買,這周圍都是衛,撫寧衛,開平衛,所有這些衛都有工匠專門做軍械,也包括做這些彈藥。每個衛都有,他們也有自己的軍火庫,甚至只要有銀子,咱們從那些駐防長城的軍營里也能買出來,前面遵化還有鐵廠,就是大炮也能弄出來。”
李無逸笑著說道。
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我大明傳統如此。
“銀子,好吧,我知道哪里有銀子。”
楊豐想了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