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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醉香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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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貧道清風。”

  秦桑稽首,打量說書人。

  他是在少女踏入茶館,被說書人蠱惑的那一刻,察覺到異樣波動,才發現說書人乃非常人。

  在這之前,說書人就已經在茶館說書了。

  秦桑不可能時刻放開神識,鎖定百里外的縣城,但能夠瞞過他的靈覺,說書人的修為可見一斑。

  起初,秦桑以為說書人和少女有什么淵源,后來意識到不對勁。

  說書人很可能是故意暴露,沖著他來的。

  對方早就知道他,而他直到說書人出手才發現對方,高下立判。

  秦桑猜測,說書人應是察覺到主壇爆發,被雷響和波動吸引來的。

  他本以為,不論說書人是云都天還是落魂淵的高手,此次只怕難以善了。

  可是,對方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

  說書人主動現身,在縉縣攪風攪雨,將少女和縉縣鬼神拉進故事里,明明白白告訴自己他在這里,卻不直接找上門來。

  某種程度上,好像在釋放一種善意的態度?

  正如說書人說的,秦桑挪不走主壇,也不可能任由說書人把所有鬼神拘來,讓天下的目光聚焦到這里。

  思來想去,秦桑決定讓化身親自登門,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想干什么。

  “清風道長,”說書人清源品了品,“應當是化名吧?”

  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秦桑目光一閃,淡淡道:“彼此彼此。”

  清源笑道:“在下只是一說書人而已,無所謂真名化名。”

  說書人么?

  秦桑看向清源身后的茶館。

  茶館里,少女和眾鬼神都從故事里脫身,但有些鬼神仍是一臉迷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最先恢復清醒的于城隍和兩位判官,以及少女,此刻神色各異。

  少女有些忿忿。

  于城隍和兩位判官神情凝重。

  無一例外,都對說書人充滿忌憚。

  說書人背對著他們,卻仿佛一座大山,沒有人敢踏出茶館半步。

  茶館里一片死寂,氣氛詭異。

  “在下也和道長一樣,最喜看人間煙火,好品人世百味。醉香樓東家的手藝當真不錯,醉香宴堪稱一絕,可否請道長賞光?”

  清源手中折扇向城隍廟方向點了點。

  離城隍廟不遠,有一棟三層木樓,每一個細節都精雕細琢過,卻又不顯得奢華,是一種內斂的貴氣,別有一番韻味。

  就算放到燕國都城,醉香樓也不差,在小小縉縣更是鶴立雞群。

  秦桑昨天才聽于城隍和易判官說起過醉香宴,“聽說醉香樓的東家是性情中人,一般人難有口福?”

  聲音傳進茶館。

  于城隍和易判官神情古怪,你倆是一般人嗎,吹口氣就能平了醉香樓。

  “不是在下夸口,我和東家相識雖短,但相見恨晚,今日準能讓道長吃上醉香宴,”清源得意揚揚,抬手一引,道了聲請。

  秦桑微微頷首,和清源并肩而行。

  玉朗感覺到了異常,默默跟在后面。

  “大人,怎么辦?”

  武判官低聲問道。

  于城隍沉吟片刻,道:“等!”

  說著,于城隍坐回原處,其余鬼神你看我我看你,也只得坐下。

  少女一直暗咬銀牙,不敢輕舉妄動,看到秦桑和清源進入醉香樓,猛一跺腳,沖出茶館,不知去向。

  比起外面,醉香樓內部的陳設更顯素雅,進來就能聞到淡淡的檀香。

  大廳里食客不多。

  伙計和清源熟悉,說起話來也隨意,“先生今天這么早就放工了?您先去三樓,小的這就去請東家。”

  “告訴東家,我要請一位貴客,今天做整席的醉香宴,”清源叮囑道。

  “啊?”

  伙計驚訝地看了眼秦桑,“是!小的明白…”

  “玉朗!”

  突然一聲大叫,在環境清幽的醉香樓顯得分外刺耳,引得食客紛紛皺眉。

  眾人聞聲望去,見是一個半大小子,只能無奈搖頭。

  “鬧騰?”

  玉朗也皺起眉頭。

  真沒有叫錯的外號,竟是昨天剛分別的陶謄。

  “你們也來醉香樓吃飯?”

  陶謄他剛從雅間出來,看到好友,頓時滿臉驚喜,蹭蹭蹭跑過來。

  玉朗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他知道陶謄家境不錯,沒想到會在醉香樓遇上,見到好友固然值得高興,可太不是時候了!

  玉朗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見陶謄神色一暗,臉上喜色被愁容取代,長嘆一聲。

  “唉,今天可能是咱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怎么了?”

  玉朗關切問道。

  “我爹昨晚收到家書,二叔在都城發跡了,置辦了大產業,需要人理,我爹準備舉家遷往都城,今天下午就動身。幸好在這里遇見你,要不然只能給你和夫子留一封信,連道別的時間都沒有,”陶謄吸了吸鼻子,語氣愈發低沉。

  對凡人而言,燕國已經足夠廣闊。

  此次一別,很可能再無相見之期。

  “這么倉促?”

  聞言,玉朗也有些低落,他確實把陶謄當成真朋友了。

  “是啊!二叔催得緊,年都不過了!可惜你不會進京趕考,不然用不多久咱們就能重逢,我肯定好好招待你,”陶謄知道好友的志向,一心修道,不在乎功名利祿。

  “我以后跟著師父云游,說不定會去都城,到時肯定去你家拜訪,”玉朗道。

  “那咱們說定了!我爹他們還要一會兒才吃完,咱倆好好說說話。”

  陶謄轉憂為喜。

  說著話,二人不知不覺跟著上了三樓,來到位置最好的雅間。

  見師父和說書人走進去,玉朗這才想起帶著陶謄不合時宜,正遲疑間,聽到師父的聲音。

  “都進來吧。”

  “是!”

  玉朗頓時心安,拉著陶謄坐在門后的座位。

  秦桑被讓到正座。

  他看似隨意,實則面對這位神秘的清源,心中沒有片刻松懈,一字一句都要仔細斟酌。

  正待開口,秦桑神色微微一動,看向窗外,玩味笑道:“麻煩來了。”

  縉縣城內高低不平,城隍廟附近地勢較高,坐在三樓能望見城外山色。

  就在這時,天邊飛來一道青虹,直奔縉縣縣城而來。

  清源道:“在下并未傷害那姑娘分毫,是那姑娘自己闖進茶館來的,道長可要為我作證啊。”

  秦桑連連搖頭,“貧道到此不足半年,整日和凡人打交道,一個修仙者也不認得,說什么別人都不會信,愛莫能助啊。”

  他微微后靠,看著雅間的門,擺出一副看戲的架勢,并施法將玉朗和陶謄隔絕。

  兩個小家伙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渾然不知發生了什么。

  不一會兒,門被敲響。

  清源輕咳一聲,“請進。”

  ‘吱呀!’

  一個干瘦的手掌將木門推開。

  來人是一位黑袍老者,面相和手掌一樣干瘦,突顯炯炯有神的雙眼。

  從秦桑和清源身上掃過,老者雙手抱拳,聲音洪亮,“在下銀屏山銀家家將林保山,見過二位道友。”

  秦桑打定主意不摻和。

  清源驚奇道:“林道友這等修為,竟然屈尊做家將,看來銀家定是名門望族。”

  林保山乃是金丹后期修為,盡管年齡不小了,突破元嬰機會不大,在諸國境內也算高手了。

  “道友不知道銀家?在下一身修為都是家主賜予,恩深似海,無以為報。”

  林保山眉頭微不可查皺了一下,再度拱手,“我家小姐性情未定,下山玩樂,如果不慎沖撞了道友,在下代小姐向道友賠罪。”

  “林道友言重了,你家小姐并沒有沖撞我,我只是給她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清源連連搖頭。

  林保山點頭,沉聲道:“原來如此,還請道友解開小姐心神上的禁制!”

  “禁制?”

  清源一愣,忽而失笑,“不用擔心,這對她是有好處的。只等三天,她就能感覺到了。”

  少女身心陷入清源的故事里,切身經歷另一種人生,雖然蘇醒,故事的影響卻沒有消失,越來越覺得別扭。

  心神被人控制,無疑會對修行造成極大的妨礙,由不得他們不慎重。

  林保山果然不信清源的說辭,沉聲道:“既然如此,在下斗膽請道友去銀屏山做客,三天后見分曉。”

  “如果我不去呢,你要對我出手?”清源問。

  林保山一步跨過門檻,加重語氣:“是請!”

  “你打不過我,還是不要自討苦吃了,”清源好言相勸,一副為對方著想的樣子。

  換做旁人,估計已經被清源激怒了。

  林保山的神色卻沒有任何波瀾,更不會退縮,身體微微一震,干瘦的身軀爆發出虎狼般的兇暴氣勢。

  “在下身為家將,護衛小姐不力,萬死莫贖。倘若不敵道友,死在道友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林保山聲如洪鐘,氣勢節節攀升,吐出最后一個字時,已經暴增到巔峰。

  氣勢凝為一股,呈高山壓頂之勢,壓向清源。

  他聽到大小姐描述在茶館里的經歷,就知這個說書人不簡單。

  可是,銀家大小姐被人操縱近兩天,心神之中被人種下禁制,傳將出去,定會顏面盡失,是銀家所不能容忍的。

  林保山已經傳訊銀家,并命屬下送小姐回山。

  此次單獨前來,就是要賭上自己的性命,試一試清源的手段。

  如此,銀家后面的應對,就能有的放矢。

  倘若清源當真是頂尖強者,銀家也僅僅損失一個家將,并非無法調和的生死大仇。

  不至于給家族引來強敵,導致銀家實力大損,甚至滅門之災。

  秦桑和清源都能看穿林保山意圖。

  秦桑稍稍端正坐姿。

  清源也不再多言,正色道:“林道友先出手吧。”

  ‘嘩!’

  雅間內驟起狂風。

  林保山平舉雙手,手掌涌現青光,皮膚變成木頭一般,粗糙如樹皮。

  在濃郁的青光之中,手臂、手指由干枯的樹枝,飛快煥發出生機。

  掌心上方,一道道青光如蟒蛇糾纏成一團,浮現異象,頃刻間幻化出一個木樁。

  ‘轟!’

  木樁一震,虛空仿佛都在震,卻出人意料的淡化消失。

  與此同時,清源頭頂上方,憑空顯現出一個仿佛藤條編織而成的符文。

  沒有絲毫征兆,木樁借符文重現。

  這一招著實出人意料。

  下一刻,林保山猛然呆住了。

  木樁在清源頭頂顯化,本該兜頭砸下,卻如葉片一樣,輕飄飄落到清源手里,而林保山徹底失去了對木樁的控制。

  “不錯的道術,是你自創的?以你的修為,能做到這個地步,殊為不易,”清源手托木樁,手腕轉了轉,面露嘉許之色,“按照你的想法,這門道術大成,應該是幻化出一株真正的靈樹吧?像這樣?”

  木樁突然抽枝發根,眨眼之間就頂到了雅間的屋頂。

  眾人被樹蔭籠罩,看得林保山目瞪口呆。

  秦桑更是死死盯著清源的手掌,心神震動。

  面對林保山這一擊,秦桑有無數種辦法化解,可哪怕本尊親至,也做不到這般。

  清源不是將木樁禁錮,也不單單是斷絕林保山對木樁的控制,而是直接據為己有。

  這門道術所蘊含的真元、神識,所有一切都變成清源的了,和林保山再無干系。

  仿佛本來就是清源自己施展出來的,可自始至終,他身上沒有絲毫真元波動。

  而且整個過程,木樁始終保持原貌。

  在清源激發木樁的生機之前,木樁內外,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秦桑本尊出手,可以打散木樁,可以用大神通將木樁禁錮,保持原貌,也可以有樣學樣,模仿出這門道術。

  但絕對做不到,第一次見到對方施展,就這么輕描淡寫,據為己有。

  ‘啪!’

  清源一彈指,打散小樹,含笑看著林保山。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晚輩告辭。”

  林保山看不透這些玄機,但知道清源無比強大,強大到難以想象,深施一禮,恭恭敬敬退走。

  他不怕死,但差距太大,死戰毫無意義。

  林保山來得快,走得也快。

  他剛走,又有人敲門進來,這次來的是醉香樓的東家,一位滿頭銀發卻精神矍鑠的老者。

  “三種醉香宴,七頭宴、八瓊宴和九珍宴,正好主料都從州城送來了,先生想點哪種?”東家呈上一些木牌,上面寫著菜品。

  清源示意,“道長是主客。”

  秦桑拿起木牌,僅從名字,雅則雅矣,實在看不出所以然。

  想了想,秦桑問出一個讓清源和東家都愣住的問題,“哪一種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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